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纠结的细节与莫名其妙的尺度
自从半月以前进入梅雨季节,沪上始终阴雨连绵,不见天日。我被论文困扰,没有闲暇从事别的事务,也像被厚重的乌云遮蔽的天空一样,极为郁闷惆怅。长久没有写作日记,本来心中颇为歉疚,又因松江吴孜提、常熟囧佳明等公分别屡次发函催促,于是今天开始重新创作,记叙之前所遗漏的事情。
闰四月十七,岑夫子为我们授课。所教授的内容,是关于出版之物数字、标点,以及官方用词之类的东西。
数字、标点这样的内容,普通人如果听闻了它们,可能并不会在意。因为这是非常浅显易懂的知识,而且大家自认为从孩童时期就已经充分地学习,并熟练地掌握了它们。但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人们虽然对数字、标点之类十分熟悉,却远远没有达到熟练运用的境界。即使是饱学的博士,也难免会在这方面犯错,更不用说普通人了。因为曾经学习过,就认为自己掌握了这门技能,这是不明智的。不明智而不自己知道,就会骄傲自大。骄傲自大就会轻视事物,轻视事物就会疏忽。这就是人们往往在自以为得意的地方失误的原因。因此,不得不重视这类问题。
关于数字、标点的具体用法,我无法在这里详细地阐明。只可以提出一些例子,来使读者易于理解。具体的规范都记录在《出版物数字用法》《标点符号用法》中。我所说的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例子,两个书名并列时,中间不需要添加顿号。这条规范同样适用于引号。错误中常见的是分号、逗号、顿号的误用。学术渊博的作者,喜欢用长句和并列句,却往往不得其法。他们的行文常常连成一气,句子与句子间没有明显的分隔。在论述多个并列的方面时,又一味地使用分号,却忽略了某一方面内部也存在并列,使得层次不明朗,界限难以区分。因标点误用造成的问题并不是最严重的,但影响了文章的美观和连贯,使读者感到困扰。这是编辑所不会做的事情。数字的形式有两种,一是阿拉伯数字,二是汉字,在行文时要区分并准确地应用。其所要达到的目的,不过是“统一”二字罢了。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书稿的篇幅巨大,往往有数十百万字,前后的章节相距太远,就难免顾此失彼。这是第一个原因。在语法上,有一些特定的数字用法,不可变更。这是第二个原因。数字的出现,不是单独的,而伴随着单位、时间等,但它们又有各自的规范,不可混淆。这是第三个原因。
数字和标点的用法,不过是语言文字的规范,既然做出了规定,便没有商榷的余地,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运用即可。至于官方用词,则是值得探讨研究的东西。这些用词并没有经由国家部门规定,可供参考的,是新华社的标准。另外还有不文明用语若干,不可使用。我一开始看到这些词时,竟不知是在教人辱骂还是禁止脏话。其他禁止的名单,也大概像这样。

详细的内容都记录在《新华社新闻信息报道中的禁用词和慎用词(2019年7月修订)》 中,我在此不再赘述。这些用词,虽然个别有一些拗口的地方,但仔细想它,也都有其道理。如果追究其背后的原因,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其中占篇幅较大的是“港澳台及领土主权类”词语。大概是与港台的关系敏感,因此用词也不得不慎重。
譬如“内地”与“香港”对称,而“大陆”与“台湾”对称,因为香港也属于大陆。《禁、慎用词》说“不得将回归前的香港、澳门称为‘殖民地’,可说‘受殖民统治'。”这两者的涵义,并无不同。但如果作为殖民地,则按二战后的国际惯例,港澳自然可以脱离宗主国而独立。这种联想是国家所要避免的。所以必须强调港澳主权属于中国。台湾地区政权,但”“台湾当局”或“台湾方面”,而不称“中华民国”“台湾政府”。又如台湾的“总统府”,则称为“台湾当局领导人幕僚机构”或“台湾当局领导人办公室”。同类的事物不只一个,无法列举完全。岑夫子问于生说:“台湾所设立的‘福建省’‘连江县’实际上是什么地方”,并嘱咐我不要泄露答案给她。我因久不温习地理,一时忘记了他们其实是”金门““马祖”,感到颇为惭愧。
说完这些,岑夫子又谈及了出版物上的地图。地图的重要性不用说就很明白了,夫子却叮嘱我们最好不要添加地图。这同样是政治事务所导致的。凡是地图要添加到书本中的,必须经过“国家测绘地理信息局”的审核,方可交付出版。而其中牵扯到了众多方面,需要花费很多精力。而且地图上不可以随意做标记,凡是有做修改的,必须要提交审核,即使是古代地图也不例外。而每次审核所需要的花费极高,值人民币两三万元。因此夫子才这样告诫我们。这是我所最不能理解的一条规定。我曾经读现在的人写作的历史书,涉及地理的往往只靠文字表达,而没有地图展示,非常不便于理解。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其中的缘由。虽然对那些作品生出了一点理解之情,但仍然对这种状况不满。要弄明白历史上的政治格局或者战争的情形,没有可以离开地图的。如果因为审核的繁琐而不去做,这不也是因噎废食吗?最终损害的是读者的利益。这也是编辑所不愿意看到的。
这就是当天所学到的内容,认真地记载在这里,聊以应付友人的敦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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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dodoDodo 赞了这篇日记 2021-01-07 09:1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