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译六首阿兹特克人的诗歌

年初时，出于对古代美洲文明的兴趣，买了一册野中雅代编译的《アステカのうた》，其中收录了很多古代中美洲文明的民歌与诗文。这几个月，我断断续续转译了其中几篇，如今选出六篇在译文的遣词酌句上较为满意的作品，分享给读者诸君。

阿兹特克文化圈的古典文学，总是充斥着过剩的色彩，以梦呓般幻想性的诗句歌颂着众神与死亡。不过，那些色彩特别浓烈的作品，往往充斥着鸟兽、昆虫、宝石和鲜花的名字，并不容易翻译。即使逐字逐句地译成中文，也很难将那种独特的空气带给吾国的读者诸君。因而这次，我只选择了两篇这样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其余的作品风格都较为粗犷，但同样带有阿兹特克文化圈鲜明的烙印。

如若他日，掌管智慧的羽蛇神肯赐天启，使我得以将荣冠战争的残虐与壮丽译成精准的中文，我大概会发出润色后的另外几首译文吧。

以下六篇的原文都是古典纳瓦特尔语，而日译本则是野中雅代根据西班牙语版译出的。我根据野中雅代的日语版转译，虽然一些篇目参考了英译本，但依然属于三手翻译，难免失真，只能尽可能凭着幻想去贴合美洲先民们的本心。

如若有误译，我也只能向太阳神维齐洛波奇特利谢罪了。祈求祂肯宽宏地原谅我对其子民的冒犯。

1、死亡圣歌

古典纳瓦特尔语民歌

倘若人死去 就应当这样对死者说话： 如果死者是男人， 就呼唤神圣的死者说 雉啊。 如果死者是女人， 就呼唤说 鸮啊。

“醒来吧， 天空已经变红了， 黎明的光出现了。 炎色的雉鸡已经 在与火色的燕子歌唱了， 蝴蝶已经飞走了。”

所以老人们 对死去的人 对成为神明的人 如是说道。

2、对偶的谚语

古典纳瓦特尔语民歌

a 即使那样也是有， 即使那样也是无。

b 你不会被再度生产， 你无法被再度生产。

c [没有粮食的穷苦人] 就这样睡下， 再那样醒来。

d 若是不去救助自己， 又在期盼被谁救助？

c 人类就如此那般地 化为大地。

3、春之歌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1402-1472，阿兹特克帝国之核心城邦特斯科科的君主）

在画家的屋中 开始了歌唱， 练习着歌唱， 将繁花洒向大地， 让歌声响彻苍穹。

歌声回荡， 铃声悠扬 那是缀花的铃鼓 在应答着歌。 将繁花洒向大地， 让歌声响彻苍穹。

在繁花之上 有野鸟在歌唱， 歌声在水底扩散。 种种赤红的鸟， 应答着野鸟的歌。 赤红璀璨的鸟 唱着美好的歌。

你的心是一册画。 你来此歌唱， 你奏响鼓点， 你是歌者。 在春天的宅邸的最深处 你使人获得朝气。

你将美丽的花， 使我们沉醉的花 带来这世上。 你是歌者。 在春天的宅邸的最深处 你使人获得朝气。

4、查尔科的女人们

女人们用性爱来挑衅兵败查尔科并被俘虏的阿兹特克君主阿萨亚卡特尔（？-1481年），因为他无法用军事征服查尔科，女人们想试探他能否用性爱征服她们。

啊，我可爱的、美丽的阿萨亚卡特尔王， 您若当真算是个男子， 此刻就是您再度成为男子的时机了。 难道您已经枯竭了吗？ 请您拂去我可怜的灰尘吧， 来吧，请您试试我的肉体吧。

留下我的欢愉吧，且将它留下吧。 啊，小伙子，赐予我欢愉吧，可爱的人哟。 笑着享用欢愉吧，我们就这样， 令我臣服于您的身下。

不行、不行……还不够呀，还远远不够呀， 啊，我那可爱的人哟，阿萨亚卡特尔王…… 来吧，动起来吧， 来吧，将您可爱的双手动起来吧， 没错，没错，试着攥住我的乳房吧。 像是要入侵到我的胸膛之中。

