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打工度假经历
查看话题 >【澳洲whv】012 - 服务员小颜说
“小颜你只干两个月都看出来了,我和她生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毛病呢?实话跟你说吧,要不是因为孩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万万没有想到,4号餐桌,一位餐厅老板,竟然对着临时工,无奈地道出了老板娘的不是。我的怒气一下子消了,反过来试图安慰他。
“小颜你看,这一周我们配合得不错吧,就当做是帮我,多坚持几天。这是我号码,到时候发工资她要是怎么样,不要跟她起冲突,你直接来找我就行。”
从豪宅搬出来后,P城的冬天是意料不到的湿冷,找工作也是一如往常地不顺利。因为实在负担不起另一场长途旅行,只能接受了一家中餐厅的试工。当天,暴雨在高速路上疯狂倾倒,前车的尾灯糊得像深海里的光晕。
餐厅是粤式风格,主厨来自东南亚,老板娘却是八零后的北京人。她讲话直白,让我想起讲台前大声回答的女孩子,只要后桌有人窃窃私语,她立马回头瞪出一道光。
我如实地说自己只能做两三个月,这也是为何餐厅会更偏向至少稳定一两年的学生,而不是说走就走的背包客。可我从不愿欠给任何人虚假的期望值,至少不会为了这么一份工作。
“那你不要跟同事说只做一段时间的事,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学生签证,可以长做。”
带着我试工的,是一位干活利落的马来西亚短发女生,也姓颜。跟手跟脚做了一天,把主要工作内容都讲了一遍,大概能记住其中的,四分之一。说是服务员,不如说是全能的,铁人八项。
过了一个周末,小颜正式上岗,前任小颜在备忘录写下,“新的小颜,新的开始”。

刚上岗,小颜就拿到了大门钥匙。每天十点半,大厨和我,谁早到谁开门,那咱怎么好意思让大厨开门呢,所以还得更早一些。
门口等着的,是洗碗工和副厨。
洗碗工宝姨,东北人,为人朴素,腰略弯,一看就是常年操劳的体态,为搭公车常会早到许多。
副厨永哥,也来自大陆,精瘦,走在路上想象不出他脑袋上的厨师帽。据说他已经拿到了PR,却是自己骑车来的。
开门后,滴滴声响起,走到柜台后输入密码,警报声才停。宝姨刷起厕所,我掏出吸尘器。
餐厅用的是非常老式的厚重地毯,深沉的红色被磨出了不少坑,还长着一些被来访者鞋底钉上去的,饭粒。年迈的吸尘器,需要直接怼上才能吸起还没别压扁的饭粒。一来二去,为了不拔插头吸完整个餐厅,小颜AI规划出了最佳路径。

随后开车赶到的,油锅 May姐,香港人,人如其名,非常May姐。阿福,配菜,年纪与我相仿。和主厨龙哥一起,他们在后厨做好准备。
吸完尘,补上货,摆好桌椅刀叉,把偷偷藏起来的现金放入收银机中,十一点半,到钟翻转营业牌。
“等有客人来时再开音响开灯哈,省点电。”老板娘的叮嘱耳边环绕,真是个爱护地球的环保先锋。
入职餐厅,第一步当然是把菜单给背了,好在对“CHOW KOAY TEOW”什么的有天然的优势,我的那点英语还是够用的。从星洲米粉,炒粿条,Mee goreng等午餐特惠,到清蒸盲曹,北京烤鸭等中餐大菜,龙哥的餐厅在那一带小有名气,还拿过不少奖。

引客人入位,打开对应区域的灯,献上菜单及免费虾片,“来吃午餐特惠的就不用给了哈。”
一开始,点单令小颜心惊胆战,规矩的客人照着点还好,一不按套路来问东问西,立马想脱掉工服坐在隔壁假装食客。
“牛肉炒粿可以不要牛肉么?”
“嗯..我可能得去问一下。”
理智上觉得当然可以,但由于不熟悉,随意改变菜品很容易犯错误。但经常问又很惹人烦,所以一般我选择拽着阿福问。
“不下牛肉我们赚不赚钱?”龙哥问。
“赚。”
“那不就行了。”
用圆珠笔,大排档式的记下缩写,单子一式两份,一份留着收钱,一份夹上写着桌号的夹子,送到后厨。阿福接单,把每份菜的用料都备好,交给对应的厨师。
May姐的油锅整日滚烫,老外最爱的Lemon Chicken Honey Chicken源源不断地往里炸,偶尔有甜品需求,我便去冰箱掏出大香蕉或脆皮雪糕球,高喊,“May姐炸蕉/炸雪糕!”。
龙哥当然负责大菜,平时就和副厨配合,隔着永哥同May姐用粤语聊天。一大桶熟了的炒饭放着,有单便舀起来翻炒,还真是愈炒愈香,是餐厅的灵魂。
叮一声,小颜踩着溜冰鞋进入后厨拿菜。盘边写着桌号的夹子确实是很高明的科技手段,端进前厅,默念着桌号,13,13,13,走向一角,却发现原来13号在另一边,全场嗷嗷待哺的客人都盯着你手上发出热气,华丽地转个身,微笑着上了菜。
好在脸皮够薄,几次就把餐厅地形完全记住了。
饭毕,拿着手写的单子一个个加上价格,在菜单里找堪比查单词,完成后反复检查,高考都没那么认真,毕竟错了就是彻底错了,而老板娘必然会重新翻出来一张张敲算盘。偶尔有时百年一见,有人给了小费,也是要记在账上的。一般餐厅会把小费收集起来,前台后厨一起分了,可惜餐厅是一般的餐厅,老板娘不是一般的老板娘。

