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切掉了食指一半的指甲》
我切掉了食指一半的指甲
准确地说是切开
斜着，连同指甲下的肉
只是，并没有掉下来
我惨叫一声，不知因为疼，还是因为血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之，所有人都及时作出了合情合理的反应
合情合理
你想要什么，你还想要什么，生活就是这样无情而有情
有情而无情
我对自己恨之入骨
我想我应该一声不吱，默默处理好一切，不让一个人知道，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尤其要让自己相信，什么都没发生
我想我可以做到，我本可以做到的
多么可耻，我叫出了声
来自心脏的血潮汐一样泵着
是海浪的节奏和声音
它们原是想找一个出口的
它们突然就找到了一个出口
红色的鱼群涌流而出，争先恐后
只有少数，获得了永恒的解脱
和自由
那些迟到者，那些晚到一步的鱼到达时，洞口已被封堵
懊恼，它们错过了一次千载难逢的进化机会，它们本可以爬到岸上，长出手、长出脚、长出翅膀、灵魂和自由
如今，它们只能借着潮汐之力，合着共振与共鸣，一下一下撞击着尚不甚牢固的防洪墙
它们真是聪明啊，聪明有力
它们一跳一跳，灼灼仿佛胎动，我想我的指头怀了孕，千军万马的孩子们急待出生
又像是大雨倾盆后委屈的抽泣，确实委屈，天大的委屈，永世不得诉说
它们都将，悄悄死去
或许，我是唯一的受益者，我将因祸得福
或许
只要我愿意，只要我消受得起如此福份
畅想：我将走出杀机四伏、险象环生的厨房，走进更广阔、清新的天地
如果谁心有不满，我就把我的食指伸给他看，伸到他的鼻子上
我就是要矫情一下，把生孩子没矫情过的矫情都矫情回来
我的食指，它这次生了很多孩子
我将与我的喜欢待在一起，终日厮守，任灰尘积满房间，任汗味的衣服堆成山，任谁人的孩子荒废光阴与时间
从此，全不管，我要充分享受这次放血所带来的福利和自由
天哪，这多像一个预谋已久的预谋
从此，百口莫辩
算了，无福消受，血的教训
不错，血的教训，疼痛是一把锥子
钝而有力，终于，刺破迷雾沉固的坚壁
清醒，破土而出
它好像被怀了太久，已身形巨大
它是盘古、哪吒，还是雅典娜
它是想开天辟地、搅乱人间，还是想发动一场智慧的战争
它摇摇晃晃地站起，开始清理自己身上随出生而产生的血渍、污秽
它睁开眼，打量这人间
把梦中所见所闻所感所想复习了一遍又一遍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可不可以按质量和面积算呢，一个指头、一个指甲，占全身的无论质量还是面积都是那么微
微不足道
疼，更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