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二十一至三十卷略记
唐纪二十一略记 武则天用人给予官位颇为大方,夺之官爵亦是毫不客气。“太后虽滥以禄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称职者,寻亦黜之,或加刑诛。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断,故当时英贤亦竞为之用。”用人之难,其一在于君主吝惜官爵,不愿诱之以利。其二君主知人不明,不能任事者察辨不出。司马光举了几个武则天识忠远谀的例子,几十年宫廷生涯,朝臣们的心思女皇心里面是清楚的,但她更清楚自己的皇位要靠哪些人来维固。来俊臣这条狗武则天还要用,心怀李唐的朝臣要打压,治理国家没他们也不行。“太后习猫,使与鹦鹉共处。出示百官,传观未遍,猫饥,搏鹦鹉食之,太后甚惭。”猫要吃鸟,人要吃人,母亲杀了儿子,为什么还会天真的以为侄子甘心当姑妈的走狗?李尽忠与孙万荣造反的原因是:“文翙刚愎,契丹饥不加赈给,视酋长如奴仆,故二人怨而反。”亦可见太宗拓土以来,中央政权对少数民族的态度并非如太宗所言的华夷一家。中央讨伐军大败,突厥、吐蕃在西北异动,武则天对外远不如他的丈夫。 唐纪二十二略记 武皇春秋已高,她对自己的“下一步”感到迷茫。皇帝也做了,能加的尊号也都加了,铸造的九鼎比周室还要大,武周欲与姬周比隆。但下一步呢?自己的身后事怎么办?传位给儿子的话,那两儿子一个被流放一个被软禁早就恨死了母亲,他们坐上皇位,只会以子改母否定她和她的王朝。传位给侄子更不可能,一来武家的祖庙里不会给姑妈留位置,二来朝野上下思心于唐,并不乐为周臣。王朝内部禅代,一姓取代另一姓,篡位者第一步架空皇帝,第二步建立功勋,第三步才废帝自立。武则天则不同,她本身就是皇权本身,是皇帝的亲妈,陪伴先帝三十年的太后。她的革命并不彻底,甚至还有些滑稽,城头换大旗,政权的实质并没有变。大唐改成了大周,可臣民并没把大唐两个字扔掉,他们时刻等待着女皇驾崩,再把大周换成大唐。孙万荣刚死,突厥就兴兵来犯,扬言要取河北。先前武懿宗打孙万荣临阵怯敌给武皇丢尽了脸:“懿宗拥强兵数十万,望风退走。”武皇改用太子为帅,狄仁杰为副出兵。突厥退,狄仁杰安抚河北,为太子赚足了名望。武则天用侄子排压儿子是她巩固自身权位的政治手段之一,如今女皇岁数大了,早已不是六十多岁的年轻人(误),侄子们又不争气,尽给她丢人。“(吉)顼与武懿宗争赵州之功于太后前。顼魁岸辩口,懿宗短小伛偻,顼视懿宗,声气陵厉。”打仗打不过,吵架吵不赢,女皇心里累,武家拿什么和李家争? 唐纪二十三略记 女皇晚年厌政,对朝廷的控制不比执政之初。狄仁杰死后,女皇失去了忠于她的能臣,而代她行事的则是两个竖子“太后春秋高,政事多委张易之兄弟。”人心不服,在朝行事掣肘颇多。自高宗晚年长居洛阳以来,女皇已经很久没有回到长安,她在人生暮年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来到久未再见的大明宫并且改元“长安”。年过八十的女皇自感时日无多,她这次西行之举是向天下传达了一个信号:母亲要把权力还给儿子了。朝臣也抓住了这个信号,做出试探,苏安恒言“陛下贪其宝位而忘母子深恩,将何圣颜以见唐家宗庙,将何诰命以谒大帝坟陵?”