您将我的美丽与纯洁， 彻底地玷污了呀。 点缀着美丽的羽花的 我的胎儿，我将他献给您…… 您看呀，就在这里呀。 请您赏赐我，将我刺穿吧。

先留下我的这里吧， 来吧，阿萨亚卡特尔王， 让我抚弄您的那里吧…… 我的手可还没碰到那里呢， 您可真是我可爱的小伙子！ 赐予我们的这条幼虫一些快乐吧， 让它站起来看看吧， 站起来一次，来吧，再站起来一次！

可爱的人， 您常被人称为雄鹰与猛虎吧？ 您总用计谋将敌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吧？ 来吧，小伙子，享受欢愉吧。

您的内心大概也正这样期待着吧…… 慢慢地、慢慢地，耗尽精力吧！ 我可爱的情人哟，您正这样期待着吧？ 我全都明白。就这样与我交欢吧。

您当真算是个男子……

因我的花苞盛放，您获得了欢愉， 我将我的下唇，献给阿萨亚卡特尔王。

阿萨亚卡特尔王哟， 我是如此地渴望您…… 请看看我那盛满献花的水瓶吧。 我的乳房呀！

来吧， 用这可爱的手， 攥住我的这里。 让我们一起欢愉吧。

在铺满鲜花的地板上，休憩的房间中， 小伙子呀，慢慢躺下吧，放空心灵吧。 啊，我可爱的人啊，阿萨亚卡特尔王。

5、母亲

梅斯蒂索人民歌（梅斯蒂索人，指欧洲殖民者与美洲原住民的混血民族。）

母亲，若我死去 将我埋在母亲的家中 如此一来 母亲就会一边做着薄饼 一边流下泪水了吧？ “夫人，您为何哭泣？” 若是有人这样问起， 母亲就回答他： 是柴火太潮 烧出了烟 呛出了我的眼泪。

6、向十二位传教士抗争

1524年，罗马教宗哈德良六世派遣了十二名方济各会传教士，抵达新建成的新西班牙总督辖区，对当地原住民进行传教活动。

神父大人们，尊贵的神父大人们。 您们历尽了艰险，才抵达了此地。 此处站在您们面前的 是我们无知的人民 正在凝视着您们。 然后现在，我们想说些什么呢？ 有什么话是您们不得不听的呢？ 我们是有什么价值的人物吗？我们只是这般平庸的人民。 通过翻译，我们如是回答： 在触手可及处与我们同在的神 重复着吐叹息与话语： 因为众神，我的身体陷入了危险。 因为众神，我的身体陷入了危险。 恐怕那毁灭 恐怕那毁灭 就在我们眼前的道路的尽头吧。 那索性就死去吧，那索性就毁灭吧， 因为我们的众神已然死去了。

现在让我们揭开一些隐秘 将圣父与众神的箱子掀开一道缝隙。 您们说我们不知道， 谁是在触手可及处与我们同在的神， 谁又是全世界的养主。 您们说我们不知道， 我们的众神是虚假的众神。 如今崭新的语言，正是您们说的语言， 这语言令我们动摇， 这语言令我们痛苦， 因为以前在这片大地上生活过的， 我们的祖先， 并不像这样讲话。 而如今我们竟然 会破坏了那古代的生命之法吗？ 会破坏了奇奇梅克的、托尔特克的、 阿科尔瓦的、特帕内克的生命之法吗？ 是谁给了我们生命， 是谁将我们生产， 是谁赐予我们子孙，再令他们成长， 这我们是知道的。 应当怎样呼唤神明， 应当怎样祈求神明， 这我们是知道的。 在战争中被击溃， 被您们连根拔起， 连我们的王朝 都已被您们禁绝 难道这还不够吗？

（注：奇奇梅克、托尔特克、阿科尔瓦、特帕内克都是中美洲的原住民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