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020.07 三浦紫苑《强风吹拂》阅读随感
看到理想国强推这本书,决定买来读一下。读了序章就去看番剧,结果完全停不下来,刷完了才开始读书。因为先看了动画,才体会到动画制作有多精良,作画、节奏、剧情的取舍以及高光时刻的处理、BGM、配音都完美地契合原作。一边读一边感慨日本动画的先进和用心。
读书和看番剧感受其实差不多,剧情差别在一些小地方,比如阿走的感情刻画、成员获得正式记录的过程,感觉动画的取舍很得当,该燃的都燃了,可能拖慢节奏的舍掉。除了剧情的差别,那就是书面和画面的差别了,小说可以更细致刻画人物的心理想法,所以更直白写出阿走和灰二直接的感受态度。在想象力有限的情况下,一开始读小说的时候,我有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感觉人物很平面,读不出情绪,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还沉浸在动画带给我的直观感受。逐渐沉浸入小说中就好了,不过还是会不断和动画进行对比,脑海中也是动画的情节。很好奇,要是我先看小说,再看动画,会是怎样的结果?我会顺利读完小说吗?
《强风吹拂》金句很多,很多都让人觉得,啊,这是我心中所想的,所谓共鸣,大概也是这样,读者发现作者所说的就是自己的心里话,虽然自己并没有形成文字,或者并没有用如此精炼有力的文字。阅读时我也在电子版划出,然后简短标注。不知不觉记了118处标注,虽然很多都是碎言碎语或者“哈哈哈”、“好可爱”之类的。
无论是番剧还是动画,最让人崇拜也好,向往也好,是清濑灰二。怎么说呢,他算是非常理想化的人物吗?有着非人的耐心,等待四年,坚定又温柔,教学方法一流,会炒菜,会做便当,唯一的缺点车技不好也在改善(也许“那个”也是呢)。同时,他也一直在追随心中的梦想,自知不是“被选中的人”,于是决心和其他没有被选中的人“登顶”,标准不是世俗的成绩和分数,而是跑步的真谛。于是,我不仅想灰二当我男朋友,更想他当我的跑步教练和人生导师。我这样同样不被选中的人,如果在你的训练下,可以到达怎样的高度呢?你们看到的顶峰的景色我也好想看看。更重要的是,灰二连结起来的竹青庄的友谊我也好想参与其中。
除了灰二,每个人也有各自的困局和闪光点。看动画时最有共鸣的是KING,求职失利,默默无闻,从一开始不想融入,到无法融入,到终于独立同时又有深厚的友谊。大声说出的“我谁也不是”让人顿悟,是啊,无论是谁,其实都不重要,不需要被下定义,不需要被局限,不需要突出,也不需要消失,做自己想做的事,享受,就好了。
也许书里很多都是陈词滥调,无论是对极致的追求,对运动的热爱,对友谊和成功的看法,或者对个人价值的探讨。但是无法否认,在这样一个励志热血的故事里,读者可以看到自己,cliche也变得touche,让人羡慕、感慨、顿悟。
很难受一直以来我因为体测和体育成绩对运动没有产生好感,甚至厌恶或逃避,从来不会主动去靠近。我永远不会知道我到底失去了怎样的体验和感受。但是大学期间有一段时间,我会在晚上一圈圈地跑步,400米的操场慢慢跑10圈,跑完的那种舒畅与愉悦真的很难忘,虽然坚持不久,也算体验过多巴胺的作用。有些后悔,要是当初再多跑步就好了。但是后悔也不会让我现在行动起来,还是有惰性啊。我需要灰二!
无论如何,《强风吹拂》是不错的书,非常不错的番剧,推荐!

强风吹拂 (标注: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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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竹青庄的房客
阿走望着身披棉袄的男子背影,心头涌上一股既愤怒又讶异的情绪。已经好久没有人问他喜不喜欢跑步了。 对这个问题,阿走无法像餐桌上出现喜欢的食物时那样轻松地说出“喜欢”,也无法像将不可燃物丢进资源回收桶时那样淡然地表示“讨厌”;这种问题教人怎么回答?阿走心想。明明没有目的地,却仍日日不间断地跑下去——这样的人,能够断言自己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厌跑步吗? 对阿走而言,能纯粹地享受跑步的乐趣,只停留在幼时踏着青草跑遍高山原野的时期。之后的跑步生涯,无非是被困在椭圆形跑道上,拼命挣扎并抵抗时间流逝的速度——直到那一天,那股一发不可收拾的冲动粉碎了过去堆砌起来的一切。
(“像将不可燃物丢进资源回收桶时那样淡然地表示讨厌”这种表达是日本文化里常见的吗?想起来《四重奏》里所说的哭着吃完饭的人能活下去,或者能毫不犹豫把钉子钉在墙上的人。)
男子慢慢将手伸向阿走包裹在牛仔裤下的小腿。管他是变态还是什么,随便啦,懒得理他了——阿走豁了出去,任凭男子抚摸自己的脚。他实在渴得不得了,把男子买来的茶一饮而尽。
(灰二摸阿走的脚)
“喔!” 清濑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阿走见状不由得往后一缩。这男人骑着脚踏车一路追来,还乱摸陌生人的脚,看来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哈哈不是什么正经人)
尽管清濑一下子玩它的耳朵、一下子把它卷曲的尾巴故意拉长,尼拉仍然频频对两人示好。阿走也摸摸它的头,当作向它打招呼。尼拉戴着漂亮的红皮项圈,没被系上锁链。“你戴起来很好看啊。”阿走对狗儿轻声说道。
(可爱!Ծ ̮Ծ)
◆ 第二章 天下第一险峰——箱根山
阿走感觉得出来,自己正在试图缩短他与对方之间的距离,就像把超音波发射到海里、借由反射的讯号来探查鱼群下落。 “……你跑步,是为了健康的因素吗?” 话才出口,阿走不禁暗自咂了咂嘴。这下可好了,本来打算发射超音波,结果却投下一枚鱼雷。这么一来说不定会吓到鱼群,让它们就此闪耀着背鳍上的光辉、怀抱着秘密往深海潜去。阿走惊觉自己太过躁进,不禁暗自失措。这也让他更加讨厌自己这种只懂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的个性了。
(有话直说是优点呀阿走)
“灰二哥,我问你个问题,”阿走一边跑,一边提出心中的疑问,“为什么你要把塑料袋绑在尼拉的脖子上?” “因为我懒得拿。” 清濑回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说话时永远不带一丝迟疑。 这算什么理由啊?阿走不禁同情起尼拉。狗儿的嗅觉比人类敏锐得多,把排泄物挂在它鼻子前,根本就是在整它嘛。 尼拉浑然不觉阿走的关心,自顾自地往前跑,卷曲的棕色尾巴在屁股上饶富节奏地左右摇摆着。
(还是很可爱哈哈哈,灰二哥太坏了)
“不是我在自夸,我啊,几乎没怎么跑过,”一直顾着看漫画、好像这一切跟自己无关的王子,终于抬起头来,“要等我练到能出场去跑箱根驿传,恐怕草履虫都先一步进化成人类啦。” “王子你再怎么不才,脚程一定还是比草履虫快啦。”KING安慰人的功力实在很拙劣。 “草履虫就是草履虫,再怎么进化也不会变成人类。”阿雪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
(哈哈哈三个人的性格都体现出来了。)
“灰二哥,既然你也跑过,就应该很清楚才对。这些人全是外行,你何必把他们拖下水,让他们陪你做梦,逼他们受苦?” “不挑战看看,才会真的永远只是一场梦,”清濑难得显露出情绪,而且越说越激动,“况且,他们每个人都有很好的资质。尼古学长跑过田径,双胞胎和KING在高中时待过足球社,阿雪练过剑道,神童以前每天走山路上学放学,来回共10公里,而姆萨在肌力[17]上的潜力也无可限量。”
(从最初灰二哥一个人的梦,到最后变成所有人的梦)
“阿走,你喜欢跑步吗?”他反问。 两人初次相遇的那天晚上,清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阿走愕然,无言以对。 “我很想知道,跑步的真谛究竟是什么。” 清濑说道,两眼一直凝视着酒杯。这个答案,完全没有回答阿走的问题。 然而,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阿走仍能清楚记得清濑当时那真挚的眼神。
(キラキラ)
◆ 第三章 开始练习吧!
