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
岭上梅子将熟。仰脸看,叶隙间圆溜溜地藏着不少青青果子。有的大如甜杏,青皮上泛起红晕,那模样爱死个人。有的小一些。想够够不着,要拼命往下压那梅枝。幸好梅枝有些韧性,压得很弯了也不折断,终于让人抹下来几粒小果。一位保洁师傅在一旁笑,说来来来,我这儿好多。从兜里掏出一大把来往我手中塞:都是夜里雨打落的,一点都不好吃,又酸又苦。又从兜里掏了一把塞过来。我悉数收下,道个谢说,不能就这样吃,可以泡酒。 其实我也没用它泡过酒。喝过一回朋友泡的梅子酒,并无特别的酸涩味道,就是一股酒味。 夏天结这么多梅子,春天一定开过一树好花。真可惜,辜负了,没看着。说了要来看的。 下过雨的草地松软湿润,贴地开着白车轴草花。灰喜鹊在花间蹦跃,草棵子里偶尔也能看到一两粒皱了的梅子。坡下池塘蛙声阁阁。五月歪了,下梅子雨可能还得等几天,梅子不是还没黄吗?青着呢。还就想起了那诗,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因为眼前依稀已是这般景象。以前想,为什么说家家雨呢,难道雨还一家一家地分别下着,不是一雨下湿所有人家?我一直拘谨,不会跳跃思维,所以要去较这个真儿。自己和自己反复讨论。倒是今年这小半年,家中无客,一直是闲敲棋子落灯花地寂寞着。我不爱棋,也无灯花可剪,这心境,这意绪,却是与现实贯通的。 我在黄梅县呆过两年半,那里多池塘,夏天多雨,冬天多雪。蛙子很傻,容易捕捉。夏夜蛙鼓从无间歇,很能催眠。 桂岭上有一间红亭子。亭中无人,正好去坐坐。亭子顶上翠盖,是松,是柏,是银杏,是紫薇。风森森然,碧雨滴落。地面敷着厚厚苔藓。远处送来歌声,提起了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今夏不知情由,怎么到处都在放这首歌。 百草园的绣球花开到好处,蓝的蓝,紫的紫,粉的粉,红的红,调子统一,一点都不感觉跳。还是植物们好,各自争艳,却又彼此协调,没有争吵。每一份默默的开放都在滋润着感动着我这个旁观者,让我因它们的美丽而心生愉悦。花香草香竹叶香,让人的呼吸变得轻盈。竹叶上凝着宿雨的遗珠,晶晶莹莹,有滚动感。得赶紧往心里收,不然就被阳光收起跑了。走不动了,不想走了,赖在这儿了。要是带套茶具在这儿烹起茶来就更好了。当然如果有个谈得来的人儿相陪便是好上加好。不敢多想,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奢侈。要放在前些时,这只是一个梦啊,谁敢想忽然就美梦成真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