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日记
我在一天晚上想起了我小时候的傍晚。那是个夏天,轻薄的汗衫不足以在遮蔽身体的同时将多余的热量散去。即使在傍晚,老人手里摇动的蒲扇也只是将热风换了个位置。猛烈的燥热在响午打了个照面,寂静的匿藏在藏着西瓜虫的草丛中,等到午后的凉气从湿润的土地深处渗出,混合成温吞而辛辣的汤水,浸在我记忆的回廊里。我不清楚我的偏执是否因为那种烦闷的空间而初露端倪。我只清楚我是自己下的决定。 我将枕头报在胸前,从后院的房间里走出。走下四阶大块的石头台阶,水池边的李子树。我能感觉到细微的蚊虫打在我的脸上, 透过月光,孩童的目力辨认出雾气般成团的虫群。墙沿高处的黄猫盯着院子里的响动,跳动敏捷,前脚落地的时候,我摸进了那片黑暗里。走廊通向堂屋,老宅房梁和纵深隔绝掉了仅存的亮光。狭窄空间里,地面微微向下凹陷,把每个晚上泼出去的温水汇集引向更加深邃的隐秘。过道灯泡的开关只在一侧,我只有跨进那片黑暗里。我瞪大眼睛,将大人交给我的勇气全部塞在眼眶和扩张的胸膛后,向前探了一步,猛然跑了起来。血液向身体的四周扩张,细小尖锐的凉气刺在我的眉心,那是身体在撞在未知里的应急保护,它觉得我该停下来,或者转身回到那间充满光亮的房间里。在那几秒,我根本来不及让我的恐惧和理智交谈,我像在午睡醒来后围在母亲的厨房一样,急切的等待迫近的空旷感。喘息,迈步。直到看见大门外渗进来的月光。 不管如何,当我躺在堂屋的凉席上时,我知道成功了。在小孩可爱的执拗里,脑袋是怎么想的,就怎样做了,在凉席上的清凉就是我当时思维的终点。我在逃离夸大恐惧后失衡的兴奋里和对自己勇气的喝彩中睡去,夜晚的风穿堂而来,我在清凉里享受果实。即使第二天母亲看见我蜷缩在哪里,摸了摸我的额头。 那个晚上是难熬的,当我意识到寒冷的时候,我已经被半拽进了梦里。好几次我几乎醒来,双手本能的在手臂上来回的搓动。在模糊的意识和逐渐强烈的本能中,我觉得我该盖点什么,或者回到温暖的房间里。可当决定做出的迹象愈发强烈的时候,总有一个声音笃定的说,我就睡在这。在梦里,或者是我的想象中,我像水牛一样在河水里温顺的淌着,我将头从水里探出,世界被晃动的平面分割,暴露在烈阳下。在缓慢流动的水声里,我慢慢探起,像一个刚刚脱离羊水的婴儿。头发上的水沿着脖颈回到故乡,水的张力将我暂时塑成河流的一部分。有人在河滩的石头上向我挥手,我走向河岸,赤脚走在温暖的河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