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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9 芒种之后，蔓虎刺与巫女花

林边 2020-06-10 12:59:07

芒种之后，美东的夏天热烈起来。昨天迎来华氏九十度的暑天。过午顶着大太阳出了门，实在不愿错过鹿蹄草开花。没想到匆促的一趟行走，所见超出预期，粗粗按植物出现的地点梳理记录一下。

-草甸-

这次想顺便看看草甸，就先沿树林边的步道往林子走。步道在林子北侧，由西向东伸展，阳光被高大的林木遮挡，在步道上投下树荫，走在上面并不觉得热。草甸一侧，开阔响亮，还没到野花繁盛的季节，草丛中零星绽开白色雏菊，矮小娇黄的鸟足豆，还有两三尺高的毛地黄钓钟柳; 树林一侧，光线幽暗，紧贴树林边缘生长更多钓钟柳，它们比草甸里的植株更高大，开满醒目白花。记得第一次见到野生的钓钟柳是在Duke Farms，那儿的草甸广布这种植物，那次我们正遇到它的盛放期，放眼平野，到处淌着淡白的雪浪。

林间草甸

Beardtongue foxglove，Penstemon campanulatus，毛地黄钓钟柳，玄参科钓钟柳属，多年生草本

步道边草丛里一朵独开的蓝眼草。朋友留言它的中文名字是庭菖蒲，但还是更喜欢它的英文俗名，看它此刻多像一瞳温静的眼，映着淡蓝天光

草丛里一朵白雏菊。背后树林幽暗

草甸里的鸟足豆(百脉根)

归途在不同的林缘见到的毛地黄钓钟柳

-浅林-

沿着草甸步道刚走进树林，遇到一大蓬盛开的蓝眼草。让人爱怜的星花半隐于草丛。仔细观察，蓝眼草的花朵着生在扁平的叶顶，三朵一簇先后开放，此时应是花季后期，常见叶尖一朵蓝眼陪伴一大一小两粒圆圆的蒴果，蒴果由一挑细丝与叶尖相连，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这里阳光充足，它的周遭是喜光的茅草，附近地面还成片覆盖圆叶乖巧的加拿大野姜。

半隐于草丛的蓝眼草

丛生斑斓里，花的蓝瞳伴着果的青珠，纤秀玲珑

开在蓝眼草附近，某种黑莓，貌似原生西海岸的Rubus ursinus，Trailing Blackberry

昨天返回时，在树林边缘走上一条与草甸相连的荒径，那儿与上面看到蓝眼草的地点应当很接近。小径地面绿草棲棲，几乎无人踩踏，好奇往深处走了一段，发现这竟是一条蓝莓小道，两边高大健壮的high bush blueberry上结满青豆粒的蓝莓果。也许再过两周重返这里就可以尝到成熟的蓝莓了。。希望到时还能找到这条隐秘小道，不要失落于"不复得路"。

蓝莓健硕

high bush blueberry，需要仰望的高灌蓝莓

-深林-

跨过溪水，走上前日和女儿一起走的山道，以为会看到枫叶荚蒾盛花，没想到间隔数日，荚蒾已经全数凋谢，花序变成一盘盘细小的青果。这才恍悟，上次见到的已经是枫叶荚蒾的花末，原先以为花序外围那些"花蕾"其实是花瓣零落以后露出的子房。。

枫叶荚蒾的新果

对照，五天前的花序

找到鹿蹄草之前，在覆满低矮绿植的草坡上居然先看到了成双开放的美洲蔓虎刺毛茸茸的小花。蔓虎刺，Mitchella repens L.，俗名 partridge berry鹧鸪莓，twinberry，这种多年生木本绿藤匍匐于地面，深绿小叶儿对生，绿白色叶脉醒目，辨识度很高。去年秋天曾在野外见到过漂亮的红果，没想到此时邂逅它们迷你洁白的小花朵，是第一次见到啊，真是意外喜悦!