清濑忧心地在城次跟前弯下腰,用大拇指轻轻揉了揉他的腿根。 “噢噢,灰二哥,不要乱摸人家那里……” 城次拼命扭动身子,看起来很痒的样子。
(灰二摸城次腿根)
“阿走,你觉得什么样的人适合长跑?” “这……有很多种啊,比如说,耐力够强的人?” “我觉得是执着的人。你看过王子那堆漫画山吧?像他这样满脑子除了漫画以外什么都不想,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王子他既不爱夜游也不爱乱花钱,把所有金钱和时间全都奉献给漫画,而且热情历久不衰,真的很了不起。这种全心全意投注在同一件事上却不以为苦的个性,绝对很适合长跑。”
(很有道理啊)
在清濑的追究下,王子拼命帮自己辩解。 “话是没错,但我是真的一边踩跑步机、一边看漫画啊,而且我感觉最近双脚已经练出一些肌肉了呢。” “我看看。” 清濑伸手摸摸王子的小腿肚,检查他的肌肉。阿雪见状,马上给他忠告:“灰二,劝你最好早点改掉动不动就摸别人脚的坏习惯。” 清濑“嗯”了一声,站直身体。
(灰二摸脚这件事终于被吐槽了)
晚餐果然是咖喱。清濑一丝不苟的性格,在烹饪上也发挥得淋漓尽致。早在练习开始前,他就已经把洋葱煮到软烂,然后加人阿走买来的各种市售咖喱块,调合成独家口味。 然而,没有人吃出他特调酱汁的深奥之处,反倒是咖喱中大量的猪五花肉让他们看得眉开眼笑。至于精心装盘的色拉,他们也看都没多看一眼,三两下就扫得一干二净。 “我看我是白费工了。”清濑露出介于愤慨和哀怨之间的神情,把空盘子放到洗碗槽。 “再帮我添一点饭,”站在电饭锅前的尼古,似乎已经决定不再节食,“口味、摆盘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有肉给这些家伙吃就好啦。”
(完美的灰二啊)
看来,有人要恋爱了,阿走心想。只是,现在正并肩而跑的城太和城次,似乎还没察觉到这件事。这下非得赶快劝他们一定要每天洗澡才行。
(哈哈哈)
◆ 第四章 纪录赛登场
然后,清濑一边嚷嚷着痛,一边挺直膝盖站起身。阿走和尼拉仰望清濑,只见他头顶上的春季星座有如一顶尊贵的王冠,兀自闪耀光芒。 “变得更强……?”阿走问。 “我对你有信心。”清濑微微一笑,再度踏着碎石子返回竹青庄。 阿走摩挲着尼拉的背,陷入沉思。从以前到现在,有许多人要求阿走跑快一点,但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叫他变强的人。到底什么叫做“变强”? 阿走不懂。可是,清濑说他对阿走有信心。 冻结已久的心房,骤然亮起一盏小小的灯火。那盏灯火让总是在阿走体内回旋的暴力泉流不再奔窜,也驱退那些将阿走逼向黑暗深渊的诱惑之声。清濑的话有一股沉静的力量,仿佛可以吹散阿走心中的恐惧和胆怯。 “好!”
(会发光的灰二)
“听说开车技术很逊的男人,‘那里’也一样很逊哦。” 尼古劲爆的发言一出,城次和城太马上自顾自接话:“那只是谣传吧?”“不,我觉得蛮有道理的。” “‘那里’是指哪里呢?”姆萨又在问神童了。 “全都给我闭嘴!”阿雪再度怒吼。至于当事人清濑,根本没听到后座的骚动,只顾着抓紧方向盘,专心一意开车。
(哈哈哈没事灰二后来车技有进步´∀`)
比起他们,我还嫩得很。阿走心想。我得更加紧练习才行!我要榨出这副躯体的最后一丝潜力,装上强而有力的弹簧,跑得跟风一样快速、轻盈。我要跑到天涯海角,跑到别人以为我周遭的氧气特别充足,以为我永远不会疲累。 颁奖台上的喜悦,在一瞬间化为乌有,焦虑进占了阿走的心房。 我想跑得更快!我想抵达从来没有人体验过的高度!
