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魔幻现实主义事件
查看话题 >上海的夏天
江滨公园
上海的夏天总体来说并不讨人喜欢,空气闷热,阳光刺眼。
在户外行走不到几分钟,已经感到很难受,恨不得立刻躲到树荫下或空调室内。
有时候等红绿灯时被困在车流里,闻着汽车散发的汽油味,以及喷散出的热气,那是我最讨厌的时刻之一。
前几天在多伦美术馆,看到一个展出的作品,用密密麻麻装在盒子的车子和人群来表达城市的拥堵,深有同感。
但是有时候天气也会突然凉快下来。傍晚的时候,家附近的江滨公园就很热闹,都是来乘凉或运动的人们。
三月初来这边看一个公寓,不小心散步到了江滨。一看到宽敞的沿江滨步道,漂亮的花坛,江面来往不息的运船,宽阔江面吹来的风,一下子喜欢上这里,决定为了这个公园也要签下那套公寓。
公园里分了跑步的步道和骑车的步道。只要天气好,都很拥挤。有很多滑着滑板车的小孩子,练习骑车的小孩子,旁边跟着骑着哈罗或美团单车的家长,有跑步的人们。每隔几百米便有一个休息站,有自饮水,饮料贩卖机或者玻璃房图书室,还可以停自行车。
一开始我比较喜欢往东方明珠方向的步道散步。那个方向有很多漂亮的商场,露天酒吧,还可以看到陆家嘴高楼大厦的灯光秀。现在我更喜欢往杨浦大桥方向骑车或散步。傍晚的时候,天空从淡蓝色转为深邃的蔚蓝,杨浦大桥的红色灯光亮起,在桥下的广场上凉风习习,总是非常热闹,奔跑的小孩子,乘凉的一家人,还有追着孙子孙女跑的阿姨叔叔们。
夜生活
外滩有很多高层酒吧,虽然一杯酒有点贵,但是经常拥有很惊艳的夜景。
但是没有办法每周去fancy的夜景酒吧。
今年夏天以来,很经常去的是陆家嘴的Chili's 。有段时间一直在看美版《办公室》,那天散步看到Chili's,便开玩笑说我们也去吃一下迈克尔·斯科特baby back ribs吧。
Chili's 的Happy Hour有很不错的马提尼,不仅很便宜,而且是美国size的,超大杯。氛围很放松,适合和朋友聊天,坐在室外可以看到对岸的灯光亮起的万国建筑群。
上海的夜生活离不开巨鹿路上的Found 158。有一次周四去,在一个餐吧里有一个拥有爆炸头的黑人DJ,非常帅气且衣着很有风格。他放了一系列很经典的复古流行曲,我非常喜欢。结束后,和他聊天,他介绍自己,说是巴西人,工作是DJ和模特。晚上一两点以后,酒吧们开始放更为大声的音乐,微醺的人们开始跳舞。
如果想要hardcore,夜店Taxx可以很吵,人们只要无意识的随着节拍跳就可以。但是我自己不喜欢taxx的音乐和氛围。
Taxx前面有一家汉堡店,专卖夜宵汉堡。一直听人提到这家网红汉堡店,有一次半夜三点准备回家时候买了一份。四十元的汉堡,尺寸刚刚好一个人吃。味道相当惊艳。我甚至觉得比Fat Cow的汉堡还更好吃。
卖花的阿姨
离开Found,坐在路边等滴滴。看到刚刚在Taxx看到的猥琐大叔站在一群非常漂亮的年轻女生周围,给他们递烟,试图寻找机会占一点便宜。我非常反感他,我朋友说,世界上所有夜店里都有这样的人。
有人在唱歌。声音很好听。
一个六十岁左右大叔上来乞讨,他向我们展示他胸口的支付宝和微信的二维码。我的朋友向他扫码给了他一点钱。
这时候一群卖花的阿姨涌上来向我们兜售玫瑰花。其实这些不是真的卖花,而是变相的乞讨。一个阿姨旁跟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我们问她,你的女儿不睡觉吗?阿姨说,她白天睡够了。阿姨和小女孩都看起来整洁体面。阿姨说,你买一点花吧。给孩子一点钱买吃的。
我们说,我们昨天已经买过了。
我们昨天在另一个餐厅也遇到同样的卖花阿姨。
滴滴来了后,我们没有买花就离开了。在车上,我说,为什么要半夜带着孩子来卖花呢?我讨厌他们利用孩子。我朋友说,也许她无法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吧,只能带着。
我有点后悔没有买她的花。为什么我们可以在夜店花钱买酒水和汉堡,却不能给他们一点钱,让他们早点回去睡觉呢。
后疫情时代
之前年初每天都盯着疫情数字看,现在已经好久不关注了。
美国据说确诊人数已经超过400万。而全世界的确诊人数已经超过1500万。
在上海,人们的日常生活已经跟之前差不多。除了进入公共场合总是不停的量体温,登记名字,被要求带上口罩。
