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城的十四个夜晚（28）第十一个夜晚 真假提单的蹊跷
文尔刚终于等到石川从日本回来了。他们约好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三天前，文尔刚一大早才刚刚上班，副手卢燕就匆匆进来，告诉他出问题了，刚刚接到上海办事处小徐打来的电话，昨天他们把光阳公司的提单送去换单，电脑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提单号，他们说，这是一份假提单！这下轮到文尔刚大吃一惊了，这消息可靠吗？卢燕肯定地说，绝对可靠。我已经通过多种渠道了解过了，无论是外轮代理公司的船代部，还是港区现场的总调度室，都没有这样一个提单号，我甚至还通过我们在东京的代理向提单上显示的这家船公司了解过，他们的回答是，有过这样一个提单号，但是在开船前三天已经退关了。文尔刚思索着，如果这份提单真的是假的，问题可就严重了。卢燕说，难道是光阳公司有意要骗我们？文尔刚否定了她的想法，不可能。道理很简单，骗我们没意思。恐怕受骗上当的，倒是他们自己。甚至有可能，已经卷入一个更大的阴谋之中。通知光阳公司了吗？卢燕说，已经打过电话。可是他们说老板不在，说是有急事回日本去了。文尔刚果断地说，继续联系，请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石川先生，让他马上直接与我联系！他又询问，光阳公司的进料加工手册办得怎么样了？卢燕说还没办好，她已打电话问过光阳公司的报关员，说是海关主管的处长到省城开会去了，要一个星期才回来。
卢燕看着手里的提单，突然又发现了新问题，文总，这里面有问题哎！文尔刚问道，怎么了？卢燕指着提单说，你看，这提单上面，有五十个集装箱的箱号。如果真的在开船之前已经退关，提单上不可能显示箱号。我听说，现在港区已经有了一套新的查询系统，你只要输入一个集装箱的箱号，就会跳出相应的提单号码，如果在港区能查到这五十个集装箱，不就一清二楚了吗？文尔刚却有些犹豫，平白无故的，人家会让我们查吗？再说，现在的问题是，提单是真是假，首先要让光阳公司去确认。如果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再想办法也不迟。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找到石川。
此刻，他们面对面左着，望着石川有些憔悴的脸色，文尔刚关心地问道，你看上去脸色不大好，是太疲劳，还是出了什么事？
石川尽量显得不在意地说，没什么。这次回国，纯粹是处理一些个人事务。可能是因为几天几夜都没有好好睡觉吧？随后他话题一转，情况我都知道了。怎么回事？我在东京时，向总部确认过，也向船公司查询过，电脑里的所有资料都显示，这批货属于正常报关出运，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到了中国，突然就变成一份假提单了呢？我真是搞不懂，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文尔刚沉吟片刻道，老同学，大概你总不至于认为是我这儿出了什么问题吧？其实道理很简单。现在我的身份，不过是受收货人的全权委托，办理这批货抵达目的港后的换单、报关手续，并负责运送到收货人指定的地点。至于这批货是否装运上船并已运抵目的港，只能向发货人指定的船公司在目的港的代理查询确认。既然代理不确认这份提单，你只有向你的发货人或者向日本的船公司交涉了。
石川有些激动地说，可是，正本提单是有效的物权凭证，这是最起码的常识。就是我跟船公司打官司，它也必输无疑！
文尔刚依然十分平静地说，难道，你就不能换个角度考虑一下？
换个角度？
文尔刚不紧不慢地说，不瞒你说，昨天接到你的电话，我就通过港区电脑查了一下，还真是有这五十个集装箱。
石川显然大吃一惊，真的？那，发货人和收货人是谁？
不清楚。对方不肯说，我也不好多问。只知道，没有正本提单，是用电报放货，我们管这叫做“电放”。
没有正本提单，也可以提货？
在不出具正本提单的情况下，当然可以。
石川灵机一动，又问道，那，如果在出具正本提单以后，又采用“电放“的方式，把这批货放给另一个收货人呢？”
如果提单持有人真的追究起来，就象你刚才所说，船公司必输无疑。但是，如果是发货人和承运人有意串通，那问题可就复杂了。
石川在苦苦思索，是这样？
还有这样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
文尔刚说，昨天，我还找到了口岸海关的一位朋友，把这五十个集装箱的箱号都报给他，他居然在电脑里发现，这批货已经报关通过了。你知道进口单位是谁吗？
谁？
光阳公司。
这一下，石川彻底惊呆了，文兄，你不是在开国际玩笑吧？
文尔刚尖锐地说，不是我。确实是有人在跟你开国际玩笑！想想看，你到底还有什么仇人？
石川却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可是，所有的报关资料都在你的手里，而且收货人和报关单位又不相符的情况下，他怎么报？
文尔刚说，是呵，我也有过这个疑问。可是朋友告诉我，这批货并不是直接在口岸海关报的关，是异地报关。先在无城海关报关，然后再做转关，把电子数据传输到口岸海关。所以，所有的报关资料都递交给了无城海关。至于这中间的操作过程，我就不太清楚了。
石川还是不太相信，你说，有这样的可能吗？
