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北京二三事
我在北京求学与生活近有四年,但要严格算起来却不足四年,半年的时间花在了中国的最南边,半年时间因得疫情的缘故待在了家里,因而总的应该是三年。然这三年的短暂如梭的光阴却教我对这座城市产生着长久的难忘。
在到北京求学以前,我是不曾到过北京的。四年前的初秋,我自故土搭乘的航班缓慢地降落在北京南面的机场,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真切地体会着北京——道路两旁高大的毛白杨树、华北平原厚重焦渴的黄土、南郊低矮杂乱的房屋。我怀着莫大的好奇,一步一步轻轻地踩在晒得发烫的柏油马路上,仔细地审视着我周遭的陌生,那是无比的真实却也倍觉恍惚。
对于长期生活在云贵高原的我来说,认为北京的天气是极端炎热的。在最初的那些沉闷燥热的长夜,我多是难以安稳入眠的,在六人间的学生宿舍里,我与微弱的呼声以及无休止的高温斗争。冗长枯燥的夜晚格外的乏味,窗外除了虫鸣的声音外却十分的寂静,这使得不远处的北京五环公路上汽车碾过马路的声音尤为刺耳。
在余后的三年多时间里,我坐过北京很多的公共汽车和地铁,看过很多的皇家园林、府邸遗迹、庙宇古刹和胡同杂院。我对这座拥有千年厚重历史文化与高度繁华现代文明的大都市在千百年里所积淀的文化是颇感兴趣的。散落在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历史文化遗迹,我曾不止一次的拜访,众多的历史文物古迹的留存是历史留给北京甚至世界的瑰宝,对于懂得他的人来说,这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宝藏。
北京城的四季皆是极富有看头的,随便的季节都足以赚足人的眼球。春天的花儿开得热烈,夏天的北京城碧绿通透,京秋的韵味醇厚耐人寻味,冬天则冰冷安静的如一部历史书。对于长期生活在四季常青的云贵高原的我而言,北京分明的四季变换充满着别样的魅力和吸引力。
冬季的寒意逐渐消散的时候,城内排排的垂柳蓦地换了新芽,胡同深处的老槐树也都使劲地孕育大片的绿色。初春的北京城,最有看头的非玉渊潭的樱花莫属,大约在三月的下旬,玉渊潭的樱花便开到了鼎盛。大学校园里的老师学生、机关单位和写字楼里的人们、京外各地赶来的游人,纷纷要争到此地一睹为快,似乎错过花期将会成就巨大的遗憾。赏樱的盛会在玉渊潭的西边,在我的印象里,那里的樱花大多是白色和红色。大片的樱花下面,是数不清的游人,他们摆出各样的姿态,用各式的照相机记录他们与这春天的相会。玉渊潭内樱花的品种众多,我并非看花抑或懂花的行家,只知其约有二十来品种,觉其赏心悦目而已。毫不高雅地说,我只是与他们一道,凑一个春天的热闹罢了。出了玉渊潭的东门,往南走不到二里地便是我求学的地方,那里不大,被唤作“木樨地”。北京的春天匆匆地来,也匆匆地走,人们赏春的热闹劲头似乎还没过,夏天的炎热便匆忙地赶来了。
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季节便是夏天,夏天的光华总是让我觉得刺眼,正午的阳光很明很亮,阳光把所有的街道都照得明明晃晃。学校的门口有条不大不小的河,是北京西护城河的一段,出了学校的北门便是。河的南北分别是两条小路,叫做木樨地南里滨河路和木樨地北里滨河路。在入夏以后,道路两旁的树木生长得极为茂盛蓊郁,郁郁葱葱很是惹人喜欢,夏天的阳光穿过繁叶的间隙洒在马路上,明亮的如同发光,至今我的印象还尤为深刻。我是个害怕炎热的人,夏天的阳光总是把我晒得昏沉,似乎总是恍恍惚惚像是丢了我的魂魄。但我仍是个酷爱夏天的人,我时常顶着酷暑去公园遛弯避暑。每逢周末,地坛公园、北海公园、景山公园都是我自觉顶好的避暑纳凉的胜地。有时候顺道,便钻进北京的胡同,我最常去的是钟鼓楼附近的胡同。这些胡同里通常长着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不似南锣鼓巷那样的人来人往,胡同里只回荡寥寥悠扬的声音,有街坊邻里的寒暄、糖葫芦小贩的吆喝、情侣的嬉戏打闹,毫无熙攘的嘈杂与烦忧,我时常不徐不疾地穿梭往来于这些悠长如迷宫般的胡同,那里曾留过我不少的足迹。
