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世界唯一的同性恋庇护所: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受到欢迎
从提供庇护所到教授化妆,黎巴嫩最被边缘化的群体终于拥有了“海勒姆”这把“保护伞”。

贝鲁特一处安静的街区里,隐藏着性少数群体在阿拉伯世界中建立的第一处社区中心——“海勒姆”(Helem)。从每天正午到夜晚,这里向所有人开放。
沐浴在午后阳光中的海勒姆中,24岁的同性恋瓦埃尔·侯赛因(Wael Hussein)正在和变性者纳亚(Naya)聊天。在他们身后,一处书柜塞满了外界赠送的书籍,包括法国同性恋作家乔斯琳·弗朗索瓦丝(Jocelyne François)的作品《爱人》(Les Amantes)。
“这是我的另一个家,我把这里的人都当成家人,”瓦埃尔说。“很多人来这里寻求友谊——在外面,很难有人接受他们。”
比起中东其他国家,例如同性恋将被判处死刑的伊朗,性少数群体社区已经开始在黎巴嫩生根发芽。在贝鲁特杰梅泽区的一处人气咖啡厅纳奇赫(Em Nazih)里,就播放着独立摇滚乐队马什茹·莱拉(Mashrou' Leila)的歌曲,而这支乐队的穆斯林主唱早已公然出柜。
生活当然不会一帆风顺。在一个周三,“贝鲁特骄傲节”的组织者哈迪·达米恩(Hadi Damien)宣布活动筹备将暂停,因为政府对他进行了审问,并威胁提起诉讼。这项阿拉伯地区唯一的性少数群体活动,本该包含诗歌朗诵、故事分享以及性健康讲座,但现在全都胎死腹中。
对于那些一直遭受歧视、阻碍,甚至是暴力的人来说,海勒姆就是一根救生绳。“我已经到这一年了。因为感到孤独,所以我想来这找人聊聊,”41岁的跨性别女性苏兹(Suzy)表示。坐在阳台上的她,左眼还留着显见的淤青。“半个月前,两个骑摩托的人在路上截下了我,直接一拳打在我的眼睛上,偷走了我的包、钱和手机。”

瓦埃尔在两年半前作为志愿者加入了海勒姆,随后他成为了三位正式雇员之一,可以从此领到薪水。他主要从事社会工作,对抗黎巴嫩臭名昭著的“534法条”,后者将“不自然的性举动”定义为犯罪。
瓦埃尔现在总会随身携带手机,作为24小时不间断的紧急热线,帮助处于困境中的人们。除此之外,他也运营着几家美容工坊。
“有些人刚刚确认了自己的性别,所以需要某些方面的妆容来强化它,比如跨性别女性,”瓦埃尔说。“这份工作也让我快乐,当他们看见镜子中全新的自己,眼中都放出光亮,觉得那才是原原本本的自己。”
海勒姆建立于20年前的地下运动之中,虽然从未被官方承认是合法注册的机构,但早已成为了很多人生活的依靠。
据海勒姆执行主管简瓦·萨玛特介绍,黎巴嫩当局既没有拒绝,也未同意海勒姆的注册请求,只是批复“我们不会拒绝你,但会确保你们的工作越来越艰难,最终只能停止”。
随着海勒姆的声名远播黎巴嫩之外,传遍整个阿拉伯世界,几处类似的组织也建立了起来,包括突尼斯的NGO组织Shams,他们致力于消除对同性恋群体的歧视。
来自英国人权团体“第十九条”(Article 19)的阿夫萨内·里戈(Afsaneh Rigot)表示,海勒姆是“中东和北非地区中,性少数群体重要且必需的‘绿洲’”,“黎巴嫩最边缘群体的避难所”。
但是事情并非一帆风顺。现年31岁的萨玛特4年前加入海勒姆时,这个组织已经岌岌可危。“当我加入时,也不知道情况是否会有所好转。当时海勒姆已经失去了社区中心、办公室,还有所有的资金,银行账户的余额为零,我一度觉得海勒姆将不复存在,”萨玛特说。
当时黎巴嫩安全部队突袭了当地的一家澡堂,逮捕了有同性恋嫌疑的36人。大多数被捕的人被送往赫贝什(Hbeish)拘留中心,在那里他们遭受了身体上的虐待。现在,仍有至少17人被扣留在赫贝什,大多数是跨性别人士。

“跨性别者面临着最严重的歧视——因为他们一眼就能被认出来,”萨玛特说。“当局逮捕的大多是跨性别女性,她们难以找到工作,被赶出家门,长时间无家可归,也因为遭受霸凌早早辍学。很多人为了谋生,不得不选择成为性工作者。”
21岁的纳亚是海勒姆跨性别委员会的领导者,她把海勒姆视作是这个群体的保护伞,“我们在这里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做到以前不能做的事情,比如接受激素注射。”海勒姆同时也提供必要的生存帮助,除了学习的机会,人们可以在这里睡觉、洗澡、做饭,冰箱、燃气灶和洗衣机也都应有尽有。
海勒姆的姐妹组织“玛尔莎”(Marsa)则是一家性健康诊所,提供免费的HIV检测,同时也以低廉的价格提供衣原体和淋病检测。玛尔莎每月为约260人提供服务,其中平均有2至3人会检出HIV阳性。
“很多人不会寻求医疗援助,因为他们不敢告诉医生(自己的性取向)。而且如果看起来太‘娘’,这些跨性别者只会遭到羞辱,然后被赶出医院,”36岁的玛尔莎运营者戴安娜·阿布·阿巴斯(Diana Abou Abbas)表示。“玛尔莎则是个安全的地方,没有歧视与论断,人们可以畅所欲言,而不用顾虑他人的评价。”
每年的“国际不再恐同日”(The International Day Against Homophobia, Transphobia and Biphobia,IDAHOTB)之前,33岁的约瑟夫·奥恩都会忙着准备海勒姆的活动。在来到这里之前,他曾是贝鲁特最著名的同性恋酒吧巴尔多(Bardo)的经理,之前的经历让他清楚地认识到,来自社会底层的性少数群体究竟遭受了多少歧视。
“这会是长期的抗争,”他说。“你将时常被失望所笼罩,但当看到自己的行为能够影响他人,又会觉得这才是人生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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