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人生记忆里有两场演唱会。
高考之后,和初中那帮赶到天津去听Beyond的告别演唱会,算是为当年喜欢过的偶像充值一回信仰。初中时候全校合唱比赛,我们偏要唱《海阔天空》。少年未解歌中意,把粤语念得似是而非,所谓向往理想和热血,不过是拒绝一票《明天会更好》《七子之歌》的选曲,我行我素。
那场演唱会的日子今天网上还很好查到——2005年6月11日,天津市体育中心。陌生的城市,离家刚刚好的距离,适合撒野。不太记得现场嘶吼,都淹没在演唱会的声浪中,记得的其实是落幕后余热的尖叫划过空旷的偏僻街道,一帮人挤在一个屋子里黑灯瞎火的枕头大战,直到前台打来电话制止。
大学之后就全是Eason了。从《十年》、《富士山下》、《Shall we talk》、《K歌之王》,我们没有在高中失去的,终于在大学花了不长不短的时间告别,转身走向各自人生。纬纬去澳洲前来P大找我,暮色四合中我们走在图书馆前那条路的下沉地带,我问她什么时候开始放不下的,她茫然回想,继而很明白的告诉我“应该就是他要离开的时候吧”。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从她的声音听到真实的、爱过的遗憾——在失去的时候;后来就是我们送龟回家的路上,在二环上飞驰,背景里不停循环着《爱情转移》,我俩像絮絮不止的老朽,不停劝告龟不要再去搅浑水。
纬纬当然还是走了。兜兜转转,我也不再执着于往那个虚无的方向看西山和半山枫林。整整十年,一帮人疯事疯言疯语,那么多人那么多爱,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修成正果,当时真的不相信,“奇就奇怪了,接受各自有路走”。不过再过几年,又开始感谢这个格外长的青春期,让彼此都多了一帮知根知底的老友,随时拎起越洋电话都可以调侃眼下与从前——疫情期间我跟八小时时差的纬纬抱怨:“XZ怎么变得跟老妇女一样碎嘴叨叨劝了我好几次减少出门不要掉以轻心,最后烦到我以拉黑威胁才闭嘴了”,纬纬沉默半晌回我:“那天半夜内谁也突然冒出来一句“你那边还好么”这是怕我不声不响挂了么”。说完我俩同时哈哈大笑——情分收下了,不过人到中年都这么谨慎,幸好当年错过了。

和ZT最早的印象,心动的瞬间,还是在和纬纬少年梦醒的那条路上。我在楼下等他说正事,他无限轻巧地从二楼的灯光中跑下楼,和我跃入黑暗,从此公费恋爱。那个夏天爱听的是GET A LIFE,后来他好像送过我一张碟,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盛夏在贵阳培训完,绿皮火车从浓绿的花溪路过锦官城,一路爬坡上高原,全程两夜三天,只愿晃不到终点。
青海一年,Eason的新专是H3M,当时没有很喜欢,但在无数次穿梭在桥头和东峡镇之间的颠簸小巴上,那些旋律已经牢牢地编织进了旁边踊跃的群山里。
他还带我去追过一场Eason的演唱会,但我竟然不确定我俩去听的是2009年7月的世巡演唱会还是2011年9月的DUO了。应该是后者。但是那个时间点,是吗,可能吗,甚至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他去过——药物作用让那段记忆非常模糊,需要去翻日记。但比起给自己扎刀,细节如何无所谓了啦。总之注定缘浅,奈何情深。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分手浮浮沉沉却要两年多,几乎就在反反复复听GET A LIFE和DUO,醒了又哭,哭累又睡,把每个吉光片羽的琐碎片段塞进那个叫GET A LIFE的相册里,终于认命。你是大魔术师,赐我欢愉,赠我空欢喜。只有这个陈胖子,浮夸作场戏,低头是怜悯,伴着记忆里南门外的蝉鸣,一声声叫过夏天。

后来搞过几场演唱会,跟娃凑热闹去看了休叔,再没去挥过荧光棒。若不是疫期陈昇和Eason的演唱会送到眼前,其实应该不会主动再去现场。故事里谁此后人生,演唱会不是回忆杀。歌里全是烂醉的往昔,泡在酒里何曾腐烂死去?只知一饮即醉。哪敢。
不过这次Eason在清晨六点的维多利亚港相约, 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简直无人能拒绝。陈胖子少有的没有癫狂和搞怪,低唱起乱世隐喻,日升就闭麦。也许连唱歌的人都说不清这一刻感受有多复杂,只好在世界的两端,你在唱我在听。
这个刹那宇宙/拒绝永久/世事无常还是未看够
还未看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