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人

我想写一个关于初恋的故事，或许也可以理解为暗恋。那是我初次恋上一个人，主动的，且仅此一次。我很感激他，因为他，我懂了爱情。

遇上他的那年我高三，他高二。他长我一岁，我跳了级。当时《流星花园》风靡校园，他和他的三位好友被全校女生比作我们学校的F4。平心而论，外形完全不输。这四位男生高大潇洒，五官精致，帅得各有千秋，都是篮球队名匠，还互为老铁。偶尔教室外走廊出现男生女生共同的尖叫欢呼逗趣，不用抬头就知道是他们四个合体了。

的确养眼。尤其像我这种理科实验班里的女生，常年面对的都是不修边幅只会用分数碾压我的学习机器（打扰了各位学霸，勿放心上）。初次见到这四位，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班主任太暴殄天物了！无所不用其极占用各种时间督促我们学习：让我们提前餐厅吃饭错开高峰，取消我们课外活动，体育老师一到我们班的课就不舒服，更有甚者拿小本本记录我们每人课间十分钟去厕所的时间和次数，超时超次就约谈。导致，这种让人极度放松瞬间解压的天然资源只有耳闻到高三才偶然得以相见。初次见到这四位，眼睛忙得都不知道该先看谁，贪婪又慌乱地大致扫了一下，帅得无可厚非。尽管如此，我还是留意到你，跟他们三位的积极阳光有点不一样，你有一种忧郁的气质，神似我喜欢的花泽类。

这种淡淡的忧郁不名状地，一下子就闯进了我的心里。我想再见到你。

一个普通的课间休息，在我去完厕所回教室的走廊上，阳光下你小跑着朝我这个方向，微微笑着，那种感觉如清风拂面，一瞬间空气都是甜的。当然了，我知道你不是对着我笑，你的兄弟光在我身前朝你挥手。我内心开怀举止如常，走过你们身边，小心翼翼想再瞄你一眼，却被你微笑的眼睛撞个正着，心都融化了。我对你们点头微笑，姿态高傲。

尤如困兽被放出牢笼，我开始有意无意跟同学打听F4的消息。得知你们全是文科班学渣，天天情书课桌都塞不下，打球被各种端茶送水甚至浸透了汗水的球衫被女生们抢着手洗的时候我都没惊讶，直到听说你身边有了她。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的爱恋，我居然难过低落了好几天。告诉闺蜜自己的心情，她没当回事，全校1/4的女生都失恋了，你排第几？好好学习，北大男神任君挑选。

因为在意，容易在校园里看到你们和她的身影。不得不承认，你和她挺般配。帅哥美女，一个搞体育一个学播音，神仙眷侣。你们的相视一笑，射杀无数少女的芳心，包括我。我虽心中酸涩，但看你幸福也真心祝福你。我全力控制自己，专攻学业以转移注意力。但偶尔看到你，一天都欢喜。

这是我情窦的初启，说不出原因讲不明道理，如果非要按一个理由，可能就纯粹喜欢帅气的肉体？

光和我同届，教室在隔壁班。他阳光又稍许腼腆，笑容和煦如温风，球场上是雷厉风行的神投前锋，是你们四个心中的大哥，也被公认为是校园F4之首，不虚此名，他的眉宇轮廓神似四字弟弟。我们班寥寥可数的女生，虽然嘴上都说对学渣嗤之以鼻，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因为近水楼台的缘故，每每光经过，都会频频抬头望向窗外来思考问题，我偶尔也会转头，运气好的话能看到你。临近高考，一时间同学录风靡全校。有一天我竟收到了光的那一份。我应该是写了些高考寄语人生期许云云，没想到这份官方的文字一把把我拉进了你们的圈子。

高考结束后光主动在网上联系我，像个老朋友一样偶尔跟我谈天说地，这种校草级人物的主动，谁招架得住，我受宠若惊，当然也没敢多想。我们的聊天话题从最开始的谈人生理想谈未来，慢慢过度到日常生活。他吐槽被女生偶遇围观要电话的烦恼，我抱怨高中都毕业了还被父母严苛的家教约束得像坐牢。一天光邀我去看球赛，我有一丝犹豫，后来答应了。光的心思我心中略有知晓，我也确实没见过大帅哥在球场上挥汗，再加上他的确是一个风趣幽默的人，我也想跟真人线下互动一下说不定能有所发展？当然，心中有个角落一丝侥幸萌生，或许还能再见到你。