除了国际旅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其他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当我去人群拥挤的商场吃饭,乘坐公共交通,接触陌生人,也没有感觉不安全。似乎真的一切都在慢慢恢复。
但是我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永久的改变了。未来变得更为不确定。
昨天出去玩时,美国朋友跟我聊到最近中美关系之间的tension。
我说,你指的是美国要求关闭休斯顿大使馆吗?他说,是的,还有最近一系列的事件,关系越来越紧张。我说,希望等大选之后,特朗普这个疯子走了后,事情会恢复理智。
他半开玩笑说,作为美国人,第一次觉得这么不安全。我要赶紧赚钱存钱,然后离开这里。
他说,但是美国现在一团糟,我也不想回美国。我想去泰国或越南。我说越南似乎不错,新闻上都在说越南现在越来越向世界开放。
以前感觉全世界都触手可及,喜欢哪里就可以去哪里。疫情时代下,不知道这份自由是否还可以回来。绝大部分人都只是高墙之下脆弱的鸡蛋而已。
日常宅家生活
六月和七月,度过了差不多两个月的宅家生活。
早上从冰冻层拿一个蔬菜香菇包子,五分钟蒸好。再用热水煮一个水煮蛋。泡一杯英式红茶,加一点牛奶。这便是一顿分量刚好的早餐。
早餐后拿上笔记本电脑和眼镜,骑车五分钟到达江滨的图书室。
这个图书室疫情期间定员7个人,早上够早的话这里很有可能只有我一个人。
这个图书室有不少装桢精美的新书。感觉比旁边的公共图书馆里的书更新。
下午有时候会坐公交车去健身房。这个健身房的卡是我们所住的公寓附赠的,只要持续住,便可免费使用这个健身房。
位于一个非常热闹的街区,附近有公利医院,有各种食肆,煎饼店,烤鸭店,便利店,还新开了我很喜欢的台湾早餐店,全天售卖三明治,蛋饼,面条,豆浆。健身房通常人不多,有时候工作日下午去,只有我们在健身,百无聊赖的健身教练在瑜伽房睡觉或玩手机。
健身回家后,又热又累。我们会做一种叫chunky monkey的果昔,来自健身YouTuber Joe Wick分享的配方。一截冷冻的香蕉,牛奶, 一点菠菜,一勺花生酱,用搅拌机搅碎混合,超级好喝。
晚上会稍微花点心思做晚餐。
在日本的时候,学会了一个保存米饭的好方式。首先煮一大锅米饭,用保鲜膜包好一人份的米饭,放到冷冻柜冰冻起来。要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微波炉热一下。日本人多是一个人住,每天煮米饭很麻烦,于是发明这种储存方式。
晚上经常做的有日式咖喱,炖牛肉,或者泡菜汤,冬阴功汤。把鸡肉,蔬菜,鱼或者豆腐放进水里,煮熟后放入超市买的各类料理调味料就是方便美味的晚餐。
鲁迅故居和鲁迅纪念馆
从陆家嘴图书馆借了很多书,其中包括鲁迅的杂文集《野草》。中学念书起就很喜欢鲁迅的文章,当下结合变换莫测的时事再深读,再次感受到他的精神力量。
冯骥才一篇散文里讲游法国的先贤祠,这是雨果,左拉,卢梭,伏尔泰等思想伟人埋葬的地方。
他写道:
“于是我明白了,为什么在先贤祠里,我始终没有找到巴尔扎克,斯丹达尔,莫泊桑和谬赛,也找不到莫奈和德彪西。这里所安放的伟人所奉献的不只是一种美,不只是具有永久的欣赏价值的杰出的艺术,而是一种思想和精神。他们是鲁迅式的人物,却不是朱自清。”
这也大概是为什么,当我周围满满对房间里的大象视若无睹的朱自清们时,当我开始摇摆不定否认自己的直觉和常识时,我反而在读100年前的鲁迅的书里,找到一种适用于当下的真理和清醒的勇气。
从微信上预约了去虹口的鲁迅故居和鲁迅纪念馆。去之前读了萧红写的回忆鲁迅先生的文章,里面对他的家有很具体的描写。
这个位于虹口的鲁迅故居在一个普通的上海弄堂里,按下门铃后有人会开门放你进去。同一栋楼还
有别的居民在住。故居是一个稍微狭小的三楼的房子,每一层楼大概只能有两间房。家具都是原物,很旧。装潢是典型海派风格,偏西式,甚至有个带西式马桶和浴缸的卫生间。看起来简朴舒适。
房子很小,三楼的楼梯被拦住了,一个保安坐在楼梯的凳子上,守着不让人上去,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我好奇楼上是什么,我便问他,三楼是什么?
他简短的说,他儿子的卧室!