(有志气的阿走)
看来,十个外行人想一起参加箱根驿传,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为什么高中时代的我,管不住自己的脾气?早知道就安分一点,不就能推荐到田径名校了吗?这样一来,我就能在一个充满优势的环境里,和顶尖好手一起练习了。 阿走感到恐惧。他害怕自己跟着竹青庄的人追求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时,会逐渐被速度的世界遗弃。 完成了首次纪录赛,竹青庄房客们放松下来,在车里拼命聊个不停,只有阿走一个人闷不吭声。他甚至没察觉到,驾驶座上的清濑频频透过后视镜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小说里的阿走更加真实,动画里虽然一开始也有抵触,但这样后悔的情感没有表现出来。清濑也感觉更加像真人,而不是动画里那样完美浑身散发纯白光芒的神。)
6月底的第二次东体大纪录赛,王子终于跑出16分58秒14的成绩。他跨越了17分的门槛。竹青庄所有成员都取得参加箱根驿传预赛的资格了。
(想来动画的节奏真的非常好。作为业余选手通过记录赛本身就很难,在这方面着墨写才能更好体现他们的不易与不言弃,所以动画一开始只有灰二和阿走通过,接下来其他人陆续通过。小说是大部分成员第一次就通过了,只显得KING和王子比较难。)
“你知道对长跑选手来说,最棒的赞美是什么吗?” “是‘快’吗?” “不,是‘强’,”清濑说,“光跑得快,是没办法在长跑中脱颖而出的。天候、场地、比赛的发展、体能,还有自己的精神状态——长跑选手必须冷静分析这许多要素,即使面对再大的困难,也要坚忍不拔地突破难关。长跑选手需要的,是真正的‘强’。所以我们必须把‘强’当作最高的荣誉,每天不断跑下去。”
(要更强。)
◆ 第五章 夏之云
“我把它们放在杂货铺里寄卖,结果很受女孩子欢迎。她们都说这种避邪娃娃看起来很恶心,可是又好可爱,”神童微微一笑,“拜托你今后再多做一些。”
(哈哈哈好真实)
“真不给面子,你的开车技术明明已经进步很多了。” 话才出口,阿走便暗自懊悔:“惨了,说漏嘴。”不过,清濑的开车技术确实进步神速;在前往白桦湖的途中,甚至还有人在车上睡着了。遥想第一次参加东体大纪录赛时,大家还以为自己坐上了在做花式表演的航天飞机,不是全身僵硬动都不敢动,就是吓到快昏过去,哪里想得到日后居然能安心地在清濑的车上呼呼大睡。 “不管学什么,我都学得很快,”清濑淡淡地说,“我这个人很死心眼,所以不管是做研究或练习,很容易一头栽进去。” 阿走想起尼古那则关于开车的传说。“那、那你‘那里’是不是,也、也……”他吞吞吐吐半天,最后还是说不出口,只能点头说,“是吧……我想也是。”
(哈哈哈阿走你敢倒是问出口呀。没想到小说反而更那...那个呢。)
清濑头痛地揉起太阳穴。阿走悄声附耳问道:“灰二哥,怎么办?你不是打算让神童跑上山那一段[24]吗?” “是啊,”清濑语带无奈,“这很可能会成为驿传转播史上头一出箱根遇难真人秀。” “比赛时会有前导车,所以应该不至于,”阿雪冷着脸说笑,“要是真的有什么万一,只能相信神童的野性嗅觉了。到时就拜托他在箱根山上自己开出一条路,抄捷径到达芦之湖。” “咦,可以吗?”无意间听见此言的城次,天真地问。 “想也知道不行!偏离比赛路线就当场淘汰了。”清濑驳斥道。
(非常生活化的幽默,越来越喜欢这群人。)
“当时的参赛学校只有四所,那是大正时代的事了。听说这些学校最热衷的不是练习,而是怎么在箱根山里找出最短的捷径。其实这也难怪,连箱根驿传也有过那种连电台实况转播都没有的古早时代。” “那不是作弊吗?”王子一边剥水蜜桃皮一边说。 “这就是大学生最爱的勾当啊。”尼古一边添饭一边笑。 阿走的脑中浮现大正时代的学生走在箱根荒径的情景。他们和对手卖力相搏,但也不忘动歪脑筋投机取巧一下。他们和时下的学生没什么不同,同样既愚蠢又乐天。
(总结得真好啊,愚蠢又乐天。)
只要追随灰二哥,就一定能看见——看见那个他热切期盼得见、耀眼璀燦的无名渴望。
(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在真是大幸。)
因为我对他做了不可原谅的事阿走握紧拳头,告诉自己忍下去!都是因为我,害他不能参加高中最后一场大赛,也难怪他那么生气。忍下来,就当作是尼拉在吠吧。 “现在你可以跟别人相亲相爱地一起跑步,那时候为什么就办不到?为什么你要把我们的努力化为乌有?明明只要稍微忍一下就过去了!” 不行,我忍不下去!尼拉那么可爱,但是榊一点都不可爱!面对榊一连串的逼问,阿走决定不再忍耐。
(阿走你真可爱。)
榊撂下这句话,清濑只是稍稍回过头,扬起嘴角。 “预赛时我会让你见识一下我们有多‘相亲相爱’、有多认真跑步。啊,不过,你们要忙的事那么多,恐怕也没空欣赏吧?总之,你就努力挤进正取选手名单吧。” “到底谁幼稚啊。” “灰二真是坏心眼。” 尼古和阿雪在一旁偷笑。宽政大学田径队只有他们这几个人,大家都是正取选手,一定都可以出赛。
(很喜欢灰二这样很有性格,虽然温柔。)
阿走练得比其他人还勤快,所以有时会因为慢性肌肉痛而难以入睡。不过,只要把它想成是长出新肌肉带来的痛楚,不管多痛他都能忍受。他甚至还在这种有如刀割般的灼热和痛楚中,感受到一股与快感只有一线之隔的喜悦。他深深感觉到,只要天一亮、迈开脚步往前跑,他就能进人比昨天更深、更远的速度世界。 跑步距离增长、韧性也变强的竹青庄成员,目前正处在最佳状态。只要看到练习有了成果,他们就会借此勉励自己更加努力。一旦达成从前令自己苦不堪言的距离或秒数,他们就越来越能体会运动的乐趣,更能积极专注地练跑。
(运动的乐趣啊。大学以前我因为体测和体育考试,一直没能体会到,而且极其讨厌跑步。幸好大学时期曾有一段时期,坚持独自在操场奔跑。黑灯瞎火,没人能看见我,我也看不清别人。戴着耳机,不理会别人,不理会周遭任何事情,现实中腿部酸痛,但依然能奔跑在想象的世界里,流的汗都是幸福的汗。)