蔓虎刺每对儿小花都开在离地面一寸高的地方，娇俏洁白，从花瓣内面到花管都披纤细绒毛。可惜当时没有注意它的香气

美洲蔓虎刺属于茜草科，与另一种常绿群生的小植株匍匐冬青很相似。匍匐冬青，Gaultheria procumbens，俗名 Deerberry, Spice berry， Wintergreen berry，Eastern Teaberry, 它们成群落生长在林下，植株紧贴地面，秋季的红珠果跟蔓虎刺果外形相似，两种红果都可越冬，都能被人和动物食用，所以也常被人混淆。其实它们的差别挺大，匍匐冬青属于杜鹃花科，开与蓝莓相似的白色壶形花，植株虽矮小但都挺立于地面，蜡质绿叶互生，红果成双，果子有浓浓的薄荷油味。反观蔓虎刺，枝蔓匍匐，绿叶对生，果实味淡，而且它有一个其它植物鲜有的特点-----每对儿孪生双花只能孕育出一枚果实，是不折不扣的连体Twinberry!

昨天拍到一对蔓虎刺的花蕾，可以清晰看到它们孪生连体的结构

贴一张网图，每枚蔓虎刺果实上并排两个脐点，正是双花各自留下的痕迹。怪不得过去总觉得这小果子模样奇特!

去年秋天的红果收集:左，蔓虎刺; 右上:匍匐冬青wintergreen berry; 右下:winterberry holly

紧随进入视线的就是此行的目标蹄鹿草了。间隔几日，鹿蹄草开始绽放，原先青豆一样的花蕾正在打开，五片扁圆的花瓣浅浅青白，带一点似有的红晕，每朵小花微微倾斜，与花枝相连的角度像是记忆里的老式街灯，而此时它们半开的花瓣正像古早的灯罩覆盖花心之上。

借一缕阳光

多数鹿蹄草花开在即，花苞颜色变淡

轻弯一株花枝，终于看到鹿蹄草花心

很奇特的花心，雌雄蕊各栖一侧，花蕊挤在一起让人联想到某些孑遗生物，比如马蹄蟹甲壳下的身体。。雄蕊和橘红色花药紧贴在一起，尤其是两点花药相接的角度，一眼看去就像藏着小小的鹿蹄。。着迷于这有趣古怪的花蕊形态，眼看一只蚊子叮在胳膊上，只是用力把它吹跑，心里想的是这些迷你蹄尖会不会就是这小草花名字的由来?

这一段行在半坡的小径，两边荫翳浓重，但也有漏下的点点阳光，矮小的林下植物疏密有致，此时山野仿佛打开一扇门，叫不出名字的杂灌和绿蕨间，开花的蔓虎刺，鹿蹄草时时撞入眼帘。想⁰看的已经看足，本应折回，正犹疑时，一眼瞥到一朵淡绿低垂的小花，花丝细长，花瓣反卷，半隐半现在形似重楼的植株檐下。

巫女花

巫女花Medeola，百合科多年生草本，它的植株粗看与重楼相似，都有上下两层轮状叶。与重楼不同，巫女花黄绿色的小花开在上层的叶下，形姿纤细，颜色浅隐，如果不专注寻找，很难发现。俯身给这第一次见的曼妙仙子拍照，它们偏偏最难聚焦。有行人匆匆经过，没人停步，没有人好奇，都是年轻人，是他们司空见惯? 还是心中关着一扇门。。。

最终只拍到模糊花影，但在网上可以找到无数清晰图片，也就没什么遗憾。高兴的是曾经在绿林里与它们相逢，感受幽微的气息，看它们高低娉亭在远离喧嚣的深林里。和鹿蹄草和匍匐冬青和三叶天南星一样，它们由地下根系联起群落，静静生发，相互陪伴。

巫女花群落

-溪桥-

回程再走上那天和女儿一起到过的溪桥。不禁感叹林中花期的短暂。那天繁花的齿叶荚蒾此时与林下的枫叶荚蒾一样，已经全部结果; 那天不起眼的接骨木花蕾此时接替荚蒾，满树绽放。那天疑似野葡萄的藤子也开花了，看上去跟葡萄花没什么分别。野葡萄几乎攀满接骨木，而且越过溪水攀到对岸sweet pepperbush上，sweet pepperbush举着密密青蕾，马上也要进入花期。一只白粉蝶翩翩飞过，消失，沿着溪水的方向。溪桥上，阳光炙烈，我闻到接骨木花洁净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