收桌,困难程度跟小孩子数量及是否为华人大桌聚餐相关。满桌的饭粒,盘子粘着杯子,突然又想起在咖啡厅收桌的日子,世界曾如此的干净又美妙。收完,宝姐面前的洗碗池也就堆满了。
这一切都需要我一个人完成,在老板娘还没来之前,但她一来,又是另一种烦恼。餐厅的生意就像海浪有时高有时低,冷清的时候,老板娘的脸就关上了灯。作为醒目的服务员,必须掌握几项足以抗拒老板娘白眼的技术:把红色餐巾纸叠好备用,将洗好的刀叉酒杯擦干码好,既能无限做下去,又显得有活在干。
顽强坚持到两点半,脚软肚困,老板娘离开,龙哥给我们炒上几个菜,也走了,据说是回家给母亲做饭。在中餐厅工作,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这餐饭了,大家都端着大盘子狼吞虎咽,菜少了一半后,才会开始闲聊。

阿福干活可靠有条理,给人沉稳的感觉,这可能也是他的换汇生意如此红火的原因吧。在澳洲,像他这样拿着难民签的马来人还有许多,到期了被查到的几率很有限,申诉期间还能继续逗留,可一年要多赚不少钱。我们经常聊起各种各样的工作,有次提到了北边的小镇,时薪比这高得离谱,我想总有一天他肯定也会北上的。
吃的最快的,永远是永哥,吞饭的速度比得上任何工地的搬运工人。他常利用午休的时间,骑车去附近的街区搜罗别人家遗弃的东西,有次扛了台洗衣机回家,自己捣鼓着修好了,还卖了不少钱。
永哥去打野,阿福去抽烟,剩下吃得慢的May姐开始八卦。永哥这么勤俭节约是有原因的,老婆和老大不小的儿子都没有工作,全靠他一份工资养家,家里唯一的车却留给老婆开,所以每天都骑着自行车上下班。
“你看他啊,对家里人好像很好啊,什么都愿意做,其实啊,他这个人,很懒的,对外人很自私的。”
May姐的港普一顿一顿跟不上自己的眉飞色舞,宝姨还在一旁啃着鸡骨头。
“每次一有活,他就会嬉皮笑脸地让你帮忙,反过来你这边忙了要让他帮忙,他讲的多好听啊,May姐May姐没问题,结果什么都不会做的。”
“来两个单啊,他就会把简单的那单抢去做,让龙哥做另外一单。龙哥都无所谓的,快手做完又接一单了。他边炒还会边偷瞄龙哥,看龙哥做到哪里了,再决定自己要炒多快。我这边是油锅嘛跟他没关系,他的眼睛就只会瞄向龙哥那边,就是想偷懒。你问那个阿福,他每次都要催,催了没用咧就只能先把单给他,不然做不完的。”
这我倒是从来没有注意到,想想只会记起一个画面,永哥颠锅的手永远拿着一条万用抹布,擦脸擦手擦盘边,有次Nasi Goreng的煎蛋掉桌子上了,他捡了摆回去,也拿抹布轻轻擦了擦,小颜从此没在餐厅吃过煎蛋。
“这家餐厅十几年了,生意一直都不错,现在的老板顶了之后咧,龙哥不想做了就走了。让阿永做大厨,做了一段时间真的做不好,老板只能又跑去求龙哥回来帮忙。”
缺乏对永哥继续了解的兴趣,May姐的吐槽倒是透露了不少餐厅的历史。原来老板娘刚顶下餐厅才不到两年,对餐饮业并不是很熟悉。前任小颜在这干的时间很久,所以方方面面都知道如何处理,在老板娘面前有很大的主动权。而我来了之后,老板娘就把常年积攒的“主见”喷涌在现任小颜身上,额外多了不少工作量。
后来永哥似乎知道了May姐背后的坏话,从备餐台到油锅,一幅横贯后厨的铁幕已经降落下来。
宝姨啃完鸡腿,也对此发表了一些看法。她曾经拿着旅游签到美国去打黑工,现在儿子跑到澳洲来读书,她也就跟着来打工了,每天都想念着东北的饭菜。
同为工资比较低的岗位,我们是天然的盟友。每天源源不断地洗碗,只因为晚上会早些回家便成了所谓的“非全职”,一周下来,她只能拿到570刀。后来,由于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减工资的空间了,老板娘就让她洗桌布,洗到她破口大骂。
“小颜啊,你说我现在学英语能行不?”宝姨拿着菜单琢磨着来问我,
“这一单写的啥意思啊?你说我弄懂了能做阿福那个备菜的工作不?”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饭毕,各人占个角落,椅子并列便是沙发床。我妈常常说起这么一个故事,幼儿园的小小颜为了不午睡,跟老师商量主动去打扫储藏室,回到家还高兴无比地跟她分享不用午睡的快乐。如今的小颜,四把椅子一件外套,十五分钟做八个梦。