“啊!” 一阵凄厉的尖叫声突然传来。全身赤裸的双胞胎和正要脱下运动裤的阿走,吓得动也不敢动。 房东和一名留着乌黑长发的纤痩女子,竟然出现在饭厅里。是“八百胜”老板的女儿! “你们三个搞什么!” 清濑从厨房冲出来,赶忙将双胞胎押进浴室。正在看电视的竹青庄众成员,全被这一幕逗得前俯后仰。阿走看得很清楚,虽然“八百胜”老板的女儿用双手掩着脸,但指缝间那双杏眼可是瞪得老大。 “我叫胜田叶菜子。”她向大家自我介绍。 “叶菜啊——”洗完澡、穿上衣服的城太自作多情地扬起嘴角。这什么怪名,反过来不就变成菜叶了吗?阿走在心里嘀咕着。不过,叶菜子确实很漂亮。只见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面颊潮红地频频瞥向双胞胎。
(哈哈哈叶菜子妹妹很懂。原来名字有被吐槽过。)
食欲以及想和东体大较劲的斗志,在城太和城次心中沸腾。阿走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俩明明那么想交女朋友,为什么就是对眼前的机会视而不见?阿走身旁的清濑,正在对房东发牢骚。 “教练,你在想什么啊?竟然带一个女孩子来这个挤了十个年轻男人的地方?” “是十一个。”房东很干脆地把自己也算进去。 “真要说的话,我觉得有危险的是双胞胎才对。”阿雪说。 双胞胎早就把肚子痛的事拋到九霄云外,浑身上下表现出对有烤肉吃的狂喜。叶菜子则两眼喜滋滋地盯着猛转圈圈的双胞胎不放。不知怎的,阿走突然觉得有点闷,而且连他都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奇怪。
(青春期啦阿走。)
“真的很难喝,”清濑也露出一副亲眼目睹猫咪被车子碾毙的表情,“但还是喝下去吧。天气这么热,很容易引发脱水症状。”
(哈哈哈这个比喻。)
慢了一圈的伙伴们逐渐映入眼帘,大家看起来都累坏了。追上他们时,清濑出声说:“速度变慢了但也不要因为这样就猛看表,尽量让身体记住速度感。” “天气热成这样,不要下这么复杂的指令!” 尽管遭到众人的埋怨,阿走和清濑依旧维持原定的速度,跑完25公里。
(确实太难了吧,让身体记住速度感。吐槽很精准。)
叶菜子过来坐到阿走身边。阿走担心自己汗臭味太重,于是将屁股稍微挪向清濑。清濑发现,不禁笑出来。 “你们一天大概跑几公里?”叶菜子问。 “要看当天的状况和每个人的状态……不过,差不多有四十公里吧。” “咦——!” 叶菜子惊呼一声,阿走差点吓到跳起来。清濑又在偷笑了。 “笑什么?”阿走瞪向清濑。 “没事。”清濑仍然满脸窃笑,而且还故意移开视线,望向天空。
(1 这一大段好有趣,灰二一直偷偷笑阿走的反应。)
“你们好厉害,”叶菜子发出赞叹,轻吐一口气,“原来要练得这么辛苦。我本来以为马拉松这种东西,就是一群耐力很强的人轻松跑一跑而已。” “不是马拉松,是驿传。”阿走纠正她的话。 “是吗,驿传。” “嗯。” 阿走觉得脸颊热乎乎的。他感觉到右手边的清濑身体在微微颤动,却没办法转头看他的表情。可恶,他绝对又在偷笑!阿走心想。
(2 青春啊,忍不住感叹。)
双胞胎从三人面前跑了过去。 “还有一圈!”清濑说。 叶菜子转过头追逐双胞胎的身影,这时阿走突然想起阿雪交代的任务。 “呃……胜田同学,你喜欢双胞胎对不对?” “讨厌,你怎么知道的?” 有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吧——阿走知道清濑心里一定也在说同样的话。 “然后呢,嗯……你喜欢哪一个?” “哪一个?什么意思?” “就是,呃,你喜欢城太还是城次?” “当然是两个都喜欢,讨厌!”叶菜子羞答答地拍了阿走的肩膀一下。 这女生的反应还真妙,阿走心想,过了几秒才意会叶菜子话中的涵义。
(3 好实诚啊叶菜子。)
“哈?”阿走怪叫一声,“两个都喜欢?这样好吗?!” “反正他们俩长一模一样啊——我喜欢那张脸。” “喂!”阿走气冲冲站起身,“他们又不是两盆一百五十块的洋葱!哪有人因为喜欢那张脸就同时喜欢两个人?你不要太过分了!” “不错嘛,想得到这种比喻。”清濑笑着点头。 叶菜子转头讶异地看阿走。 “为什么你这么说?” “为什么?因为他们俩是完全不同的个体!你应该多看看他们别的优点,比如个性之类……” “个性有那么重要吗?” “那还用说!”
(4 很有趣,大家还年轻,看脸很正常啦。)
“哦……但是我只要喜欢上一个人,就不会太在意他的个性。”叶菜子露出幸福的微笑。“我昨天跟今天稍微和他们聊了一下。他们两个没有什么让我受不了的坏习惯,长相又是我的菜。这样不就够了吗?我没办法只选一个。” 阿走觉得全身无力,坐回树荫下。或许是憋笑憋过头的关系,清濑居然打起嗝来。 “其实胜田小姐说的也没错,”清濑趁着两次打嗝的空当说,“感情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有时就算对方再怎么坏、让人再怎么痛苦,还是会执迷不悟地爱上对方。” “就是说嘛,”叶菜子得到声援,用力地点点头,“恋爱就是这么回事。” 竹青庄的成员陆陆续续跑完25公里。 “我去叫房东先生。他说要带尼拉散步,就一直往步道那头走去了。”语毕,叶菜子走出树荫。
(5 执迷不悟的爱。)
阿走和清濑沉默半晌,静静望着野草随风摇曳。 “你有过那种经验?”阿走问。清濑好像终于停止打嗝了。 “你没有吗?”他含笑反问道。 “……没有。” “是吗,那跑步呢?不管再怎么痛苦,再怎么难受,你不是都一直跑下去吗?这跟胜田小姐说的那种心情,不是一样的吗?” 清濑起身走到阳光下,把倒在地上的竹青庄成员一个个拉起来。 “喂喂喂,给我起来做放松操!”
(6 确实,真正的爱大概就是这样的,unconditional, ever-lasting, persistent.)
阿走在心里轻叹一声。要是真的像灰二哥说的,我对跑步的执着就好比恋爱那种执迷不悟的话,那恋爱真的是不能求回报的东西呢。 只要迷上了,就再也无法逃离它的掌控;不计较喜恶,不在意得失,不顾一切被吸引;就像天上那一群被黑暗吞噬、不知会被带往何方的星星。 就算再艰辛,再痛苦,就算什么也得不到,阿走就是没有办法放弃跑步。 为了把蛋白质柠檬水发给大家,阿走也走到太阳底下。阳光直射向脑门,蝉儿骤然齐声鸣叫,天空不见半朵浮云。 “天空好蓝。” 夏天啊。
(7 “不计较喜恶,不在意得失,不顾一切被吸引;就像天上那一群被黑暗吞噬、不知会被带往何方的星星。”充满生气和热爱的夏天。)
◆ 第六章 灵魂的呼喊
“东体大教练太吓人了。” “他也是恶魔,但是跟灰二是不同类型的!”
