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事休
花花坐在马路上剪脚趾甲,她说手伸得好累,我过去拿过指甲刀,说帮她剪,她真是笨死了,剪个脚趾甲都剪不好,还得我来给她一个个重新修。给她剪好指甲,她咻的一下套上凉鞋,站起来拉起我的手。说叫我给她拍照。我说我想坐着休息一下,并推了一下一个身边的朋友让她帮花花拍。花花悄悄凑过来在我身边说:“因为相机太重了,我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抬这种重的设备”。“好吧好吧,真拿你没有办法”。我拿起相机,正调好,打算按快门。相机里的她突然拿起了另一个相机,她说,她要拍下我拍她时候的样子。
我和她说那边不远处有一个地方,还不错,可以一起去看看。到了。确实不错。我们待到了夕阳西下。她突然去推停在路边的单车,骑上去,摆手大声对我喊:“嘿,我走了,我骑车,你跑过来追我”。
话音未落,一辆车飞驰而来,从她身上溜了过去。单车的一个轮子被压烂了,小铃铛掉了下来,另一个轮子在不停的旋转着,旋转着。我慌乱了酿酿跄跄的到她的身边,我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她,腰间的骨头突出来得明显,我拉起她的手,纤细的白白嫩嫩的手此时满是鲜血,我看着她的血流出来,手指的血也在我们的手中滴下去,掉到地上,那一片血泊越来越大,越流越长。我哭着安慰她:“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陪着你,没事啊没事,我这就叫人来救你,再忍忍好不好,马上就好了”,说着我拿起手机拨打了医院急救电话。并打电话叫我妈来帮帮我。
她看着我,想抬头,却抬不动,想开口,却开不了口,她看着我。她看着我,我就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这么默契,怎么会不默契啊,她是我最爱最爱的朋友啊,是另一个我自己,我们一起长大,在彼此的青春里都是最最不可或缺的人啊。我想抱着她,又害怕腰间骨头的移动会加深她的疼痛。我用手试图擦掉她脸上的血。可是没有用,我越擦血越流。我没有办法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刚听见妈妈的声音,她就快到了。可是她看我的眼神渐渐翻白了去,然后闭上了眼睛。她的手也变得冰冷僵硬。我哭不出声来。只觉浑身颤抖。
妈妈走近来,他不是和爸爸一起来的,她和她的情人手牵手站在我的面前。我看着她,问为什么爸爸不来。她告诉我,我妹妹就在不久前病死了,爸爸在处理妹妹的后事,叫我这边也可以回去帮帮忙。我恨她:“为什么妹妹病死没有人告诉我,没有叫我回去”,她嘲讽我:“你心里什么时候有过这个家,现在好了,这些你深爱着的人都死了,也不知道现在你的心里会不会有我这个妈一点点的位置”。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陌生得好像我从不曾认识过她。
我沉默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可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心揪得疼得厉害,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可是我只有沉默,我发不出一点点声音。我嘶吼着,我咆哮着,可是我没有一点点声音。 至此,我才明白:“仅一夜之间,我的心判若两人”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回家看见妹妹的床头放着我最爱的那个洋娃娃,她的被子整齐的叠着,床头的药放得有点散乱。像是她刚刚开了药吃没有收拾好。前天我陪着她的时候她还说有所好转了,可为什么?我跑过去拉着爸爸的衣角,问他是不是骗我的,妹妹只是转院治疗了,而不是永远的离开我了。爸爸脱开我的手:“你妹妹最后的时候一直抱着你最喜欢的那个洋娃娃,说一定要等你回来,看你最后一眼,可是你呢?只管自己开心就好 你就是自私,所以我们都不给你打电话,让你一辈子都活着愧疚中”。
爸爸和我说,现在妹妹走了,他也要和妈妈离婚了,之前是因为有我们的存在,所以他们一直吵吵闹闹的将就着凑合过。现在这个家也该散了,说我随便跟妈妈还是跟爸爸,反正我也这么大了,自己想搬出去也可以。
我跑到以前和妹妹常常坐着玩的桥上,一个人瘫坐在地上,看着周围这些我和她们曾经走过无数遍的街道,只道物是人非事事休。
小蓉不知什么时候到我旁边,她递给我一袋衣服:“我猜你就在这里,这是花花之前放在我那的衣服,现在交给你处理,不要太难过了,我们以前的同学也很担心你,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静静”。我听见她走时的长叹声。瞟了一眼手机,好多消息,我看不清那些消息都说了些什么,不过我大概知道都说了什么。
我抱着她以前的衣服,脑子里都是妹妹苍白的脸 的模样,还有花花在血淋淋时的眼神。手里似乎残留着她生前最后的余温和那长长长长的刺骨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