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那些留在遥远的九十年代末期的柔情与不安之歌

夜深,补看完升哥今晚诚品敦南的告别演出,虽然已经刷了牙,还是忍不住到阳台上抽了支烟。绝佳的演出,热血中带着伤感,因为伤感的底色,更有热血在。
今晚歌单里的许多歌,来自「夏」「六月」「鸦片玫瑰」。这三张专辑出自上世纪九十年代(1996~1998),我有印象的是,当时许多严肃的乐评人认为,升哥出了「恨情歌」之后,从他创作生涯的高峰期,进入了平台期。甚至有人写文章批评,这时的升哥,已经江郎才尽,放弃了社会批判和乡土叙事,到达了他的中年危机,转而用小情小调,去讨好市场。
乐评人的话,不能信。其实升哥的专辑,经常玩弄的诡计之一,就是一张专辑拿出一首以备流行的主打歌,其实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该唱什么都有一个方向。「夏」拿出第一首SUMMER应付市场(以及歌迷),「六月」干脆就把同名主打歌放在了专辑最后一首,「鸦片玫瑰」的同名主题歌是B面第一首。这三首所谓主打歌当然获得了歌迷们的热烈欢迎,前两首还是演唱会必唱,然而其他,更是他在一个年龄段里,对社会、对内心、对家国与世界、对生命历程和人生滋味的真诚告白。
人到中年没错,那就唱中年的感悟吧,无论「关于男人」,无论「老嬉皮」「给我」「离开你走近你」,无论「A' train 到天堂」,都是中年的百味杂陈,抒情、失落、古怪、狂乱、忏悔、犹豫、矛盾。
而恰好的是,大陆这边的升迷们,许多也是从这三张专辑开始,进入升哥的世界。此前他那些专辑,除了少量盗版,根本无缘一见。从这三张开始,托上海音(声)像出版社的福,终于有了正式的引进版。虽然多少都有篡改删减,但好歹,有磁带甚至CD听了!
于是我们由此开始,倒着听升哥。2000年之后,有些渠道买到台版了,他早期的专辑,终于可以一张张地收、一张张地听了。然后,再顺着这三张专辑,把他接下来的专辑,一张张收、一张张听。承前启后,正如它们在升哥整体创作生涯的地位一样,它们在我们心目中的地位,也是这样的。
至今,这三张专辑,在大陆歌迷心目中的地位,仍是不可动摇。那个浪子式的升哥、波西米亚气质的升哥、深情的升哥、蓝色的忧郁的游吟的升哥、迷惘的升哥、愤怒的不安的升哥、候鸟一样的升哥,都藏在这里面了,好像可以用一辈子去认识。
在我看来,2000年出版的「思念人之屋」仿佛那三张专辑的一个总结,其后一张「五十米深蓝」是强弩之末,或曰一段时期的尾声。至于遭遇敲头事件,复原后以一张「鱼说」开启新一段旅程的升哥,那是一个新的故事、新的传奇了。正如又过了许多年,他用「归乡」开启创作生涯的又一篇章一样。
阴差阳错,我们总是慢他一拍啊!青年的时候听他的中年之夏,人生之六月,生命中途之滋味,躲在他的思念人之屋里、五十米深蓝之下;步入中年的时候听他讲着这些人那些人的故事;在真正的中年到来时,被步入老年的他领着,走上归乡之途,他那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情怀,也激励着我们,翻过岁月横亘在面前的大山。
还是要谢谢那些留在遥远的九十年代末期的柔情与不安之歌。他那时说,男人是用土做的,女人像鸦片,而我现在也可以说,我是用升歌做的,他给我的那支有刺的玫瑰,依然札在我的年轻岁月里,拔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