(话说灰二真是很好的老师啊,温柔而坚定,又有方法,确实值得我学习。)
“我相信大部分的大学,都很重视选手的自主性,”清濑将视线从相簿抬起,“不过,东体大不是唯一釆取军事管理的学校。” “我就是讨厌运动社团这一点,”王子摇摇头,“教练的话就是圣旨,菜鸟永远得被老鸟欺压。我们是学生,不是奴隶!” “可是,也有人认为如果不那样做,队员就会变成一盘散沙,”神童说,“像我读高中时,校内的强队大部分是纪律严明的社团。” “就是两难啊,”KING挟起最后一块猪肉片,“假如不严格,就赢不了比赛;但要是去社团一点都不快乐,又会让人讨厌运动。到底怎么办才好?” “笑死人了,”阿走低声迸出一句,“那种教练不严格就偷懒、不开心就不想跑的人,永远都不要跑算了!” “你干吗又突然愤青上身?”城次轻斥阿走。 “灰二哥,你觉得呢?”城太问。 “如果我喜欢铁腕作风,早就把你们勒得死死的了。”清濑说。
(阿走你懂我呜呜呜,学生自主性真的很重要。不过还是要向灰二学习。)
“这里有灰二的耻照!”阿雪亮出相簿的最后一页。那是集训最后一天晚上,大伙儿一起到湖畔玩仙女棒的照片。 当时清濑正蹲在地上想点燃仙女棒,结果尼拉被燃烧爆裂声吓得惊慌失措,冷不防爬到他身上。这三张照片清楚记录了尼拉从正面扑向清濑、死命扒在他脸上推也推不开,以及清濑因此跌个倒栽葱的模样。清濑面红耳赤地说:“为什么阿雪的相簿里也有这些照片?” “我觉得很好玩,所以帮每个人都加洗一份。”叶菜子若无其事地说。双胞胎笑眯眯地不约而同翻到那一页给清濑看。 “从明天起,我要跟魔鬼班长一样练死你们。”清濑说。
(哈哈哈叶菜子干得漂亮!)
其他人一边喃咕,一边各自回房。清濑回过头,望向还留在外头的阿走。 “这样好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啦?!” “没什么。” 然后,清濑敛起笑容:“阿走,你觉得我会不会太天真了?”
(哈哈哈阿走果然春心荡漾了。)
阿走整理思绪的时候,清濑一直看着他,眼神遥远而迷蒙,仿佛正透过阿走看着过去的自己。 “我不想再被束缚,”阿走说,“那对我来说是最痛苦的事。我只是想跑步而已。” 不被任何事物牵绊,自由地尽情奔跑。不听从任何指挥,只听从身体和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跑到天涯海角。 “榊看起来很吃东体大严格的纪律那一套,但我跟他不一样。灰二哥,如果你的作风跟那个魔鬼教练一样,恐怕我早就不在这里,在练习的第一天就离开青竹了。” 清濑的视线再度聚焦在阿走身上。他轻拍阿走的肩膀,从他身旁走过。 “晚安,阿走。” 在房门关上前那一刻,阿走已经看不出清濑的背影有一丝软弱或动摇。他又恢复为往常的清濑了。 “灰二哥,晚安。”阿走低声自语,然后也回房。
(真好啊,互相支持、共同成长的知己。)
长跑时还得兼顾速度的提升,这样的痛苦绝非一般人能承受的;耐力赛跑过程中的呼吸不顺,以及全力冲刺后的剧烈心跳,会在同一时间袭向跑者。这种痛苦,就像一个人明明已经溺水了,却还得硬撑着打水球一样。王子已经因此吐了好几次,但清濑每次都会要求他“尽量忍下来”。 “你会吐成习惯的,忍下来继续跑!” “不可能的啦!” “他会被自己吐出来的噎死!” 王子突然跑到一旁的草丛里低头猛吐,结果连本来上前要照顾他的双胞胎也忍不住跟着呕吐,状况惨不忍睹。
(光是读着就很难受。王子的执着和坚持真是超过常人的水平。)
“不过,我懂灰二哥的意思,”王子说,“要是磨过头,说不定会在预赛前就断成两截;但如果磨得不够,又没办法在预赛中发挥实力是不是这样?” “没错儿,”清濑点点头,“如果只是疯狂地拼命练习,绝对没办法掌握个中精髓。这是一场和自己内心搏斗的战役。我希望你们倾听自己身心的声音,小心谨慎地磨炼自己。” 原来如此,阿走心想。或许,这就是长跑需要的“强”之一。 长跑不需要瞬间爆发力,也不需要在比赛中过度展现技巧,只需要两脚交互踏步、稳健地前进就好。“跑步”是一种很单纯的行为,大多数人都跑过,而长跑只是在既定的距离中持续进行这项动作而已。至于长时间跑步需要的体力,可以从日常练习中培养出来。
(长跑比的是强)
阿走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该练的都练了,接下来只要往前跑就好,为什么会自取灭亡呢?阿走自己也有过类似经验。在高中的最后一场全国高中联赛中,他腹泻了。他既没有着凉,也没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为什么肚子会忽然不舒服?当然最后他还是跑完了全程,没造成什么问题,但他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偏偏在赛前拉肚子? 现在他懂了。真要说的话,就是“调整失败”,原因则几乎全来自于压力。不论锻炼得多么彻底,心中还是会猛然怀疑:“真的够了吗?”而一旦确认训练已万无一失,又会开始担心:“万一还是失败怎么办?”越是锻炼自己的肉体与心志,它们就越脆弱。于是选手变得容易感冒,也容易拉肚子。就像一部精密的仪器,几颗微不足道的尘埃,就可以摧毁它。 战胜不安与恐惧,把自己锻炼得锐利光滑、百尘不侵——这样的力量,就是清濑所说的“强”之一吧。
(面对压力也坚信自我,这份强大确实不容易。)
尽管阿走的脑子很清楚这一点,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因为他练得越认真,就越没办法随心所欲甩脱赛前的紧张。况且,与自我面对面,本来就是一种孤独的过程,只能靠自己达成;一个人游走在与紧张达成和解,以及紧张过度之间,孤军奋战。 最后,阿走决定不再胡思乱想。想太多只会徒增恐惧,脑中浮现的净是负面的画面。 人之所以怕鬼,是因为脑子里想着鬼,然后又加油添醋一番。阿走讨厌这种暧昧不明的东西,不想为“你觉得有就是有”这种自由心证的事烦心。他只想要清楚明了的答案,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清清楚楚,就像只要让两只脚交互跨步便能往前进一样。 阿走拋开所有杂念,心无旁骛地练跑。他奋力练习再练习,重复进行着身体所学会的“跑步”这个行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克服压力。
(总而言之就是不要想太多,干就是了!)
