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笔记持续更新
一、时间(安托万·孔帕尼翁)
1.读者肖像
“真正的生活,最终发现和阐明的生活,因此唯一充分体验的生活,那就是文学。”《追忆似水年华》首先讲述一种志向的故事,这是主人公的志向,而透过主人公的志向,则看到作者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志向,他把一生中大部分时间用于撰写这本既美又不完美的书。《追忆》是一种永远无法归类的书,是其力量和深邃之所在。
2.漫长的时间
这部小说根据1908年产生的一种想法构思而成:社交的自我与创作的自我的区别,有意识回忆与无意识回忆的区别。在“头部化妆舞会”前面的一段,普鲁斯特称之为“永恒的爱”,揭示了感觉中艺术的活力。小说构筑在一种想法的基数上,但这不是一本说教的书,也不是一部主题小说,因为普鲁斯特的回忆理论在书中深埋、隐藏,并且在写作过程中被掩盖。普鲁斯特采用扩展的办法:他撰写一些独立的片段,但不知该置于何处,然后他配上剧情。在每个阶段,普鲁斯特给他的作品“喂食”,“大量喂食”,就像罗兰·巴特所说。
3.迷宫般的时间
“一切都是时间先后的问题”。普鲁斯特认为,历史事件对艺术来说还不如鸟的叫声重要,因此他并不撰写现实主义小说。普鲁斯特希望写出“时间的不可见的实体”,他做到了,因为在小说中很少有日期和时间的标志,但却有并列的体验,往事和时代。正如时间多种多样,叙述者本人也多种多样,自我有种各种不同的层面。1913年对《时代报》的谈话中,普鲁斯特引述风行一时的哲学家柏格森,他认为自己受其影响,但又指出与其不同。他说,他的书会使人想起柏格森,即使他不是这样写。柏格森跟普鲁斯特或佛洛伊德一样,认为“自我”的多样性时中心思想,普鲁斯特的小说不是主题小说,但普鲁斯特有一个固定的想法:“自我”被分割开来,支离破碎,被分成社会的自我和深邃的自我,作家用深邃的自我来创作自己的作品。这两种“自我”本身又由一些“间断的”层面构成。
普鲁斯特谈自己的书,用了两个比喻:大教堂和连衣裙。
4.失去的时间
“对某一形象的回忆,只是对某一时刻感到的依恋”。正如书名所示,这是一本关于失去和意识到失去的书。
叙事者的重大发现:无意识回忆。主人公在我们都有过的平凡体验之后,感到一种巨大的幸福:一种意外的感觉使我们突然回到过去。一种气味、一种声音使人想起一段忘却的时间,又有谁没有过这种体验?普鲁斯特谈的是“无意识回忆”。如果在智力看来,任何事物都已不复存在,那么,一切都会突然出现在被埋藏的回忆之中,但只有偶然遇到的事才能使往事重现。无意识回忆是偶然出现的。这种回忆自发产生,有着双重性。普鲁斯特说,这种回忆就像“一个药房,里面有镇静剂,也有危险的毒药”。普鲁斯特说有些失去的东西是无法挽回的,而且在当时无法衡量。《所多玛与蛾摩拉》中,当叙述者对死亡有了理解,并说:“事件发生的真正日期往往并非情感记载的日期。”《追忆似水年华》是为我们周围的死者建造的纪念碑。这部小说使这些死者开口说话,并纪念他们。无意识回忆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觉,既是失去,又感到复活。
5.找回的时间
无意识回忆即使有时痛苦,也会十分愉快。这是浸在茶水里的玛德莱娜蛋糕,一块高低不平的铺石路,一只汤匙的声音,或是一条毛巾的僵硬,这些都属于过去生活中的一些时刻。
“贡布雷”的前几页把身体置于首位。无意识回忆是对身体的回忆,跟智力的回忆完全不同,《追忆似水年华》是对智力的批评,把它跟直觉对立起来,有了玛德莱娜蛋糕,主人公用直觉感到另一种现实,因为感觉使他狂喜,回忆的幸福感通过身体产生。因此,我们的存在和身体完全毁灭时,有某种东并未被毁灭:存在的这些残余物使叙述者感到幸福。两种时间在相互碰撞,现在和过去的碰撞,使主人公处于一种既非现在又非过去的时间之中,但这是时间性的一种本质。玛德莱娜蛋糕的滋味比任何事物都要转瞬即逝,却打开了通向永恒的道路。普鲁斯特把这些隐喻确定为他写作的动力;首先是碰撞,然后是综合,这是“美的风格不可或缺的环节”。普鲁斯特是浪漫派,也许是最后一位。
叙述者最终从时间中解放出来,他“处于时间之外”,但在其后,在“头部化妆舞会”上,他立重又落到时间之中,因为他看到那些人因年老而戴上假面具,他们患病、变老,即将死亡。只有叙述者,或者不如说只有文学,才能从时间中解放出来。
这部小说的基础是回忆的理论。
二、人物(让-伊夫·塔迪埃)
1.读者肖像
安德烈·莫洛亚说,《追忆似水年华》是一部“具有大教堂的简朴和雄伟”的著作。普鲁斯特的成功不仅在于写出了一部伟大的作品,而且也在同时使文学产生革命性的大变革。他自己使用了大教堂的形象,这部小说不是即兴的长篇独白,也不是忏悔:这就像所有伟大的艺术作品,首先是一种建造物。读者在其中同时找到一个情节,还有一个贯穿始终的主题,但也是一个整体,是一种真正的构思。
书中有庞大的人物系统,有女人、男人、孩子、老人、仆人、大贵族、政治家、军人······整个社会,各种社会阶层,都在书中展现。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抽象又不可捉摸,那就是时间,它出现如同神袛,并在人体中化为肉身,因此想到普鲁斯特,就认为他在写一种忏悔,那就完全错了。他首先想要成为小说家,因此构建一部脱离现实的作品。在这些书页中,并没有他自己的映像,但有对自我和他人的深入研究。这里没有任何现实主义,但有对以叙述者为形象的自我行为的重新创造。
2.母亲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