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一洞穴中发现标志现代人类意识形成的证据
作者:罗伯特·马通(Robert Martone)是一位研究神经退行性病变的科学家。他会利用业余时间划皮艇,或翻译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文学作品。 来源:中国数字科技馆

法国拉斯科洞穴中的“鸟头人”展现了人与动物的混合特征,与在印尼洞穴中发现的绘画相似。图片来源: pixabay
想象出自然界中不存在的事物,并把它们编成故事,这是人类独有的心智特征。最近,在印度尼西亚苏拉威西岛的一个洞穴的发现,被证实是最早的叙事性艺术创作,它充分体现了人类的这一能力。在这些新报道的绘画中,住在这个东南亚岛屿上的更新世人类描绘了一幅有着几个似人非人的形象的画面。这些“人”有的长着鼻子,有的长着尾巴,还有的长着鸟喙。这些半人半兽的形象一定只存在于其创造者的想象之中。它们远非真实脱胎于自然界的复刻,却为我们了解史前艺术家的创造性思维打开了一个窗口。这些绘画别出心裁地混合了各种(生物的)外形,揭示了(更新世人类)令人震惊的现代思想和复杂的叙事想象力。这些绘画已有4.4万年的历史,是已知最古老的现代人类洞穴绘画。
奇怪的绘画形象及它们之间的排列方式,表明远古艺术家们在传达一个故事。但如果这些画是在讲故事,又是在讲什么呢?画中,长得像人的生物拿着貌似武器的东西,有时还拿着绳子。他们围着一群动物,其中有猪和某种矮水牛,这表明他们正在狩猎这些动物。这一幕是否真实地描绘了一场人类戴着兽皮或伪装面具的狩猎?或者是一份狩猎策略的记录?有没有可能猎人穿着动物的服装是为了模仿这些动物的力量?这项研究的作者表示,他们不认为这是伪装起来的猎人的真实写照,因为作为体型庞大的人类,他们无法像小鸟一样隐藏自己。相反,他们写道,这些画很可能“与现实世界中的人类经历无关”,而是表达了一种精神上的或萨满教式的叙述。人与动物在形态上的融合,给人一种人与动物密不可分的亲切感。不管怎样,研究小组在这些画中发现的意义,与其说是这幅画所传达的任何特定故事情节,不如说是有人试图讲故事这一企图——这些艺术品表明,叙事能力对人类的认知行为有多重要。
叙事是人类意识的核心特征。自传叙事,即将生活中的事件和经历联系在一起,是个体自我意识的基础,它代表了“讲故事之人的自我”。但是,正如文学和戏剧学者布莱恩·博伊德(Brian Boyd)所写的那样:叙事“允许我们超越个人生活的限制”,从他人的经验中受益,无论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人类的这种能力让我们在获得经验性的知识的同时,不会带来获得它要冒的风险,从而为我们这个物种带来了巨大的选择优势。但是,相比于超越模仿现有事物的能力,以及与一个不受自然界限制的虚构宇宙进行谈判的能力,这样的优势也是有限的。
苏拉威西岛地处婆罗洲东部及澳大利亚西北部,是一个特别丰富的古代艺术遗址。岛上已发现240多个壁画洞穴。揭晓本次发现的研究人员此前曾描述过该岛一幅3.5万年前的洞穴绘画,画中有一只野猪,也称鹿豚。他们还报道了2万年前在苏拉威西岛的一些便携式艺术品的样例,包括一幅倭水牛(一种有时被称为小水牛的野牛)的版画,以及一幅大硬币大小的彩板上的阳光四射的图案。他们现在描述的洞穴叫做“Leang Bulu’ Sipong 4”,藏有最早的古艺术品。它于2017年首次被发现,以一面15英尺宽的墙壁为特色,墙上绘有单色的红赭色图画。一些绘画上覆盖着洞穴渗水中的矿物沉积物,可被用来进行壁画的放射性年代测定。虽然欧洲曾出土过大量史前洞穴壁画,但东南亚的这一新发现表明,艺术化叙事是一种普遍的人类活动。
史前艺术家的创作热情是如此之强烈,以至于早在30万年前的石器时代,他们就能够支撑起大规模长距离的天然颜料贸易。最早的洞穴艺术作品是一幅有6.4万年历史的手掌印,它是由一个尼安德特人在西班牙卡塞雷斯市的马特维索(Maltravieso)洞穴中制作的。在欧洲,也有许多更精巧的、具有代表性的洞穴艺术,其中有对动物和人类的真实描述。对动物的这种表现形式描绘了距今3–3.5万年的位于法国南部的绍韦(Chauve)洞穴绘画的特征,它与位于罗马尼亚的哥伦比亚(Coliboaia)洞穴中发现的绘画年代相仿。此外,还有位于法国西南部拉斯科的距今2万年的著名的“拉斯科洞穴绘画”,因其惊人的美丽被誉为“史前的西斯廷教堂”。它与上述两个洞穴绘画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不仅有客观真实的呈现,还有个更神秘的叙事艺术的早期例子:一个被称为“拉斯科鸟人”的鸟头形象。这幅绘画与苏拉威西岛的叙事艺术相似。但相比之下,后者比拉斯科的画作早了2.4万年。
与“拉斯科鸟人”一样,苏拉威西洞穴中半人半兽的形象也被称为“半兽之人”。在法国与西班牙边境附近的“三兄弟(Trois-Frères)”洞穴中,就有这种杂交物种的著名例子。这些有1.5万年历史的画作中包括一幅“巫师”的画像,一个具有多种动物特征的人物形象,或者说是一个戴着鹿角和兽皮头饰的人。这些绘画与变形神话相关联。它们在神话中以达芙妮、伊俄和伽倪墨得斯等人们耳熟能详的形象出现,在民间传说中也以狼人等常见人物形象出现。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墨西哥阿兹特克文明和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史前古艺术品中,也发现了鸟头人形象。
现代人类思想使我们能够将周围的世界归类,组合其特征,并进行新奇的创造。当这些特征涉及到动物时,新的假想的生物就会在脑海中出现,而它们在自然界是不存在的。这些形象就成了叙事的来源,他们的行为与其新融合的(动物的)属性一致。举个历史中的例子,埃及的荷鲁斯神(Horus)被描绘成鹰头人身的样子。根据猎鹰的原生栖息之地,他被视作天空之神。苏拉威西洞穴绘画就是这种象征思考的一次尝试。
这些令人回味的绘画直到现在还隐藏在印尼的洞穴里,它们把人的形体与鸟头或野兽尾巴混合在一起,是对想象世界的一种组合式探索。苏拉威西岛的古代艺术家们创作了这些壁画,并给我们留下了把生物体创造性结合的最早的例子,这些作品及其象征意义成为了人类文化的核心。总而言之,这些史前洞穴里的绘画展示了创作中的现代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