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12| 十字路口

夏天，是一个被现代人引用多次也被赋予很多意义的意象。

其实我对夏天的记忆很难追溯到过去很久的日子里，因为当我的个人意识还比较朦胧的时候，一年四季对我来说只是温度的变化，景致的交错，我既不会记得哪一年的夏天下了很多雨，或是哪一年的冬天有大雪纷纷。一切都关乎感受，一切。

2018年的夏天，我记得很清楚，但是我用一篇小说留住了它，不欲再多谈。2019年的夏天，倒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和所有高考结束以后的人们一样的夏天，经历了考试、升学、旅行这样千篇一律的无聊戏码。

但是很惊诧的，当我在2018和2019年回味夏天的时候，竟然已经被时间的列车带到了2020年。

夏天又开始了。

很多事物，第一次遇见会觉得惊喜，而后或许再见就淡然了吧。这应该就是现在我对夏天的感觉了。说不上期待，也不厌恶，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迎接它。

人还是来了又来，走了又走，我老是生出一种“我自岿然不动”的错觉，好像有的人匆匆走进了我的生活，往里面探头看了看，觉得不感兴趣，然后又匆匆地离开了，如此的人一多，我也就慢慢变得不再为失去伤感了。毕竟，相识的那一天就心知肚明会结束，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我还不知道对于“人”的敏感性降低对我来说是不是好事。现在的我，小说看得少了（相应对人的研究也少了），社会学、政治学进入了我阅读的视野，那些发生在上个世纪和别的国度的事情，同样真实，而我常常沉浸在它们中间，忽略了当下的生活（仅指生活中的人们，不是一切）本身。

出门散步的乐趣重新回到了身边，看看树木和花草，好像就误以为自己真真切切地在生活着了。其实前天的夜里，我有一场哭泣。说来奇怪，离开北京以后，我的情绪就很少崩塌，更谈不上流泪这样的软弱自证了。但是由于人和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抗衡，我还是没有忍得住。第二天眼睛很肿，大中午就溜出门散步去了，就是带着那种想要纾解的心情出门的。

那天的日记里我写：“树在阳光下跳舞，小虫子开始乱飞，黑色的老猫匍匐前进，有他自己的野心。樱花落得干干净净，芭蕉还是自顾自地从黄中透点绿，中午河边没有老人打太极，堤岸上也没有孩子跑。垂钓的男人一直坐在那里，是一尊沉静的雕塑。竹子长得很乱，河心的岛上一片恍然的绿，河边的石头上刻着两行诗，我走近了去看，是‘半江瑟瑟半江红’。要是再晚些来就好了，那时候会有残阳如血。”

虽然一边走路还是没忍住流了两滴眼泪，但是回来之后的感觉好了很多。木心也写过一篇散文，叫做《明天不散步了》，内容几乎忘却，“散步”这个动作我倒是清清楚楚地记了下来，一直记到今天。

情绪回暖的今天，我仍旧是出门，写下的句子就变成了：“石榴花透出了热烈的橙红色，日光下一只鸟追着一只猫。”我意识到，石榴花开放了，那么，这就是夏天的真正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