夏夜的傍晚余温未散，姑娘们的热情就似这烤晒了一天的篮球场热气，沿着地表蒸腾弥漫。我提前五分钟到达，里外三层水泄不通的人群让我着实傻了眼。放不下姿态去挤进人海，也不想被光误会失约。于是我给他发了信息：我到了，人太多，我在外围看。四下张望想寻个高地起码看得到内场，突然人潮骚动，劈开一条缝，光跑出来，环视四周，看到了我。众目睽睽之下我被带进内场落座，一时间场内外各种口哨起哄，几米开外都能感受到姑娘们犀利的眼神仿佛一个个小李飞刀刺向我。我看到了你，慵散地做着热身，你看向我这边，没有表情，我不确定你是否留意到了坐在她身边的我。

“学姐你好，第一次正式见面，我是倩，辰的女朋友。久仰大名，我听他们谈论你很久了。” 她大方地跟我打招呼。谁是你学姐，说不定我比你还小。虽然我心中嫉妒的小火苗有点死灰复燃，面儿上不能输，淡定自若地回应以微笑。“你好，倩，我跟光也只是毕业后才偶尔网上聊天的普通朋友。” “那是因为你太遥不可及了，喜欢你的人谁不自卑。” 女人过招，真不简单，各怀心事微微一笑，“过奖了。”

我不喜欢尬聊，尤不擅长跟尴尬的人尬聊。有意无意聊着，我认真看球了。虽说看不懂规则细节，但是上篮扣帽那些酷酷的动作还是很迷人的，再加上一个个俊朗的脸庞，连挥洒的汗水似乎都在散发魅力。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女生们要争抢那本该是臭烘烘的球衣了，也在心中暗暗感恩父母和班主任对我的严格管教，不然情窦早呼呼绽放把脑袋带跑偏了。整场比赛可谓秀色可餐，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速度激情精准，一个个进球引爆全场连连尖叫。辰的表现，并不是我想象中活力美少年的感觉，总觉得有几分泄气。但倩在一边，连连称赞。

比赛结束，大家盛情难却，我参加了你们的庆功宴。席间大家畅聊甚欢，纷纷交换了联系方式，还揭开了我在你们心中高冷不可近身的美女学霸面纱，其实就是一个与人为善接梗自然的逗趣姑娘。因家规苛刻，滴酒未沾的我需在门禁前归家。席间言语甚少的你突然发话，我跟你顺路，送你吧。一时间我懵了。大家都喝得晕晕乎乎，这种场面超出了我的控制范畴。脑袋急速运行：可以，那你女朋友怎么办？光怎么办？不可以，那我怎么办？？我要对得起自己还是对得起大家？“你喝多了。我送她回去。我请她来的，自然要安全把她送回去。不顺路也送。” 光的语气没一丝商量。“好，我们走吧。” 我起身想尽快离开这里。路上光说非常高兴我去看球赛，我也礼貌地回应是一场视觉盛宴。心里始终思忖你的那句话，是真的醉了吗？

自那之后，我会偶尔参加一下你们小团体的聚会，与大伙的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完全不同，你总是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平静得好似一潭湖水，深不可测。大家逐渐熟络，会当面开玩笑喊我大嫂，也会时不时在网络上跟我聊天，只有你，二者从没有过。很快你高三开学住校，我跟其他人也陆续以大学生的身份分道扬镳奔赴自己的城市。

光留在省会读篮球专业，我南下简直像是进入了一个新世界。身边虽不乏蝶舞翩翩，但有F4的标准，凡人根本入不了眼。还是我自己心里始终有一根放不下的弦？光毫无悬念成了新晋校草，更多的女生围着他继续他的烦恼，但他依然会在网上找我聊天，时常关心我的生活学习，俨然一副大哥不放心小弟自己出去打拼的模样。直到一天他突然跟我说起你们四人的近况，提到你时说你分手了。我心咯噔一声，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只记得光说你看女人的眼光不行，再后面我就完全没听进去。我前思后想了好几天要不要联络下你安慰你，最后放弃。可能是高傲的自尊心作祟不想成为主动说话的人，可能是自我怀疑怕自作多情没有勇气，也可能是担心徒增你备考的压力，面对恢复单身的你，我想伸手又有点无力。但我开始常常主动联系光，关心你们近况，曲线救国似的指导他该如何开导你。

