Lewerentz和英国园林

在Lewerentz的墓地里，有好些位置，组织，经营方式所产生的空间体验，让我想到英国园林，尤其是： Asplund小礼拜堂及复活小礼拜堂外的墓地景观，马尔默东公墓高起的地形台脊上毗邻St Brigitta礼拜堂的第一小段。

为何让我产生这样的联想呢？

我反复摩挲这几段空间记忆，我想应该因为其中引导体验“局部”和“整体”关系的叙事性空间技巧。不管是Lewerentz的这几处景观，还是英国园林，都存在“局部”的“收”(内部性）和 “整体”的 “放”（整体结构的暴露）。“局部”，相当于独立的局部叙事支线，人在体验时是沉浸其中的，无法感知到外部/整体的存在，或者与外部/整体的关系是遥远、若即若离的，经营的技巧往往是灵活运用地形和植物，遮蔽视线，并拉长体验，同时有调剂性的变化，比如树的疏密，植物与人之间的松紧，局部的一些小建筑物，它是反高潮的，障-锁-挤-夹，但又有移步换景，充分营造一个内部的小世界；局部有时候也可以对“整体”有一瞥，或者说，其他“局部”有时候会对这个“局部”展示一个线索；而整体结构的暴露，有时是一个缓慢的过渡，更多时候是一个关键视点，在那里所有的局部一起呈现它们之间的关联，构成总体的空间层次，在那个位置，所有的信息忽然以一种逻辑被组织起来，在英国园林里，这个逻辑是”如画“，一种对完美的意大利式风景画典型组构的联想提示，在Lewerentz那里，可能更加抽象一些——可能是一种尺度或者状态的呈现。换言之， 在大部分时候，人是在单独的空间局部里运动，在关键视点，空间层次reveal itself，空间和空间之间的关系被呈现出来，即越过局部感知到整体。

传统的英国墓地总是依傍着教堂。每个小村落都有一个古老的教堂，可能从诺曼人开始就有了。教堂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歪七扭八地有很多墓碑。这院子往往比外部的地坪高。这墓地和教堂在一起的制度是与宗教规定关联的。欧洲本来也是这样，拿破仑，或者黑死病之类的原因，改变了这样的规制，墓地才移动到了城市外围，比如罗西在Modena所设计的墓地。

换言之，L和A当时是否是在第一次设计一个garden式的墓地呢？此前并没有这样的墓地。差不多一样的年代，Plecnik也在Ljubliana做了一个墓地，却完全不是这样garden式的做法，而是一个“村落”式的城市墓地；诸多的德国城市都有称为english garden的公园；美国已经有中央公园了——这些都是伴随着现代化城市的产物——而这个garden式的墓地本身的策划就是崭新且充满挑战的。另一方面，林地墓园的尺度和许多英国园林几乎可以互为对照，比如Stowe或者Castle Howard的garden。L和A一定费了很多思量吧，入口，叙事，引导，提示，漫长的路径和提振精神的eye catcher, viewing spot, belvedere，对高差的利用和处理，树木和地形对视野的遮蔽和呈现。他们也必然找了好多参考。我姑且大胆地乱说，我以为英国园林几个世纪空间叙事技巧的经验，一定有被L和A借鉴。

比如Capability Brown的技巧，他设计长的、弧线的、蜿蜒的drives，当人们接近房子的时候，会看到种种令人产生印象的view。这种有意地拉长流线，并使流线蜿蜒而制造变幻的视点，不是也可以在林地墓园里看到吗。

从一些具体的场景的营造上，也能看到相似之处。空阔的草坪，往往是带有地形的，因此占据视野中的大部分比例的空间。树木，往往团聚在一起，形成黑和暗。亭子，柱，statues，这些提振人感觉，引导人眼睛的构筑物，如同构成复杂而比例精美的耳环，形成点缀，让人注意某个地方，或是看到更远的地方——以构筑物标记出距离，远和近，标记出还未到达的空间，或者说，“提示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