“预赛就要到了……让我教你们必胜的秘诀吧!”房东沙哑、严肃地说,“秘诀就是——左右脚轮流向前跨出去!” 房内一片鸦雀无声。房东似乎察觉到现场弥漫着一股失望、沮丧的气氛。 “……只要这么做,迟早会抵达终点。就这样!”
(必胜的秘诀,完全是真理,完全无用( '▿ ' ))
“灰二哥,你不是一开始就深信我们绝对能挑战箱根驿传吗?虽然我个人觉得成功机率不到五成……为什么你对大家这么有信心呢?” “嗯?”清濑从杯中抬起眼来,微微一笑,“因为大家的酒量很好。” “哈?” 众人顿时停止抱怨房东,转而将视线集中在清濑身上。 “很多长跑选手都很会喝酒,我想,应该是内脏代谢功能比较好的缘故吧。你们的酒量不是跟无底洞一样吗?我一直在观察你们喝酒的样子,老早就看准你们一定没问题。”
(灰二满嘴跑火车(•̀⌄•́))
“当然不只这样,”清濑有点口齿不清,“我早就看出你们是千里马,体内隐藏着尚未开发的潜能!” “灰二哥醉了。”阿走叹口气。
(哈哈哈)
“那王子有女朋友吗?” 阿走赶紧将矛头指向王子,但王子仍埋首于漫画中,连头也不抬一下。 “我只对二次元的女生有兴趣。” 真是暴殄天物,枉费你长得跟明星一样帅,阿走心想。 王子看看清濑。 “不说我了。我偶尔会在文学院听到灰二哥的传言。别看他这样,其实他做了很多……好痛!” 清濑手指一弹,一颗花生米正中王子的眉心。王子哀号一声后,赶紧闭口不再多说。没人有胆继续追问。只见清濑扬起嘴角,问道:“阿雪呢?”
(王子别停,快!我要听灰二的八卦!)
“你们不问我吗?”房东边说边往自己的碗里倒酒。
(哈哈哈好喜欢三浦紫苑这种淡淡的幽默。)
已经习惯早睡早起的大伙儿其实早就困得不得了,但由于担心房东的病情,全都苦撑着等清濑回来。清濑在前门被众人团团围住,满脸倦容、语气凝重地说:“他得了胃溃疡,得住院一星期,原因好像是过度紧张造成的压力。” “压力!”城次怪声怪调地大叫,“他会有什么压力?!” “不就是个什么都不干的挂名教练吗?”城太也不解。 阿走心想,一定只是因为酒喝多了。 “关于这一点,其实我也很疑惑……不过,房东先生肯定是以他的方式在默默关心我们,”清濑揉揉太阳穴,“事情就是这样,所以后天……啊,变成明天了明天的预赛,我们的教练恐怕得缺席了。” “没区别啦。” “反正他在不在都一样。” 双胞胎大剌剌说出心底话。阿走也频频点头。 “你不是说,他在紧要关头时还是帮得上忙吗?”阿走小声嘀咕。 “我是说‘大概’帮得上忙。”清濑回答,一脸无佘地脱下身上的连帽外套。
(其实通篇会有一种很日常的幽默和快乐,不至于让人哈哈大笑,但总能让人会心一笑,很有趣轻松。感觉身边有这些人在的话一定会很幸福。)
◆ 第七章 预赛,开跑!
“不用围成一圈,喊一下口号吗?”KING嗫嚅道。 “你想要?” “也不是……”KING含糊不清地回答。原来他是因为电视台摄影机在拍,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否则好像没什么看头。 清濑看穿KING的心思,喊了句“目标天下第一险峰箱根山”后马上接着说:“好了,走吧!”语毕便迈步往前去,冷静一如既往。竹青庄的众人见状不禁傻眼,暗自憋着笑追上去。
(灰二真的好可爱。)
然而,阿走觉得,最大的不同还是选手脸上的神情。那些所谓弱校的选手,不习惯这样的大场面,脸上也看不到势在必得的自信。真相是残酷的。虽然长跑是只要付出努力就能有一定回报的竞技,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撇开与生俱来的体能和资质。另外,能不能提供选手优质的训练环境和设备,延揽优秀的指导员,都跟大学的财力强大与否有很大关系。 尽管如此,场上的每个选手都是一心以箱根驿传为目标。在这一点上,大家没有任何不同。不论你处于什么立场、曾经有过什么样的遭遇,面对跑步这件事,所有人都得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不论最后是成功或失败,在这个当下,都取决于自己这副身躯。 正因为如此,才会有快乐,有痛苦,最后是无上的自由。
(内心的强大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跑步的姿态是这么优美。这是一种多么原始、孤独的运动。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上忙,不管加油的观众再多,或一起练习的队友就在身边,这些跑者都只能自己一个人、用尽全身的能量继续跑下去。
(孤独,原始,不是一个人,但又只能是一个人。)
好舒服。踩在脚下的跑道,迎面划破的风,在这一瞬间都只属于我。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吧,这是只有我才能体验的世界。 心脏好热。感觉得到热血正往指尖奔流。身体好重。不,不该是这样。让身体继续变化吧。变身为柔韧的野兽,奔向没有痛苦的草原;变身为银色的光束,照亮黑暗。 11.2公里的折返点到了。阿走有如一辆最新式的流线型赛车,完美地跑过弯道,一点时间都没有浪费。放慢速度是一种罪恶。我的一切,是为了跑步而存在。
(美しい。)
看着不断加速的阿走,清濑不禁陷入一阵狂喜。 大家好好睁大眼,看清楚他跑步的模样!看他那为跑步而生的身躯有多美丽! 那个身影,可以轻易凌驾旁人的懊恼与羡妒。他是完全不同的生物。跟我这种被重力束缚、汲汲于氧气的人比起来,有天壤之别。 清濑很想放声大喊,但现在只能想办法忍住。阿走,果然只有你。只有你可以这样体现跑步的真貌。能够鞭策我、让我见识到全新世界的人,只有你,阿走。
(灰二真的懂。)
为了稍微减轻清濑小腿肌肉的负荷,阿走赶紧把手中那瓶水往上一淋,然后伸手扶清濑清。濑顺势起身,微微拖着右脚往前走。 “阿走,跑得好。” 清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称赞阿走。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阿走突然觉得想哭。 “嗯。”阿走低着头闷声回答。 清濑笑了,伸手揉揉阿走的头,弄乱了他的头发。 “我们去帮其他人加油吧。” “还是先帮你冰敷再……” “没问题的,走吧。”
(动画带给人的震撼是具象化的,画面和音乐一同发挥作用,文字的效果真的很受读者投入程度和想象力影响。我光看文字没有太大感受。)