苏安恒话说的很重,女皇的态度却很和气“疏奏,太后召见,赐食,慰谕而遣之。”女皇欲让太子嗣位是张易之兄弟所不能接受的,他们的权势依托于女皇,女皇死后太子继位他们该怎么办?于是长安三年九月,张昌宗攻击宰相魏元忠欲挟太子为乱,朝廷立时分为两派,在武则天座前激辩,苏安恒再次上书“窃恐人心不安,别生他变,争锋于朱雀门内,问鼎于大明殿前,陛下将何以谢之,何以御之?”女皇这次不再和气,差点杀了他,魏元忠亦被贬去外地。此案过后,女皇还驾洛阳,朝臣看到女皇心意发生转变,原本的许诺不再算数。神龙元年正月,政变发生,女皇退位,武周政权结束。这不是个体面的退场方式,帷幕落下,七十年多么像一场梦。 唐纪二十四略记 中宗复位朝堂大清洗,姚元之为武皇流涕,他预见到政治动荡远未结束,求罪于上,贬去亳州求个安静。张柬之等将中宗推出来进行政变并非是忠于他,如果当时中宗还在房陵,位居东宫的是睿宗,他们会推睿宗出来举事然后一杯毒酒要了房陵囚徒的命。李唐开国,或者说自北朝以来皇后都具有一定程度的预政权,中宗重用韦后除了患难夫妻情深当报外,他也是在学父亲的样子,用女人出头向朝臣夺权,只不过他没有父亲的心机和根基。张柬之等请诛诸武为先,诸武杀张柬之五人为后,政治斗争没有对错,只有立场。且朝臣以“产、禄”喻武三思、武攸暨也是失当,吕后与汉文帝并非母子,中宗却是武皇的亲生儿子,亲疏有别,中宗要把表兄留下来制衡朝臣,他知道武皇失去人心,武三思所能依靠的只有皇帝表哥(表弟?),断不会为乱。另外,中宗将魏元忠召回委以重任,从而达到清除张柬之五人后权归李氏的政治目的。太子李重俊谋反杀武三思,魏元忠因言获贬,朝廷中两股力量消失了,韦后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到了皇帝的对立面,欲望也好,时势也好,中国历史最难当的就是失去制衡的“二把手”。 唐纪二十五略记 以韦后母女为中心依附者形成了一个集团,这个集团在武三思死后更加强大。突厥分裂在西为乱,郭元振与宗楚客笔墨争执,中宗不具备父亲的战略眼光,二十年的监禁岁月使他养成了谨慎小心的处政风格,哪边都不得罪,安心做他的“和事天子”。边境不取进攻姿态,他也对进取宏图的大志没有兴趣。安乐公主再嫁,中宗命相王障车,前皇嗣在侄女的婚礼上被安排了一个起哄的角色,相王会怎么想?“太平、安乐公主各树朋党,更相谮毁。”皇室家族内部纷争,相王、太平公主兄妹二人是一派;韦后、安乐公主母女二人是另一派。中宗五十五岁去世,他中毒而死就动机而言两派都有弑君的嫌疑。中宗不死,相王将永无出头之日,太平公主在侄女面前也会处处落至下风。知子莫若母,武皇看这个儿子看的没错,中宗柔弱不堪天下之任。第二次玄武门之变,李隆基打的就是一个“快”字,长安城中宫廷政变睿宗一系获得全胜,睿宗在此次政变中扮演了一个“不知者”的角色,一个他喜欢且满意的角色。太平公主把少帝拖下皇位,向六哥表忠的同时也为自己赚取政治资本,她和六哥分不开。李隆基走上政治前台,大哥不和他争让出了太子之位,父亲不喜欢争且年纪又大了天下迟早要传给他。自高宗崩后,朝堂政治风浪不断,这最后一浪,即将向李隆基拍来。 唐纪二十六略记 太平公主忌惮李隆基英武,如果这个太子位换成成器,太平公主还想换吗?