四点十五分,May姐开始美声练习,飞速把上半场打扫完,营业牌翻转。
晚上自然会有更多的人,拿时薪的兼职进场支援,老板也会出现帮忙,他一般负责外卖的打包,同阿福一起配菜。最初我还把他错认为外卖司机,心想这司机头顶有点稀疏啊。
四部电话,UberEATS, Deliveroo还有EASI,客官您难以想象一晚上能有多少单外卖。通过平台来的简单便捷,偏偏十几年的熟客都喜欢打座机,可能还在拨号上网。餐厅人声鼎沸,使出窃听般的努力听写出正确地址,若要提前付款,还得一个键一个键摁出卡号和其他信息。有些大叔的声音在话筒里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沉,小颜的土澳语听力,就是这么锤炼出来的。

一忙,就容易乱,有人烂有人懒,一有什么差错,老板娘自然就会算到新来的小颜头上。因为经验不足而犯错令人挫败,挫败就恼羞成怒想躲进人堆里。渐渐熟练后,犯错就变成了背锅。
有桌客官点了五份春卷,我记下,“5 s roll”,老板娘还笑着说,“五份,这么会吃?”
后厨看成了“s s roll”,以为是小份春卷即使根本没有这个东西,客人投诉后,老板娘反过来怪小颜不能这么写。从此我下单时都会拉着阿福说,五份,one two three four FIVE。
又有桌客官拉着要一种,黄黄的细细的面条,我问是炒面吗,还指着菜单确认,她yeah yeah yeah地yeah到上菜的时候投诉不是这个,那当然又是小颜的责任啦,心里想,问你是不是屎你怎么不说yeah yeah yeah呢。
锅背多了可不是福气,我也不是过草地的小红军,久而久之小颜也学会了一些战略反制手段。凡是被我经手的一单,我都会确保每个环节都没有差错,或者有错不会被发现。
老板匆忙下把Veg sp(素菜汤)看成了素春卷,毕竟中餐世界大致分为春卷和其他菜。拿到菜后我眉头一皱,这桌人已经吃过春卷了大概率不会再要一个斋春,盘子里的酸梅酱带着一丝背锅的芬芳。一查,果真,我立马敲锣打鼓跑到老板娘面前,“BOSS!他们又搞错啦!老板把那个弄成…”,老板娘只能笑笑说“咱们跟他有代沟哈”,从此也不怎么被说了,毕竟身上揣着锣鼓呢。

进过厨房的人,应该都懂纽巴伦的丝滑,为此去Kmart买了一双七刀的平底小皮鞋,底够平了,则又薄又磨脚,于是多花几倍于鞋价的钱装备了高跟鞋防磨鞋垫。
就这样,小颜带着职业的微笑,热情地为各位客官服务着,热情地在这屁大点的地方折返跑,一天下来能走两万步十二公里。奔跑的瞬间,突然就懂了那些面孔,记忆中身着红衣的那些少年,他们还没有老出职业笑容,被顾客说被老板骂会露出疲惫又倔强的脸色。
我想,对身边多些善意,会比求神拜佛要富贵,更能积德一些吧。
一些摘录↓