“第八名,宽政大学!” 没听错吧?!KING整个人猛扑过来。清濑朝天空高举起双手,脸上出现难得的开怀大笑。姆萨和神童浑身无力地瘫坐在草地上。尼古和阿雪开心地相互击掌。双胞胎和叶菜子则是一边尖叫着,一边忘情地猛打阿走。 一阵乱拳如雨中,阿走看到了。广告牌上“宽政大学”四个字,发出灿烂的光芒。王子站在外围,静静地流下男儿泪。 成功了!我们办到了!终于,去箱根不再是梦想,而是经过大脑认证的事实!我们可以在箱根驿传出场了! 回过神来,阿走才发现自己刚才忍不住把心里的话大吼出来了。
(哈哈哈阿走被捶了。)
◆ 第八章 冬天又来了
刚才榊那番话的意思是,既然你们后继无人,何必跟人家参加箱根驿传。但这么想是不对的。跑步应该是一种更纯粹、更自我的行为。 虽然,在驿传这种长程接力赛中,我们确实可以把目标从“为了自己”扩大到“为了团队”,但是也仅止于此。 跑步,顶多就是为了自己和队友。在箱根驿传这种竞争激烈的大型赛事中,哪有可能一边跑一边思考队伍存亡这种问题。 那些最早想到要在东京和箱根间举办往返接力赛、进而付诸行动的人,一定非常喜欢跑步,才会兴起这样的念头。参赛队伍以后会怎样、明年能否再举办一样的赛事等问题,谁都不能保证。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怀抱着对跑步的梦想,从而写下箱根驿传的历史。他们相信,一定会有对跑步抱持同样热情的人继承这份信念,使赛事延续下去。 正是这个原因,箱根驿传的大门永远对关东地区的所有大学敞开,与同样具有历史传统的“六大学棒联”[29]完全不同。箱根驿传不会只允许特定的学校参加,即使是新成立的大学,他们的学生也享有同等的参赛机会。
(纯粹,热烈,与信念。)
在车里,阿走开口说:“小时候,每年过年时,我都会看箱根驿传的电视实况转播。” “啊,我也是。” 虽然觉得阿走突来的发言有点奇怪,神童还是不动声色地接话。 “我都会心想,总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们那样跑步。我想参加箱根驿传,一直、一直都很想。现在梦想实现了,真的很开心。” 阿走拼命在脑袋里搜寻合适的字眼,好向队友传达自己的心情。 “所以,我觉得大家不用去烦恼明年以后宽政会变成怎样。就算灰二哥他们毕业后,我们队上凑不齐十个人,宽政大学田径队也不会就此结束。说不定,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某个小鬼,因为在电视上看到我们跑步的样子,也会像我小时候那样,因此对跑步产生兴趣。我觉得这样就够了。” “这该不会是,”王子说,“阿走你想说给刚才那个东体大一年级生听的话?” “嗯。” “这种话你没当场直接顶回去,就没意义啦。”尼古搓着下巴上的胡茬说。 “阿走除了跑步以外,别的事都反应慢半拍。要多多锻炼脑子才行。”阿雪板着脸训起阿走。 “对不起。”阿走道歉。 “不过,阿走啊,你已经可以清楚表达自己的意见了。” “是啊,很清楚。” 善良的神童和姆萨一搭一唱地说。 “你们是在夸奖幼儿园小朋友吗?”城太挖苦道。 阿走很不好意思,整张脸热了起来。他气自己总是该说话的时候不说、错失良机,为此觉得很丢脸。 “可是,”KING从后座探出脸来,“阿走你说这话只是过过嘴瘾吧?” “就是,”阿走身边的城次双手抱胸说,“不管有多少小朋友因为这样对跑步产生兴趣,也跟我们无关。结果都是空,没什么用啦。” 这么说也没错。阿走先点了点头,却又马上摇头否认。“不是!”他在心里呐喊。 “因为很美,所以才会一直跑到现在,”阿走努力解释,“跑步的样子,真的很美,所以看过箱根驿传的人都会打从心里发出赞叹,一边帮忙加油,一边期许自己有一天能像他们一样。” 为了我们团队,也为了电视机前面的小朋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为了我自己,我要跑得优美又有力。现在我满脑子就只想着这件事。 “阿走,你真的很爱找自己麻烦。”城次一副服了阿走的样子,无奈叹口气,不再跟他辩下去。
(看这段的时候正巧听着动画的BGM“箱根の山は天下の険”,很感动。)
“可是,反过来想,不就表示我们很幸运吗?”王子嘴里嚼着生菜说,“六道大的二队跑那么快,还不能在箱根驿传上场。反倒是像我们这么弱的队,通过预赛的考验,取得上场的资格。我觉得,就算没办法拿冠军,只要能参加箱根驿传就很值得了。”
(是的啊,真的很幸运,能碰上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去奋斗,去体验。)
“没拿冠军,就没有意义。”城次说。 “这种已经知道结果的比赛,有需要继续努力下去吗?”城太抬头看着天花板。 “这么想赢,就更不应该去踢足球吧,”阿走一把火上来,紧咬双胞胎不放,“应该更卖力练习,到上尾参加比赛才对。” “阿走的理想主义又发作了。” “就算想练,也没那个心情了。” 双胞胎同时展开反击。 “没办法拿冠军,就不跑是吗?那我看,你们两个迟早都会死,干脆现在就不要活了。”
(阿走嘴最快的一次哈哈。)
“等一下!你们不要这样啦!” 叶菜子抬高嗓门,张开手臂死命阻挡眼看就要冲出厨房干架的阿走和双胞胎。“大家冷静一点!比赛当天,搞不好六道大的选手会全体食物中毒也说不定啊,对不对?” 竹青庄的房客们瞪着叶菜子,差点没昏倒。
(叶菜子也是很可爱。)
“就阿走和叶菜妹两个人走夜路。” “阿走没脑充血就不错了。” “就是说啊,万一阿走和双胞胎又为了抢叶菜子小姐吵起来怎么办?”姆萨也怪清濑。 “不会,”清濑轻描淡写地说,“别看阿走这样,他可是很重友情的男子汉。”
(灰二太懂阿走了。)
阿走很少走路。只要是可以走的距离,他都宁愿用跑的。不论是到大学上课,还是去商店街买东西,对阿走来说都是跑步的一部分。平时,沿途景物都是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很少有机会慢慢欣赏。 跟叶菜子一起走,速度实在太慢了,慢到阿走不知道怎么消磨时间才好。他开始东张西望起来,一下看看灯光映照下的门牌,一下看看树枝伸出到马路上、结实累累的橘子树。叶菜子披着一件薄外套,围着颜色有如紫花野木瓜一般的淡紫色围巾。阿走以前在山里跑来跑去玩耍时,常常釆来吃。它淡淡的糖水味,在舌尖上复苏。
(可爱,东张西望的阿走。)
“我有点惊讶呢。”叶菜子说,嘴边吐出白色的雾气。 “惊讶什么?”阿走移开视线,转头看她。 “没想到你们也会吵架。” “当然会吵啊。在这种小公寓里共同生活,又老是一起跑步。有人洗完澡后没把小木盆里的水倒掉,跑完后把脱下来的臭袜子拿起来闻,一堆有的没的,我们常常为这种事吵架。” “闻臭袜子?”叶菜子微微笑出来,“谁这么变态呀?” 城次。可是双胞胎是叶菜子爱慕的人,阿走实在不想泼她冷水。 “我不能说。” 但这样一来,叶菜子会不会以为那个变态的人是我?阿走越想越觉得不妥,又没别的办法。