你终于高考完毕，光邀请了各年级的风云人物，给你搞了一个很盛大的毕业派对庆祝你冲脱高中牢笼加入大学生自由的队伍。大家分享着大学的奇闻轶事，喝得畅快淋漓。你比之前消瘦一些，依然帅气，身为主角的你，跟以前一样，安静得坐在角落里。虽然我们没有特别的交集，看到你就能让我大喜。心情极好的我，在觥筹交错间，有点飘飘然，似醉了。

突然，光晃晃悠悠走上舞台中央，拿起话筒：首先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弟的毕业典礼，希望他大学顺心顺意，一辈子的兄弟，干了。他望向你，举着杯，你起身回敬，一口喝下了杯里的酒，终于能在你毫无波澜的情绪里看到你眼神对光满满的敬意。今天我还有个重要的事要讲，光深情地望着我，我瞬间明白其意。有个人，她自信美丽，聪明幽默，善良大气，我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形容你，在我眼里你就是完美。大蟒蛇（我的外号），我喜欢你。台下一片尖叫欢呼，仿佛求婚成功了一般。这一天终究来了，我是聪明，但也没聪明到可以自如地在这么公开的场合拒绝校草的表白。我极力摆出一副自然的微笑寻思着如何回应，“辰，找女朋友按着嫂子的标准来，提高一下自己看女人的眼光。”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番话，你起身回呛：你懂什么。我第一次见识你有情绪，没有抬高音量，没有怒火中烧，低沉的嗓音伴着你冷冽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你推门出去。我私下跟光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改天再聊。他执意送我，我强调以大局为重便跑开了。之所以跑是担心找不到你。你站在走廊的隔音电话亭里，闭着眼睛。“你还好吗？” 轻敲着门我问你。

“你要走了吗？” 温柔的语气。

“对，再晚回去该挨骂了。” 我耸耸肩。

“我送你吧。” 你走出来，回归喜怒不形于色。

“好。”

出租车内弥漫着酒气，司机叔叔说你们小年轻开心也喝酒不开心也喝酒，少喝点，对身体不好。知道了叔叔，谢谢你。因为跟你单独一起，我异常开心，心情愉悦连大叔的嫌弃都觉得格外有爱。你一路没有说话，眼神呆呆地望向前方，我想安慰你又碍于有人，终没开口。

很快到了我家巷口，下车后离别前，我礼貌地对你说声谢谢。你说不客气。周围的空气安静地有点压抑。真心不喜欢尴尬的我主动开口，你别搭理他们那些无聊的话，上了大学好姑娘多了去了。未等我话说完，你一拉，紧紧把我抱进怀里。毫不夸张我立马僵住，我是恋爱了吗？我该怎么做？我是不是应该像电视剧演的那样也紧紧抱住你？突然一想这在我家门口，万一点儿背被爸妈散步回来看见会不会打断我的腿？心里害怕极了，我推开你，“我要回家了。”

“嗯，有时间听一下张国荣的《有心人》。” 他淡淡地说着，脸上居然有一丝释然的表情。

那晚出于好奇我听了，自此这歌被我列入禁曲。每每听到，眼前一定是你的模样。

我拒绝了光，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无人代替。他大气地祝福了我，说大蟒蛇长大了。

我找了你，一鼓作气告诉了你自己的心路历程。讶异之余，你告诉我，自第一眼起，看到我从拐角走出来，从光身后走向你，你第一次明白心动的意义，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和你。

原来那次对视，是心灵交融的一眼万年。

这就是爱吧，是自卑也是成全。

你说我值得更优秀的人，自愧配不上你；我说不想因为自己，伤了你们兄弟和气。

我们真诚地祝福对方，一定要长久长久地幸福下去。而彼此之间的爱意，再无对他人讲起。

这就是爱吧，是主动的心动和无悔的祝福。

我自定义的初恋故事讲完了。我们从没在一起，但两颗心曾在同样的时空下，紧紧偎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