文尔刚说，怎么不可能？他伸出手去，拍了拍石川的肩膀说，等着吧，说不定，用不了两三天，海关的人就会来你的公司，查这批货了。
这一下，石川倒反而轻松了，查就查吧，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没收到这批货，在那本海关登记手册的进口栏里，没有海关的任何签章。他凭什么查我？
文尔刚却摇了摇头说，恐怕没那么简单。你那本海关进料加工手册，不是到现在还没有批下来吗？
石川被他提醒，难道，这里真的会有什么阴谋？
文尔刚继续说，欲加置罪，何患无辞？不可不防呵！反正这方面也不用我多说，你老兄肯定比我有经验得多。事不宜迟，最好还是赶紧想办法，把来龙去脉查清楚，免得造成更大的被动。
石川站了起来，那好吧，我赶紧想办法就是了。他伸出手去，真诚地说，文兄，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的提醒。
老同学了，还客气什么？希望我所听到的，不是坏消息。
石川苦笑道，是好是坏，由它去吧！
石川从咖啡馆里出来，远远地，那个黑衣女人又出现在他的身后，她的手里，还是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看着石川的轿车远去，她又象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他们不知道，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苏幼红正在一家美容店作面膜，她接到妹妹许梦翎的电话，询问五十个进口集装箱的报关进程，她告诉妹妹，报关已经通过了，正在安排车队调运。因为量比较大，如果找一家车队，一时也难以调集这么多的集装箱卡车，所以正在想办法，至于什么时候可以运到，如果一切顺利，五天以后可以全部到位。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现在，就等你告诉我送货地址了。但是许梦翎还是不肯透露送货地址，说要过几天才能知道。苏幼红有些疑惑，干嘛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随后，石川又马不停蹄，随即找到了方南。
出于彼此都能理解的原因，他们现在已经很少在蓝调酒吧会面，而是越来越不拘场合，越来越高消费了。这不，在某个夜总会，刚洗完桑拿的石川和方南裹着浴巾，躺在包厢里的靠榻上做按摩。等到两位小姐做完按摩出去，他们才开始聊了起来。
方南抽着烟，十分悠闲地说，怎么样，石川老板，又遇到什么难题了？
现在，石川对待方南，好象已经是十分知己的朋友了，如果不是又遇上棘手的难题，我还真是不敢有劳方处的大驾。
既然是朋友，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石川斟词酌句地说，有件事，仅仅是咨询一下，如果有人在海关冒领了光阳公司的进料加工手册，或者盗用光阳公司的名义在无城海关报关，你这边能不能查得到？
有这样的事？
到目前为止，还仅仅是一种猜测而已。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你这边能不能查得到？
方南想了想，轻轻摇头说，恐怕很难。可能你也知道，海关的所有业务分成三大块，进出口报关业务由监管处负责，进料加工的审批及后期核销归稽查处管，而调查处的主要任务就是查私缉私。虽然在工作中也要互相配合，但在我的电脑里，很难查到监管处或者稽查处的资料，这是有严格规定的。
原来是这样。石川好象有些失望，但他又不甘心地说，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那又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们调查处会不会插手呢？
一般情况下，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看到石川有些困惑的表情，他又加重语气说，但是，如果真是这样，不瞒你说，如果没有某位高层领导的首肯或者授意，恐怕谁也没有这个胆量擅自行事。说得严重一点，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石川久久沉默不语，他确实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方南表示，尽量想办法，帮助了解一下。只要是他能帮忙的，当然会尽力而为。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恐怕比较忙。因为，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婚礼过后，还要去日本度蜜月，然后阿珍就留在那边了。婚礼定在五天以后，十二月十三日。石川有些意外，哦？这么巧，也是十二月十三日？方南注意地问道，怎么了？石川掩饰地说，没什么。我是说，也许十二月十三日真是个好日子，肯定会很热闹。到时候，我要给你送一个很大的花篮。方南说，谢谢，花蓝就免了。阿珍去日本，给石川先生添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么！石川打着哈哈，心里却越来越看不起这位方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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