一般到九点多,客官们就走得差不多了,运气好的话,老板算完账回家,后厨开始打扫,各自端着盘子吃饭。过度的饥饿和酸痛的脚盘,终于坐下后进入呆滞的状态,看着水缸里的大胖金鱼游来游去。
灯一排排暗下去,龙哥,永哥,阿福,May姐,接连打招呼离开,现金藏起来后,把收银机的抽屉拉出摆在玻璃门前,按响警报器,锁门。这个时间,平常是十点,周末是十一点,一周歇业一天,周薪八百五十刀,根本没有换算成时薪的勇气。

拿着这样的工资,小颜一点点地熟练,一点点地攒钱。一个月后的一个上午,我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子吸尘,脑海里想象一群仇人前来砸店,那就可以关门睡觉了。不久,发现水缸里死了一条金鱼,老板舀出来丢垃圾桶了。
当天晚上,老板娘接到电话得知,家里的姥姥病重,要马上飞回去见最后一面,我的天,不会真要关门了吧。
“小颜,我不在的时候就靠你了,老板也会多来帮忙的。”
五
游戏似乎完全变了一个难度,老板娘不在的第一天,我写下五十几人的订位。好在大部分是多年的熟客,一坐下,点什么,下什么配料,要不要水,备不备筷子,一切都是固定的,服务起来就是舒服。
作为餐厅里唯一一个熟悉价格的员工,也是前场唯一的一个员工,我开始能徒手写完账单,掌握退款等棘手操作,效率高了不少;可我渐渐发现,冥冥中总有一些神秘的力量,给我独自经营提供新的阻碍。
小颜第一定律:只要是你不掌握的菜品,必然会在关键时刻被点。
这,就像你没复习到的部分,在大考里必然会被考到一样。一些多年一遇,老板都说不需要掌握的奇葩菜,这时候就会有神秘高人出现,轻轻一点,只能连忙远程求助老板娘。
靠窗的2号桌,来了位客官看起来莫名眼熟,似乎和老板娘谈笑风生过。我立马又找老板娘确认了一下,金色短发,某牌包包,2号桌,她就是P城某餐饮大奖的评委!
在单子标上个“金”字,后厨就会用上特别的材料,准备特别的菜色。评委大人只是带朋友来吃便饭的,主动与我拉家常,言语礼貌,对厨房的手艺一如既往的赞不绝口。
要埋单时,她笑着说还有折扣呢。

小颜第二定律:帮手走后必然会更忙。
暴雨季,噼里啪啦地甚至下起冰雹,望向窗外黑压压的天,这样的日子,P城的人民莫名其妙地渴望中餐,客官们在门廊内排起队。龙哥大喊一声,“日本鬼子来啦!”,准备大炒一场。
上菜的回程收桌,摆好了刀叉顺便点餐,多给客人推荐易做不出错的菜,去后厨交代的路上接电话,做香蕉船的途中开新酒,收钱的时候催催外卖,我似乎能感受到,餐厅前场的呼吸起伏,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老板也忙的满头冒汗,他对后厨更为熟悉,备料上菜打包,抓起大锅甚至也能颠几勺。
一番风卷残云,午歇前一个小时老板有事先走了,谁知又是黑压压的一片。

小颜第三定律:每次上厕所必然会有电话或客人进来。
拉出一条,不被打断的屎,其实是一种幸福。不久前老板娘还一直在抱怨生意淡,她一走,这几天倒是下午三点都吃不到午饭。一有空就抓紧叠餐巾纸,不为给人看,而是真的很快就用完了。
龙哥笑着说,“小弟,很累喔,长了好多白头发喔”,要不是看在她家里有事的份上,邪恶小颜早就抱上收银机亡命天涯了。
我恰如其分地发火了,偷喝一瓶Lemon lime bitters,跟后厨说不想干了,让老板一定要多来帮忙,且不能让兼职那么早回家。第二天老板讲话过于客气,吸尘器坏了就拿来家里的戴森,男厕所堵了就自己动手去通,兼职们竟然比平常晚半个小时回去,半个小时!对于老板娘来说,那可是巨大投入。

又是财如雨来的一天,12、13号桌迎来了全城最大规模的家族聚餐,庆祝一只小鬼及一位老太太的生日。老太太很早就到场,张灯结彩,等待一只只小鬼相继就位,每个人混乱地各自点单并附加要求,都是便宜又大碗的午餐特惠。饭毕,摆小碟子,上蛋糕,陪唱生日歌。蛋糕+小鬼=叙利亚战场。把蛋糕打包带走后,老太太表示非常感谢,留了几块巧克力作为小费。

