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庞《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
卢主任按:读 《乌合之众》这本书还是需要了解作者的个人经历及其时代背景,谨慎辩证的吸取其观点。 同时,本书也在警示着我们,当我们读了他的激进观点,若不加思考的全盘接受,那么我们自己也成为了支持其观点的乌合之众,这又不是在印证其观点吗? 尽信书不如无书。个人以为,这本书最重要的启发是让读者警惕和反思,进而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书摘:
群体中的个人行为表现具有四个特点:一、自我人格的暂时消退;二、无意识本能起决定性的作用;三、情感和思想所受的种种影响转向同一个方向;四、暗示具有即刻转化为行为的冲动。
若从感情及其激起的相关行动来看,群体既可以比个人表现得更好,也可以比个人表现得更差,这完全取决于环境和群体所接受的暗示性信息。
人们会想,众多人群中,难道就真的找不到几个睿智且理性的人,向民众揭露事情的真相吗?令人失望的是,没有人可以胜任这个角色。事实也证明,群体之中的确不存在理性的人,正如我们面前所说,群体可以强大到消灭个人的独立意识和思考能力,然在这些独立意识被完全消灭之前,他们的思想与感情就已经被群体同化了。
群体不善推理,却急于行动。它们目前的组织赋予它们巨大的力量。我们目睹其诞生的那些教条,很快也会具有旧式教条的威力,也就是说,不容讨论的专横武断的力量。群众的神权就要取代国王的神权了。
群体的共同行为举止还会造成一种正义的错觉,无论是多么惨绝人寰的暴行,群体人都不会认为自己邪恶,反而坚信自己负有替天行道的使命。
有时,在某种狂暴的感情——譬如因为国家大事——的影响下,成千上万孤立的个人也会获得一个心理群体的特征。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偶然事件就足以使他们闻风而动聚集在一起,从而立刻获得群体行为特有的属性。
群体中的个人不但在行动上和他本人有着本质的区别,甚至在完全失去独立性之前,他的思想和感情就已经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是如此深刻,它可以让一个守财奴变得挥霍无度,把怀疑论者改造成信徒,把老实人变成罪犯,把懦夫变成豪杰。在1789年8月4日那个值得纪念的晚上,法国的贵族一时激情澎湃,毅然投票放弃了自己的特权,他们如果是单独考虑这件事,没有一个人会表示同意。
群体在智力上总是低于孤立的个人,但是从感情及其激发的行动这个角度看,群体可以比个人表现得更好或更差,这全看环境如何。一切取决于群体所接受的暗示具有什么性质。……群体固然经常是犯罪群体,然而它也常常是英雄主义的群体。正是群体,而不是孤立的个人,会不顾一切地慷慨赴难,为一种教义或观念的凯旋提供了保证;会怀着赢得荣誉的热情赴汤蹈火……这种英雄主义毫无疑问有着无意识的成分,然而正是这种英雄主义创造了历史。如果人民只会以冷酷无情的方式干大事,世界史上便不会留下他们多少记录了。
孤立的个人很清楚,在孤身一人时,他不能焚烧宫殿或洗劫商店,即使受到这样做的诱惑,他也很容易抵制这种诱惑。但是在成为群体的一员时,他就会意识到人数赋予他的力量,这足以让他生出杀人劫掠的念头,并且会立刻屈从于这种诱惑。出乎预料的障碍会被狂暴地摧毁。人类的机体的确能够产生大量狂热的激情,因此可以说,愿望受阻的群体所形成的正常状态,也就是这种激愤状态。
一些可以轻易在群体中流传的神话所以能够产生,不仅是因为他们极端轻信,也是事件在人群的想像中经过了奇妙曲解之后造成的后果。在群体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最简单的事情,不久就会变得面目全非。群体是用形象来思维的,而形象本身又会立刻引起与它毫无逻辑关系的一系列形象。我们只要想一下,有时我们会因为在头脑中想到的任何事实而产生一连串幻觉,就很容易理解这种状态。我们的理性告诉我们,它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群体对这个事实却视若无睹,把歪曲性的想像力所引起的幻觉和真实事件混为一谈。
群体表现出来的感情不管是好是坏,其突出的特点就是极为简单而夸张。在这方面,就像许多其他方面一样,群体中的个人类似于原始人,因为他不能作出细致的区分,他把事情视为一个整体,看不到它们的中间过渡状态。群体情绪的夸张也受到另一事实的强化,即不管什么感情,一旦它表现出来,通过暗示和传染过程而非常迅速传播,它所明确赞扬的目标就会力量大增。
群体感情的狂暴,尤其是在异质性群体中间,又会因责任感的彻底消失而强化。意识到肯定不会受到惩罚——而且人数越多,这一点就越是肯定——以及因为人多势众而一时产生的力量感,会使群体表现出一些孤立的个人不可能有的情绪和行动。在群体中间,傻瓜、低能儿和心怀妒忌的人,摆脱了自己卑微无能的感觉,会感觉到一种残忍、短暂但又巨大的力量。