太平公主身边已经形成的政治集团不断的向睿宗要权,睿宗忙于平反与追封。郭元振入朝为相,他在这一历史时期表现颇为活跃,“闻朝廷皆倾心东宫”睿宗担心儿子会夺权,但他又信任妹妹,在他心中妹妹是和他站在一起的。他看到两派对立尖锐,恐致祸乱,太平公主做大,自己死后将不可复制。故他决定传位给太子,这样既保住了儿子的皇位,自己又可以太上皇的身份保护妹妹。唐玄宗继位之初深感举步维艰,宰相多出太平公主,人事任免权又在父亲手里。皇帝再次发动军事政变,逼死姑妈不是目的,他要的是父亲彻底把权力交出来。睿宗性格本就淡泊,他做了很多年母亲的傀儡,三哥在位那几年他小心翼翼。母亲要他的皇位,他不争。儿子要他的皇位,给他吧。高宗崩后动荡的政局至开元元年终于归于平静。郭元振与张说为睿宗重臣,玄宗为变二人皆支持新帝,立有大功。玄宗忌其二人,去二人相位,李隆基为人凉薄,他信任的只有权位。 唐纪二十七略记 玄宗对兄弟友爱甚笃,对退位的父亲却不见子孝之举,且五王虽受宠遇,朝中政事他们却无权干预,这么做兄弟之间不见利益冲突,诸王缺乏根基,玄宗好安心坐他的江山。“专以声色畜养娱乐之,不任以职事。”他们陪皇帝一起玩,但陪皇帝治天下的另有其人。姚崇受皇帝信任,在朝中几于独断,“救时之相”的称誉也是难得。胡三省评论说“今之好议论者,当大臣得权之時,則誉之为伊、傅、周、召;为大臣者安受之而不愧。失权之後,則詆之為王莽、董卓、李林甫、杨国忠,为大臣者亦受之而不得以自明。則今日之谄我者,乃他日之毀我者也。”胡三省的看法极为精准,自古及今,在朝辅政者有几人能比伊、周、管、葛?受人之谄,毁于身后,张居正是也。姚崇权重一时,稍有自矜,即去相位。玄宗用人,多从己用,古代帝国为臣者,最重要的品质是忠诚,其次才是能力。宋璟代姚崇为相,“璟为相,务在择人,随材授任,使百官各称其职。刑赏无私,敢犯颜直谏。上甚敬惮之,虽不合意,亦曲从之。”能识人知人、拔人用人者可为良辅。唐之贤相,前有房、杜,后有姚、宋,但玄宗不如太宗,开元也不及贞观。 唐纪二十八略记 司马光编写《资治通鉴》除了搜罗古今史籍进行甄别考异外,异闻野史、历代笔记也是他的重要参考资料。他在笔削过程中看到史籍有冲突的地方会通过其他文字记载来进行解决。开元六年条“征嵩山处士卢鸿入见”,司马光在考异中写到:“《旧传》作“卢鸿一”,《本纪》、《新传》皆作“鸿”。按《中岳真人刘君碑》,云卢鸿撰,今从之。”司马光修史地点是在洛阳,嵩山距洛阳不远,此碑当是温公所见,然后记之。除了考证详密,《资治通鉴》的内容也超出了分析政治得失的范畴,胡三省说:“温公作《通鉴》,不特纪治乱之迹而已,至于礼乐、历数、天文、地理,尤致其详。读《通鉴》者如饮河之鼠,各充其量而已。”通鉴是部大书,是绵延千年的长河,这部三百万字的大书能有几个人说读懂呢?饮河之鼠,读之既有益处。司马光本人是反对佛教的,历代抑佛他皆详录。开元九年姚崇死,司马光引姚崇遗言表明自己对佛教的看法,崇佛不会保佑国家,冥福更是庇护不了后人。刘知几因“嫌名”以字行。所谓“嫌名”,音声相近之字,知几与隆基读音相似(不知道唐朝怎么读),皇权之下,普通人连自己的名字都叫不得。张说三起三落,重新入朝拜相。玄宗泰山封禅,示天下安康。玄宗废后本不应该,废后暴死,凶手又是谁呢?玄宗表面友爱兄弟,实际禁锢诸王,不许他们干预政事,不许他们与外臣结交。