我说:不让上去看吗?为什么呢?
他说:疫情期间,三楼不对外开放!
对话结束。
我感觉逻辑有点问题。如果是正在整修,可以理解不让看。疫情期间,已经开放了一楼二楼,参观的人就三三两两,为什么三楼就不让看呢?
但是从他的表情,我明白他并不会向我解释。
通常向这样手握一点儿权力,严守规则,说话简短有点不耐烦的男人们提出质疑,请他们解释一个事情,对话往往不可能进行地太友好。
他们不喜欢被质疑。如果用把自己处于弱势地位的甜甜的声音友好地问,他们也许会收起严厉的表情,愿意多说一点话。
太阳很大,我们继续穿越鲁迅公园到达鲁迅纪念馆。
鲁迅公园很漂亮,有池塘有荷花,还有一个茶馆可以吃饭喝茶。
鲁迅纪念馆很大,一面大大的墙铺满他所写的及有关他的书。馆里很多他的手稿,最早的出版物。
看到鲁迅先生亲笔写下的那些文稿,有种穿越时空的令人感动的感觉。
地毯非常软。走在上面很舒服。
唯一不和谐的是不时传出的保安大叔们呵斥游客让他们戴上口罩的声音。
我在想这些日复一日在鲁迅故居和鲁迅纪念馆的人,他们可曾读过一些鲁迅的书呢。
如果他们读过,受过鲁迅先生的影响,也许他们就会待游客不同
如何使用被赋予的权力
疫情期间,有一个让我注意到的点是,各个地方的保安大叔忽然之间被赋予了权力,变得重要起来,而他们似乎非常享受利用这种权利。
我还记得三四月份疫情还较为严重的时候,有一次和两个朋友去一个餐厅买吃的,那时候可以外卖,不可堂食。我们进到餐厅,椅子都被翻过来放在桌子上,表明不可坐下堂食。因为疫情期间空空荡荡,老板看到我们进来还挺高兴,让我们进去坐着等。
我们跟他聊天,他说这家店是疫情刚开始之前新开的,没想到一开张就遇到这个事情,这里房租特别贵,现在压力很大。
正说着,一个保安大叔进来,话也没说就拿出手机拍照,拍我们。然后一开口便是简短的呵斥:不能堂食!
老板特别紧张,急忙说他们在坐着等,没吃!我们也赶紧说,我们只是坐在这儿等。
保安还是一句不说,只拍照存证据。老板气的不行。
他走后,老板非常生气,说这个保安来了好几次了,就等着给他找麻烦似的!
夏天之前,我也曾和我来自浙江的朋友,以及外国朋友在商场和餐厅被拦下,不允许进入。即使我们在上海生活了好久,但是由于一些不符合逻辑的规则,仍然不能进入这些地方。
保安大叔们遵守规则拦人无可厚非,他们并非规则制定人。
但是我常常感受到他们面无表情的冷峻下有一种隐隐的“哈!我抓到你了!”的兴奋感,而非同情心。
即使规则不合理,也无法要求他们做出解释。他们只能生硬的要求你遵守。一旦过于追问,则可能变为争执。
似乎表达能力和怒气之间有一个负相关的关系,越是无法好好的用语言表达自己,越容易恼羞成怒。
相反,如果工作人员是女性,同样的遭遇下则常常会感受到他们的略为抱歉的心理,更能感受到他们的同情心。
Kindness costs nothing 。善意是不花费分文的。
播客
听播客是今年以来刚养成的习惯,发现了不少宝藏节目。播客很适合探讨公共话题话题,比如女权,电影,LGBT,教育,环保,或者当下发生的社会新闻。我最喜欢的是《不合时宜》,每期都听,虽然已经注销微博,但是偶尔还是主动去看《不合时宜》主播孟常的微博。
很幸运找到世界观类似的人,帮我坚持自己的观点。
最近还听了一档《日谈公园》的《说归说|在哈佛读博士没觉得苦,我美死了》,这两个北京人对话仿佛相声似的,一逗一捧,特别搞笑。
由此发掘了哈佛博士张湛的节目《天书广播》,打开了历史学的大门。
张湛的北京腔让我想起高晓松的《晓说》,也是很容易听又带有幽默感的节目。那档节目是高晓松环游世界谈古论今,他口才很好,知识面广,邀请到不少有意思的嘉宾,他的抑扬顿挫的北京腔非常适合说书,我听的时候也学到不少知识。
最后一次看到高晓松的新闻是他参加央视的一档读书节目直播里被恶意评论谩骂导致中止。谩骂他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做人或做事有问题,而是他是美国籍。
结语
2020过了一半,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半年。我想记下这个夏天里的片段,或好或坏,或重要或琐碎,供未来的自己回忆。
首次发表于个人公号:斯汀的事务所,欢迎关注
© 本文版权归 christinehon 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 了解版权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