群体因为夸大自己的感情,因此它只会被极端感情所打动。希望感动群体的演说家,必须出言不逊,信誓旦旦。夸大其辞、言之凿凿、不断重复、绝对不以说理的方式证明任何事情——这些都是公众集会上的演说家惯用的论说技巧。
极易接受他人的暗示是群体的普遍特征之一,在一切人类集体中,暗示的传染性所能达到的最高程度,可以解释群体感情能很快从一个方向转到另一个方向的缘由。
在18世纪早期,欧洲出现了一个名为“圣梅达尔的痉挛者“的群体。他们常常会狙击在圣·帕里斯神父的墓前,交流着如何才能进入一种奇妙的癫狂状态,他们希望带来身体上的某种奇迹。他们深信圣·帕里斯神父能够治愈所有的疾病。每天,通往墓地的大路都被大批蜂拥而至的患者堵塞。起初这种所谓的身体奇迹只是癫痫之类的癔症(卢主任按:癔症是癔症,又称分离转换障碍;癫痫是癫痫,此处行文所指应当是癫痫所致的痉挛或者癔症性的痉挛),但当个体融入了群体之后,由于期待意识的作用,在第一个人进入了痉挛状态之后,这种相互的暗示就会迅速传染,进而引发群体性的狂乱躁动。(卢主任按: 群体性心因反应了解一下,近年这些事来不少,媒体多有报道)
进一步说,对于他们自己的英雄的感情,群体也会作出类似的夸张。英雄所表现出来的品质和美德,肯定总是被群体夸大。早就有人正确地指出,观众会要求舞台上的英雄具有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存在的勇气、道德和美好品质。
那些历来的伟人,如赫拉克利特、释迦牟尼,试问人们对他们的记录都真实吗?完全不真实也是很有可能的。所有能够打动百姓又能在百姓之间得以广泛流传的事例,更多的只是这些伟人在神话中的形象而已。实事求是地说,伟人的真实生平对我们无关紧要。我们想要了解的,其实是我们的伟人在大众神话中所呈现出的形象,能打动我们心灵的是神话英雄,而非一时的真实英雄,那才是我们想要的。于是,人们持续性编造关于他们的谎言,直到和我们今日所知的形象毫无出入为止。
专横和偏执是一切类型的群体的共性,但是其强度各有不同。但这个方面,支配着人们感情和思想的基本的种族观念,会一再表现出来。
群体随时会反抗软弱可欺者,对强权低声下气。如果强权时断时续,而群体又总是被极端情绪左右,它便会表现得反复无常,时而无法无天,时而卑躬屈膝。然而,如果以为群体中的革命本能处在主导地位,那就完全误解了它们的心理。在这件事上使我们上当的,不过是它们的暴力倾向。它们的反叛和破坏行为的爆发总是十分短暂的,群体强烈地受着无意识因素的支配,因此很容易屈从于世俗的等级制,难免会十分保守。对它们撒手不管,它们很快就会对混乱感到厌倦,本能地变成奴才。当波拿巴压制了一切自由,让每个人都对他的铁腕有切肤之感时,向他发出欢呼的正是那些最桀骜不驯的雅各宾党人。如果不考虑群体深刻的保守本能,就难以理解历史,尤其是民众的革命。
群体可以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是也能表现出极崇高的献身、牺牲和不计名利的举动,即孤立的个人根本做不到的极崇高的行为。以名誉、光荣和爱国主义作为号召,最有可能影响到组成群体的个人,而且经常可以达到使他慷慨赴死的地步。……在群体的智力难以理解的多次战争中,支配着群体的肯定不是私人利益——在这种战争中,他们甘愿自己被人屠杀,就像是被猎人施了催眠术的小鸟。
我们不该对群体求全责备,说他们经常受到无意识因素的左右,不善于动脑筋。在某些情况下,如果他们开动脑筋考虑起自己的眼前利益,我们这个星球上根本就不会成长出文明,人类也不会有自己的历史了。
形象最能刺激群体的想象力。……能对群体产生巨大影响的,只有那些能活灵活现反映人物形象的戏剧表演。
所有时代和所有国家的伟大政客,包括最专横的暴君,也都把群众的想象力视为他们权力的基础,他们从来没有设想过通过与它作对而进行统治。……要想掌握这种本领,万万不可求助于智力或推理,也就是说,绝对不可以采用论证的方式。……不管刺激群众想象力的是什么,采取的形式都是令人吃惊的鲜明形象,并且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或仅仅伴之以几个不同寻常或神奇的事实。
不管刺激群体想象力的是什么,都必须遵循以下两点原则:第一,建立令人惊骇的鲜明形象。第二,不作任何多余的解释,只需要加上几个不同寻常或神奇的事件渲染相关形象就以足够。……从这个意义上说,只要掌握了影响群体想象力的艺术,也就掌握了统治他们的艺术。
群体永远需要宗教和偶像。……一旦大众开始迷信一个人,就常常会攀比谁更迷信。
在改善或恶化群众的头脑方面,教育至少能发挥一部分作用。因而有必要说明,这种头脑是如何有当前的制度培养出来的,冷漠而中立的群众是如何变成了一支心怀不满的大军,随时打算听从一切乌托邦分子和能言善辩者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