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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乔治•莫兰迪和前辈大师们

他的声音和房间 2020-06-28 21:01:20

文 / 艾莉·比斯沃斯（Allie Biswas）

这位20世纪初以痴迷于静物画而闻名的画家终于和塑造了他整个视觉体系的艺术家们比肩而立。

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

展期：2019年4月12日—10月6日

乔治·莫兰迪（Giorgio Morandi）40年艺术生涯的创作就是不断重复和变奏。这位意大利静物画画家1890年出生于古老的大学城博洛尼亚，除了他房间里桌子上摆放的花瓶、水壶和杯子之外，他对其他任何绘画题材都兴致寥寥。这些器皿从来没有更换过，只是来回换着花样组合搭配，甚至有部分器皿几十年来一直都会出镜。莫兰迪和他的三个姐妹同住，在一套普普通通的公寓里占了一个小小的房间，既是他的卧室也是他的工作室，通常被称为“il monaco”(僧房)。他一辈子留在故乡的美术学院教书，连跨出城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相应的，在他的作品中也流露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气息。但事实表示，这位画家还是从外界获得了相当多的引导，正在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Guggenheim Bilbao）举办的这场展览便证明了这一点。

乔治•莫兰迪《带水果的静物（Natura morta con frutta）》，1927年。布面油画，27 x 38.5 cm。意大利帕尔马省马米亚诺•迪•特拉沃斯托洛马格纳尼•罗卡基金会。版权归毕尔巴鄂视觉艺术管理机构2019年《乔治•莫兰迪》展所有。

对于一个因为自己创造的独特世界而为人们所熟悉的画家，除了对自己房间里每天所见之物执迷之外，莫兰迪对其他任何事物都不为所动，如此这般还要把他放到那些所谓引导了他的前辈艺术大师们当中，自然就会制造出一种别开生面的互文关系。这场展览由古根海姆博物馆组织策划，用三个展厅分别探究了几批莫兰迪主要通过书籍和期刊接触到的艺术大师们。第一个展厅聚焦于西班牙黄金时代的重量级人物，包括迭戈·委拉斯凯兹（Diego Velázquez），埃尔·格列柯（El Greco）和弗朗西斯科·德·苏巴郎（Francisco de Zurbarán），他们曾在20世纪初的意大利重放异彩。莫兰迪着迷于对微末细节的描绘，这其中就可以看到他完完全全接受了埃尔·格列柯描绘花卉的方式。而他早期作品中寥寥可数对瓶插花卉的描绘却还是表现主义的风格。创作于1915年的《花》（Flowers/Fiori）是莫兰迪最早展出的作品，根本就是卡通风格。展厅中相邻的几组作品则创作于1920到21年间，可以看到一种更为传统的静物画画面构图——四件器皿排成一列，全部笼罩在昏暗光线的肃穆之中。

乔治•莫兰迪《静物（Natura morta）》，1927年。布面油画，42 x 42 cm。瑞士马蒂奥里•罗西基金会。版权归毕尔巴鄂视觉艺术管理机构2019年《乔治•莫兰迪》展所有。

下一个展厅大多是莫兰迪创作于1930年代的作品，间或有了一些立体派的影子。水壶和碗盏的线条都变得更为尖锐更为清晰，而器皿之间又略作倾斜以便相互融合。堪称莫兰迪直系前辈的艺术家们基本上也集中在这第二个展厅，其中还夹带展出了一张他和博洛尼亚同行们一起的照片。17世纪的博洛尼亚画家朱塞佩·玛丽亚·克雷斯皮(Giuseppe Maria Crespi)最擅长宗教画，但他在这古老的题材中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既栩栩如日常生活又带有强烈的戏剧性色彩。莫兰迪的朋友罗伯托·隆吉(Roberto Longhi)是著名的艺术史学家和评论家，他认定莫兰迪完全继承了由克雷斯皮开创的这一博洛尼亚艺术风格。首先，两者对画面气氛的描绘有着显而易见的相似之处——莫兰迪笔下那浓重、凝滞的气氛令人费解地依然透着一股子灵动。其次，最为有力的佐证则是，莫兰迪的收藏品中有克雷斯皮的四幅小画。

乔治•莫兰迪《静物（Natura morta）》，1931年。布面油画，54 x 64 cm。瑞士马蒂奥里•罗西基金会。版权归毕尔巴鄂视觉艺术管理机构2019年《乔治•莫兰迪》展所有。

到了1930年代中期，莫兰迪似乎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美学观念，而且这种审美将主宰他之后整个的艺术生涯，直到1964年去世为止。他的调色板始终围绕着柔和的米色、棕色和白色打转，偶尔才会点缀上一抹明亮的绿色或黄色。在第三个展厅可以见证他对让-巴蒂斯特-西梅翁·夏尔丹(Jean-Baptiste-Simeon Chardin)的热爱，这要归因于这位法国风俗画画家对静物画这一体裁的提升，是在他笔下静物画得以现代化，并且成为对自我的一种观照。尽管莫兰迪对他珍爱之物的专一可能会令人略感疲倦——特别是在最后这个展厅，相形之下夏尔丹的造诣显得尤为光彩夺目——但作为画家他的志趣也许就在于能够为静物画这一体裁增添属于自己的一笔。莫兰迪在很大程度上摒弃了水果、书籍和乐器这些传统静物画的老三样，相反，他将目光完全投向了器皿。而且他对几何和排列的特殊兴趣也进一步帮助创造出一个崭新的专属莫兰迪的感知空间。他用极为克制的描绘修改了现实，但他并不志在将现实完全抽象化。

这场展览提供了一个观看莫兰迪的新视角。他的桌面布置既神秘又压抑，但最糟糕的是，还有一种造作的气氛。只是因为策展人散播的一则轶事，又会敦促人们重新思考莫兰迪的创作动机。1961年4月，莫兰迪踏出城门前往米兰观看了塞隆尼斯·孟克（Thelonius Monk）的演出。这位传奇的爵士钢琴家因其独特的演奏风格而闻名，并且因为有份塑造现代爵士乐而被视为一个先知。演出后第二天，莫兰迪一回到博洛尼亚便给孟克写去了一封信。在信中他大胆宣称：“昨夜，我从您那里得到了太多的启示！”只是很遗憾，在这次相遇仅仅三年之后莫兰迪便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