夏天燥热沉闷的空气会随着一场场淅沥的秋雨渐渐变凉,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天在不经意间慢慢爬上槐树的枝头。北京的秋天是最值得文人雅士费些笔墨的。北京的秋,韵味酝得热烈浓厚。正如郁达夫所言,秋的深味,要在北方才能体会得到底。在我就读的学校里,槐树和核桃树居多,秋天正盛时,校园里都是片片深沉而明亮的黄色,树底下是一排排别致的苏式红楼,红楼与黄叶相映成趣,可谓一景,使人心情舒畅。在秋天的北京,有许多颇负盛名的景致——西郊香山的红叶、钓鱼台和地坛的银杏都教我难忘。花上一番功夫爬上香山,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鳞次栉比的北京城,不远处的玉泉山、颐和园都映入眼帘,散落的景致巧妙地摆放在无垠的华北平原之上,错落有致。漫山遍野的红叶,在秋阳的照射下红的格外通透,不免使人心旷神怡。金黄的银杏也是秋天北京的一张美的名片,北京城的银杏有多处,我到过的便只有钓鱼台银杏大道、地坛和中山公园。钓鱼台观赏银杏的人似乎最多,这是一条狭长的银杏林,银杏叶铺满了整条小路,俨然一副黄金大道的样子。地坛和中山公园赏银杏叶的游人要较为稀少一些,更合适讨个清净。金黄的银杏叶与朱红色、青灰色主题的古建筑营造出一番清逸的味道来。整个秋天的天气不热不凉,我也在北京的秋天收获了不少的乐趣。
冬天的北京是要下雪的,然我在北京度过的四个冬季,却只曾看到过一二次的雪,多少算是一桩憾事。北京的冬天极冷,风也出奇的大,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总要在人的皮肤上扎的生疼。我对北京的冬天是没有太多好感的,首先因得我是个讨厌酷寒的人,二是并未在北京看到一场好的雪景。在秋天尾声即要入冬的时候,不论什么树的叶子,都凋落得厉害。在学校里,秋天的傍晚有时候很安静,以致秋风卷走落叶洒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楚。我不是个悲春伤秋或者多愁善感的人,然看到满树繁叶渐渐凋落,也不免心生颓意,有大好光阴流逝的无力之感。不用几日,几乎所有树叶都要落完的,光秃秃只剩干枯斑驳的枝丫,让你觉得似乎所有好的事物都是要凋零一般。
在上个冬季,我看了两场雪,算是圆了我要在北京看雪这个顶大的梦想。第一场我去的紫禁城,雪下得不够大,加之次日到达紫禁城时,头夜所下的雪也开始融化,不到正午时分便融化殆尽了。紫禁城的每片琉璃瓦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是我头回见到的景。有人说北京一下雪就变成了北平,我不曾知道过去的北平是什么样子,但却感受到了这片故宫底下的古老往事,数百年朝代更迭的历史就静静躺在这安静冰冷的皑皑白雪之下。最后一次看雪是离别的不久前的一个夜晚,那晚的雪格外的大,像我这样的南方学生,生平也见不到这样大的雪。我没有如他们般热闹兴奋,我独自走在宿舍楼边的小径,这里还没有人涉足,我一步步踩在厚厚的白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那声音似乎传的很远。看完那晚的雪不久后我便离开北京了,因为疫情的缘故便再未回去,原来那竟是最后的道别了。很多时候人在经历的事便是最后一件了,不过当时并不知晓罢了。
离开北京近半年有余,近来对北京的思意渐浓,不时忆起一些零碎片段的故人往事。草草数句,全当对其之追忆。幸留得些许照片留念,作以慰藉,以解思愁。
二零二零年七月于云南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人间时雨】
图文 | 人间时雨
转载请载明出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