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HBO到阿列克谢耶维奇

"谎言的代价是什么？并非是我们会把谎言误认为真相，真正危险的是，我们听多了谎言，便不再能分辨出真相。"

——《切尔诺贝利》

切尔诺贝利，很多人知道那是一次核事故，1986年4月26日，切尔诺贝利核爆炸。

但很少有人了解那次爆炸，直到看了这部HBO的迷你剧《切尔诺贝利》，直到读了S.A.阿列克谢耶维奇的纪实文学《切尔诺贝利的悲鸣》。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辐射”“似乎自己亲身经历了这段历史，身体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有所反应”“这部剧全程没有一个恐怖镜头，却全程恐怖”。

相信你看完，也是这样的感受。

上世纪，前苏联政府在乌克兰境内的普里皮亚季市建造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1986年4月26号凌晨1点23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4号反应堆发生爆炸，大火喷射出的火苗铺天盖地，火光点亮了整个夜空。大量高能辐射物质散播到大气层中，据后来的数据统计，这场灾难所释放的辐射线剂量高达二战时期广岛原子弹爆炸的500倍。

但当时，人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大火，有的人甚至跑到附近的大桥上去欣赏空中壮观的光柱，有些小孩子还争先恐后地骑着自行车赶到核电站去看热闹。

接下来的日子，核电站附近的居民纷纷被疏散和转移。起初，他们被告知只是离开三五天，去郊游和过五一节的兴奋洋溢在脸上，最终，他们发现，家乡变成了重度核污染区，他们被贴上了“切尔诺贝利人”的标签，从前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这场事故，被视为人类史上最严重的一次核事故，二十世纪最大的灾难。关于这场事故的种种争论，到今天依旧没有停止。具体的伤亡数字，我们也永远无法得知，估计在4000到93000人，或者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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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尔诺贝利的悲鸣

HBO神剧改编自阿列克谢耶维奇的《切尔诺贝利的悲鸣》。阿列克谢耶维奇，白俄罗斯女作家。2015年，67岁的她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为：她的复调书写，是对我们时代的苦难和勇气的纪念。

这本书的第一位被访者恰恰就是《切尔诺贝利》这部电视剧里第一个出场的人物角色——消防员的新婚妻子。

那天，当爆炸发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是一群消防员。但他们根本没有做任何核辐射防护，因为核电站里的工作人员不愿意承认真相。不久，那批消防员全部惨烈牺牲。

消防员的妻子，这样描述自己弥留之际的丈夫：

“我抬起他的手臂，骨头松松垮垮，晃晃荡荡的，身体组织已经与它分离。肺的碎块，肝的碎块从嘴里涌出来……他常常被自己的内脏呛着……我手缠绷带伸进他嘴里，把东西抠出来。”

这段描写让人毛骨悚然，自己被自己的内脏呛死，这恐怕是很多文学作品也描绘不出的绝望。

丈夫十几天后去世，尚在孕期的妻子数月后产下女儿。“看上去是个健康的婴儿。小胳膊，小腿儿……可她有肝硬化……肝上有二十八伦琴辐射……先天性心脏病……四个小时后我被告知，女孩死了。”

书中这一段也让我印象深刻：两个切尔诺贝利女人在聊天，一个说：“我听说，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得白血病？”另一个说：“胡说八道，我昨天割了手指，流的血还是红的。”

不知道该欣喜于他们的乐观勇敢，还是悲哀于他们的一无所知。

切尔诺贝利还有谁的悲鸣？太多了。作者花费了三年的时间去做采访，最终书中收录了100多位切尔诺贝利亲历者的声音。有回家偷走自家门板用来放置女儿尸体的父亲，有把工作帽送给儿子结果令他死于脑瘤的清理人，有一到晚上全身疼得厉害像被针扎了一样的老人，有独居在“鬼村”只为守护家人坟墓的老妇，有深入切尔诺贝利地区拍摄却再也闻出不到任何气味的摄影师，有射杀大量辐射区猫狗甚至活埋动物的猎人，有为灾难多方奔走求告无门的物理学者……他们的独白，变成切尔诺贝利隐隐轰鸣30年的悲歌，还将传达到更久远的人类历史长河中。

2

比核爆更恐怖的是谎言和欺骗

从一开始，核电站里的工作人员已经意识到，可能是核反应堆发生了爆炸，可是他们的主管却拒不承认。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我们理解他们第一反应的不敢和不愿相信，没有人能承受得起这背后的责任；

但当各种数据和指标都已经明确时，领导者们依然没有及时面对和采取积极的措施，他们选择谎言和欺骗，正是他们的选择和决定，影响了无数人的命运。

一位被转移的乡村教师回忆说，“所有的事情都已发生，而人们却没有得到任何信息：政府保持缄默，医生也沉默不语。各地区等待来自州府的指令，州府等待明斯克的指示，明斯克则等待莫斯科的命令”。

图书馆里关于核辐射的书全都消失了；专家建议说，不用怕，饭前洗手就可以了；戈尔巴乔夫演讲说，情况已经得到控制，大家不要担心。事实上，苏联政府不仅封锁消息，还控制媒体去制造一派欢乐祥和安全的假象。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下级盲目服从上级的命令，并且配合上级去封锁消息、掩盖甚至篡改事实。

作者在记录清理楼顶石墨的清理人的经历时，曾记录下来这样一个笑话：一个美国机器人在屋顶上待5分钟后就停止了工作，日本机器人也不动了，俄罗斯机器人却在上面足足工作了两个小时。

不得不说，战斗民族就是战斗民族。从书中和剧中都不难看出，有的人认为这是一项崇高的任务，他们的确配得上民族英雄这样的称号，像钻入反应堆下面寻找开关的三名工程师；有的人洞察一二也无可奈何，但依旧选择去做，像光着身子挖隧道的矿工；还有的人并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就被迫做了志愿者。

3

历史这面镜子

这两年常常觉得自己对历史一无所知，才意识到，学习历史是多么重要，也才知道，历史不仅仅是课堂上的历史书。读多了历史，你就会发现那句话真的没错：“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知道辐射的危害，还自愿前往支援的逆行者们，敢在领导者们面前唱反调，为人民命运发声的核物理学家列加索夫，不就活在我们这个时代吗。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历史无情的车轮下，像小石子一样渺小、无助。

到底谁是这场巨大灾难的罪魁祸首？是隐瞒的领导者吗？是核技术的发展和应用吗？都不是。这是以人类为中心的价值体系所带来的悲剧。

在书中，作者记录了不少关于动物的故事，比如，猎人被派往隔离区去射杀被辐射污染的动物。对此，一个小男孩发出了疑问，为什么没有人帮帮那些动物？一个孩子单纯的发问，道出了这场大灾难给我们的警示，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人从来不比自然界的任何其他事物优越，狂妄和贪婪终将造成毁灭，人与自然本应平等以待，和谐共生。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一场灾难。这不过是一场山火、一次旱灾、一个物种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失，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END—

🍑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

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

依然热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