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黑暗中逐渐升起的海浪声中浮现出一张一家三口在海边的合影。“你现在要面对现实了,书读完了工作吧。”小白在街头米铺的雨棚下抬起头来,看着对面正向他挥舞着断肢提出人生建议的曹老板以及过来凑热闹的补鞋大妈。“我补双鞋才2块钱,有时候1块钱我都做,你那1500块的工资还不愿去?让给我去好了。”小白感到无奈,自己并不想去服装厂工作,但所有人听说有个单位愿意接纳自己,就立马表现得像是有块馅饼从天上落到了自己头上。这不是他忿然离家时寄期望于得到的建议。“我是不愿意到服装厂干一辈子活去的,去还是不去,决定权在我手上。”向父母抛出这句话后,小白以寻求朋友建议为由跑了出来。但此时此刻,落日余辉穿过雨棚,将对话的众人曝光在一片冰冷的红色之中。这让小白感到绝望。“原本可以当个正正常常的人的。”小白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26年前出生时医院的微小疏忽,导致他因新生儿黄疸症落下了终身脑瘫残疾。而现在,小白只能不断地向招聘会的面试官介绍自己:“手也不太灵活,腿也不太灵活”、“我这主要是伤了脑神经系统的问题”、“慢慢干,能干得好”,得到的多是招聘者礼貌的安慰或意味深长的驻目。正如公交车司机朋友王国粹所说:“是单位选你而不是你选单位。你的选择性很小,有个单位愿意接收你,你就赶紧去。”“去吧,还是去。”小白在内心悲剧性地想。“你看他打得比机器还快。”带领小白参观工厂的负责人指着一个正在给一沓布料盖章的聋哑人向小白炫耀道。那聋哑人听不到别人说他,只是埋头奋力工作,整齐而富有节奏的咔嚓声听起来真像是机器发出的。“对达不到标准的残疾人,发1500块保底工资。你要是觉得在这里上班还蛮适宜你,你就可以来。”负责人带小白参观完了工厂各个流程,回到办公室,向小白抛出了橄榄枝。“我考虑考虑,可以吧?”小白的冷淡回应让负责人感到意外。他逃也似地离开了工厂,心中充满了重获自由的喜悦。可逃出了工厂,冷峻的现实仍摆在那里,让小白无处遁藏。“他要是不愿去干,那就没办法。”“他愿意去干,就能干得好吗?”“那不好说。”母亲对小白不珍惜工作机会失望透顶:“我就看你怎么活!”“你们要生下我的么,不管我了?”“我现在没有任何理由继续管你,完全可以把你赶出去。”于是,“爹妈天天想把我赶出去”就成了小白肚子里的苦水,被深感走投无路的他无可奈何到处倾吐。在去往三峡大坝的旅游大巴上,肢残人协会会长在介绍着这次残疾人夏令营活动的注意事项,车窗外飞驰而去的树木时不时闪现出远处沐浴在阳光中的坝区景色。小白向坐在邻座的跛脚女孩儿诉说自己的苦恼,内容仍围绕“爹妈想把我扫地出门”,这已经变成他绕不开的心结,是埋在他意识深处的恐惧。女孩儿以脑瘫企业家张洪从求职无门到坐拥三家公司的传奇故事激励小白,而这个张洪,正是小白在夏令营宿舍的室友。“小白目前的情况我太熟悉了。但老实说,要从困境中走出来,现在他只能靠自己,”张洪上来便打消了小白走后门的念想,“小白只有先把自己的内在完善好了,别人才有可能看到他身上的闪光点。”意即,自己是黯淡无光的,小白心想,有的人光环加身,有的人身上却连一个闪光点都找不到。“厉害啊,张总。”小白向张洪背影竖起大姆指,难掩心中酸楚。“路上有点波折空气有点稀薄,景色越辽阔心里越寂寞,不知道谁在何处等待,不知道后来的后来。。。”滨江公园里一个沙哑嗓音的少年弹着吉它唱着歌,脚边的卖唱音箱把歌声传到远远的江面。“您觉得能安排他做点什么呢?”招聘者直截了当地发问。“具体他能做些什么,我也不好说。”陪小白参加招聘会的白父回答得很尴尬,这样的招工现场让在大学当教授的他感到无所适从,更多的时候,他选择藏身于招聘会灯光照不到的远处,默默向儿子的柔弱背影投以哀愁的目光。“我们考虑好了之后,会安排你面试,等我们的电话好吧?”所有人给出的答案如出一辙。小白向他们报以“OK”的手势,表示自己完全明白这些答覆背后的含意。“找不下工作回家也有饭吃,找工作反正也是为了吃饭不是?”结束时,父亲倒显得比小白更失落,他的话语像是一剂安慰药,让自己和儿子回家后能迅速忘记这一切,安然入睡。“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咱们家白惠文变成个正常人了。是个好梦。”《摇篮曲》旋律悠扬、略带惆怅。时间流逝,小白有时候觉得自己找到了组织,有时候又发现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他一直想知道,但永远不知道歌里唱的后来的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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