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说 | 9.耳边战马依旧嘶鸣,我却早已厌倦

1986年,晋城市文物普查队在晋城市高平县永录乡铺上村发现青铜戟一件。戟为戈、矛分铸,保存完好。该戈长援上翘,中部凸起,上下皆有刃,剖面呈◊形,近阑处有长方形穿三个,内平直,端有刃,有梯形穿一。戈援刃及内刃均锋利。戈援长17.5cm,胡长9.5cm,阑高14cm,内长11cm。戈内一面刻铭文十七字,镂刻刀痕极为清晰,释文为:“十六年宁寿令余恩,上库甭(工币合文,工师)卓进、工固执齐”。矛身横断面呈菱形,一锋二刃,脊部起凸棱,形成矛身的血槽。骹作直筒状,末端略粗,銎口呈椭圆形,矛全长为15.2cm。现存晋城市博物馆。
我出身行伍之间,
本应喜欢硝烟滚滚,战马嘶鸣。
可,历经长平大战,
血流成河,尸骨满山,
我再也无法发出烈烈厮杀之音。
那一年,赵惠文王十六年,
铸造炉间火星四溅,
一支支矛头应声而成,
铸造工师赤膊锤击,汗如雨下,
我与矛们却大相径庭。
我是戟,只不过戈、矛分铸,
人们啧啧称叹,他们嘴里我是神兵利器。
匠工抚摸着我的身躯,
戈援、胡长、内刃、外刃、阑……
他像附耳倾听我的呼吸般,
又像是看着刚刚出世的孩子,
这便是我,一件戟的诞生。
我出生的这片土地,
名为灵寿,
曾经是中山属地。
小国,群敌环伺,危若累卵,
终不敌强赵侵袭,国灭不复存在。
国虽亡,人却犹在,
赵建冶造之炉,
依凭旧时工匠,再兴兵戈之造。
匠人造我于灵寿,
我却身属赵国之器。
工师在我的戈内一面镌刻铭文,
镂刻的刀痕划过,
一行行文字映入人们眼中。
十七个字,火辣辣的,
从此,我有了自己的名字,
世人称我“宁寿令戟”。
兵戎之器,见血而活,
那场大战何止见血,
血流漂橹,尸堆如山。
我早已不知谁才是我的持有者,
换了又换,掉了又掉。
我亦不曾记得,
我多少次刺入人的肉体之中。
随处皆是刀枪剑戟,
四面都有断臂残肢。
我只听闻白起威猛,
却从未见过将军一面,
我亦知晓赵括统帅,
但也未曾近处观详。
他们仿佛都是传说中的存在,
我们才是一场场厮杀的主角。
我不愿回想往昔。
兵器,战场便是舞台,
可,舞台上腥气弥漫,
上演着最为惨烈的幕幕。
赵军节节退败,战事一溃千里,
九月之日,赵军断粮,
兵者相互残杀为食。
哪还有光荣可言,
哪还有传说流传,
我的心也在阵痛,
我的兵器之名在此销蚀殆尽,
直至与白骨一并沉睡地下。
两千年沉睡,
骨殖成石,而我却其形留存。
灵寿不再,战马不再,兵士不再,
白起早已作古,
赵括化作尘土,
我却不愿回想往昔。
虽为兵者,心痛有战,
惟愿静卧橱窗之内,
示天下战之恐怖,
期盼世间再无硝烟弥漫之痛,
流离失所之泪,
也祷愿往昔兵士,
魂安灵静,再无彼时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