开元初年外放刺史的王爷们也被召回长安,他不信任宗室,朝中的相位也没有坐的长稳的。唐玄宗的帝王之术,把帝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唐纪二十九略记 开元十二年,王昌龄游历河陇,写下了千古不朽的边塞诗。唐玄宗用兵西北,与敌国作战烽火不熄。王君㚟倡兵邀功,为玄宗赞赏,但君㚟乃将才而非帅才,吐蕃攻瓜州,君㚟不敢出兵。他又与回纥等四部有隙,为人所杀,致“时王君㚟新败,河、陇震骇。”唐在西北的经营出现危机,玄宗急忙调朔方节度使萧嵩接替王君㚟收拾残局,抵御吐蕃。萧嵩到任后,施反间计杀吐蕃名将悉诺逻恭禄,又于开元十六年数败吐蕃大军,“时吐蕃复入寇,萧嵩遣宾客将强弩四千击之。战自辰至暮,吐蕃大溃,获其大将一人,虏散走投山,哭声四合。”玄宗常换宰相,萧嵩在西北短短一年既能扭转局势,消弭危机,玄宗看在眼里,他在西北捷报传来后不久即调萧嵩入朝同平章事为相褒奖其功。王毛仲之死不起波澜,毛仲能为刚出生的儿子求三品官,宦官可生不出儿子。杨思勖以内宦的身份出征岭南,胡三省讥之曰“明皇不以阉人殿国师为辱。”宋之遗民,在思童贯。开元十九年,玄宗立太公庙,备十哲,礼同孔子。司马光对此极为不满,大发议论云“自生民以来,未有如孔子者,岂太公得与之抗衡哉!”又云“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若专训之以勇力而不使之知礼义,奚所不为矣!”又云“自孙、吴以降,皆以勇力相胜,狙诈相高,岂足以数于圣贤之门而谓之武哉!”不愧是用圣人之武,以德化戎狄的铁血强宋。萧嵩与韩休不和,玄宗两废之。宋璟致仕,张九龄拜相,中枢换血的速度有点快。 唐纪三十略记 开元之治,对外扭转了武则天时代对异族战争屡败屡战的被动局面;对内任相得人“上即位以来,所用之相,姚崇尚通,宋璟尚法,张嘉贞尚吏,张说尚文,李元纮、杜暹尚俭,韩休、张九龄尚直,各其所长也。”玄宗本人权术又高,执政二十多年,天下清平,威权不坠。张守珪平契丹,为玄宗所重,他因坐贿牛仙童被治罪,不久之后他的地位会被义子安禄山继承。张九龄屡次与玄宗争执引起皇帝的不快,“九龄固执如初。上怒,变色曰:‘事皆由卿邪?’”他是开元时代最后一位“贤相”。五十多岁的唐玄宗把李林甫推到相位,杀太子瑛等三皇子手段太酷。开元二十五年四月太子案发,十二月武惠妃死,此时玄宗当有所怀疑太子一案,故不立武惠妃之子寿王李瑁。李瑛死后足有一年,到开元二十六年六月玄宗才立后来的肃宗李亨为太子,他对这个儿子谈不上宠爱,年长被立罢了。开元二十八年“西京、东都米斛直钱不满二百,绢匹亦如之。海内富安,行者虽万里不持寸兵。”杜甫诗“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栗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即是称颂开元之末。开元的最后一年,二十九年十一月,李隆基的大哥李宪(成器)去世。至此,李隆基的五个兄弟全部逝去,五王欢乐宴饮的场景如同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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