老板从头到尾帮我收拾好,感慨这些要全靠一个人做,也不容易。午餐时他来入伙,看着龙哥留下的饭菜比平时肉眼可见的少,我心里暗笑。
“不够吃啊这菜”,有人说一句。
“是啊,不够吃喔”,我回。
可怜的老板尴尬地笑笑,没多吃就走了。
餐桌上开起了吐槽大会,大家都异常地兴奋。
“今天龙哥故意做少给老板看喔,平常老板娘经常嫌午饭做得太多。”
“再多能多到哪里去啫?还不是都吃完了,老板娘太计较了。”
“小颜你知道吗,这些菜啊,好多都是龙哥自己掏钱出的,下的姜片都是他去对面coles买来的啦。”
“我之前洗了老多碗,到中午饿得不行吃了点虾片,她就故意搁那说什么吃太多虾片不好,哎呀给她抠的。”
阿福激动起来了,老板娘走前连续找他谈了几次,“她啊找你们厨师说生意不好想减时长,其实就是减工资,大厨不同意,她只能来找我减了。”
“那是咯她算时长只有少没有多的,我们有次啊做到一半停电,月底她就把一整天工资都扣了。在你之前咧,那个小颜前面,还有过一个服务员咧,午餐的时候喝了一罐可乐,发工资咧就少了两块五。好多都被她气跑了,然后她咧,还要抱怨这些人都做不久。”

听到这些,我感到很舒心,这让我想起她的所有经营餐厅的秘诀,包括雪糕球越打越小,团购券酒倒一半,饮料尽量给雪碧因为便宜,甚至让我想起有次她问起老板,“你淘宝二十几块买的什么啊?”,老板战战兢兢地答道,“那..那个车..车贴”。
突然意识到,老板娘回来后,即使不会天天累死累活,我也很难再忍受下去了。
我掏出手机,决定辞职。
我足足给他们留了三周的时间来招新人,时间一到,正好两个月,也算履行了我的诺言。
老板娘发了条朋友圈表示,自己花财力精力培养的人,没干多久又跑了,然后又删了。
可这还是让我知道了,我愤怒到极点,自己出于良心才努力撑过这段时间,没有什么表示不说,还有脸面讲这种话。想起朋友聊过,中餐厅的老板娘总是觉得自己花十刀请了个黑工是出钱出力培养人才,没看到招牌还以为是桃李满天下的名校咧。
我愤怒,我决定要给她一个教训,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老板,表示你老婆让我很生气,我明天就不来了,你们自求多福吧,反正我是个来去如风的背包客。
老板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无奈,我们在4号桌聊了起来,“其实之前吧,餐厅的生意一直马麻,你来了之后,就突然好了不少,我们都是没想到的。”
啥?餐厅来了个招财猫,你们都没想过要加钱留下来吗?我心里也困惑。
“这样的工资,就算个底层服务员的水平,你要让人做这么多的活,谁愿意啊?要是有个厅面经理,而我只是个不用负责的小服务员,那还合理些。”
“这活确实是得两人配合起来干比较好一点。”

反正我已决心离开,甚至开始臭不要脸地讲起餐厅的经营,“餐厅这种生意嘛,本来就是时忙时闲随机分布的,忙了不见对员工有所表示,闲了就看谁都不顺眼,还把兼职越排越少,真的客人爆满了,你又没有能力做好服务。天天抱怨着生意差,只想着节流而不知道开源,guess what,如你所愿,生意当然越来越差了。”
老板喝着雪碧叹了口气,
“小颜你只干了两个月都看出来了,我和她生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毛病呢?实话跟你说吧,要不是因为孩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原来,老板毕业后留在了澳洲,开了自己的公司;老板娘想要有自己的事业,顶了这家餐厅。公司那边忙得不行,还得不停地过来帮忙。老板手持最高级别的驾照,“我去开个大货车,时薪都比这个餐厅赚得多”。
“小颜你看,这一周我们配合得不错吧,就当做是帮我,多坚持几天。这是我号码,到时候发工资她要是怎么样,不要跟她起冲突,你直接来找我就行。”

我还是坚持到了老板娘回来,干到他们招来新人。最后的日子,我感觉到额外的轻松,后厨不断地挽留和道别,老板娘也没有多说什么,翻箱倒柜找了不少新奇的活给我干。
Fairwork的电话没有机会拨出,我顺利地拿到了工资,把店服洗干净了还回去,恰好遇到晚餐高峰。这样的时刻,龙哥曾经用一个外带馄饨汤面的塑料碗,泡了一碗咖啡给我续命。我掏出一罐咖啡送给了他们,“有空常来玩啊!”,后厨里热火朝天。
餐厅的红地毯上,人声嘈杂,杯盘相碰,都成为我不再需要识别的虚化背景。我在这里攒了点钱,在这里卖了些力,短暂地成为过餐厅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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