(阿走真的很重情义啊。)
“藏原你已经算成熟了吧。我觉得竹青庄的大家都很稳重,脾气也好。看来,要每天跑这么长的距离,果然还是个性上比较能忍的人才行。”叶菜子踢了一下在路面滚动的小石子。“所以呢,虽然今晚你们吵成那样让我有点吓到,可是我一点也不担心。反倒是,你们可以那么快跑完20公里,还要去参加箱根驿传,让我觉得大家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 唉,阿走心想,这个女生真的很喜欢双胞胎。 阿走偷偷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怎么回事啊?心脏竟然一阵阵隐隐作痛。就像喝冰的饮料时渗进牙齿那种感觉,让牙龈发肿、热热的、刺刺的那种痛。
(阿走情窦初开呀,迷迷糊糊的。)
“是这样吗?”阿走终于开口,低声对叶菜子说,“我也干过顺手牵羊的事,不觉得那有哪里好或是哪里不好。我真的搞不懂。” 阿走感觉得到,叶菜子正惊讶地抬头看着自己的侧脸。 “除了跑步以外,别的事我全都无所谓。肚子饿了就去偷东西吃,火大时就出手打人。你刚才说灰二哥他们都很好脾气又稳重,我跟他们不一样。双胞胎说得没错,我是只会跑步的……” “你如果是动物,怎么会烦恼自己没办法分辨善恶呢?”叶菜子冷静地说,“藏原,你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书店的老婆婆很感谢你,竹青庄的每个人也都很信任你,对你的表现有很高的期待。你应该更相信他们不是吗?”
(叶菜子很会说话呢。)
“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就好。藏原同学,你这次参加箱根驿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你高中的田径教练说?像是‘你活该’之类的,什么都可以。” “没有。” 阿走摇摇头他无意道歉,当然更没有“就算没你的庇荫,只要有实力,我还是可以在田径场上出人头地”这种自大的想法。 “我很后悔。我气自己那个时候除了打人,想不到其他的解决方法。只有这样而已。”
(阿走的回答真好,对于过去自己无奈之下做过错事的最好的回答。)
阿雪一副有点无奈的样子,用手指推了一下眼镜。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总之,家人之间,最好不要对彼此有太多期待,就算关心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阿雪..)
清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竹青庄。阿走在他身边绕来绕去闻来闻去,想确认有没有药用贴布的味道,却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怪人。”阿走的举止只换来清濑这么一句。 清濑到双胞胎的房间里和大家碰头。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但是大家别放在心上,让我们用跑步来回答外界所有的疑虑。” “灰二哥,帅呆啦!” “‘你找我们家藏原做什么?’” 两杯酒下肚,双胞胎就开始闹场。《真实周刊》记者找上门的事,似乎让清濑又重新取得双胞胎的信任。
(竹青庄人均小可爱。)
阿走看着这分区间阵容表,马上了解清濑的意图。灰二哥是要把胜负都赌在后半段。很显然,他是认真想要取得种子学校的资格。不,如果比赛照着灰二哥的计划进行,这不只是想拿到种子权而已。从这个配置来看,拿到好名次才是灰二哥真正的企图…… 明明是一个明年就会面临存亡危机的小社团。明明是一堆门外汉在硬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但是清濑不知道什么是放弃,永远向前看,给大家带来梦想和目标,坚定地领导竹青庄的每个人,追求跑步的最高境界,朝着结合个人竞技与团体竞技的终极目标——箱根驿传的顶点前进。 阿走从这份名单中感受到清濑的真心,不禁握紧了拳头,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可能会兴奋地跳起来,像只野兽一样大吼大叫。
(突然热血起来了,通过文字就能感受到的激情澎湃。)
“一区一定要王子来跑,”清濑温柔地说明,“可能是你对三次元空间的事没兴趣,纪录赛和预赛都不知道害怕。所以,你最适合跑万众瞩目的一区。虽然你跑得非常慢,但是不管多辛苦的练习,你都撑下来了。所以,就算赛况再激烈,你也一定可以坚持到底。” 没礼貌,怎么又不小心说真话了呢?阿走心想。但是,清濑对王子的期待,绝无半点虚假。王子一定也感受到清濑的真诚了,双眼闪闪发光。
(直白且真诚。)
“为什么我跑六区?”阿雪要清濑解释清楚。 “之前试跑的时候,你的姿势很稳。一般人跑那么陡的下坡路,身体一定会前倾,屁股一定会翘起来,”清濑看一眼盘腿而坐的阿雪,“而且你……腿很粗。” “你说什么?!” “不要误会,我这是在称赞你。总之就是,腿部和腰部不够力的人没办法跑六区。” “反正我除了粗壮以外,没别的长处就是了。照你这么说,要是我受伤了怎么办?”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吧。你都已经通过司法考试了,而且毕业以后,你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跑田径了。” “喂喂喂,这么说太不负责任,也太残忍了吧……”尼古脱口而出,替阿雪抱不平,当事人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这么说也没错啦。”阿雪接受了清濑的说法。 只要有理,不管多冷酷无情的意见,阿雪都能听进去。清濑充分掌握了阿雪的个性,才会使出这一招。清濑如此高明的人性操纵术,再次让阿走心生敬畏。
(确实太直白了,不过阿雪真的好理性。)
“接下来,回程的二区,就是九区,也是你们口中‘回程的强棒路段’,由阿走来跑。至于最后一棒的十区,就由我来跑。是我提议参加箱根驿传,把你们大家都拖下水的,就让我来画下句点吧。” 清濑轻描淡写地说明阿走和他自己的任务,但阿走可以充分感受到清濑对箱根驿传投注的情感与执着。九区和十区,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好好跑。
(ハイジさんは超かっこいいです!)
“我会让你们看到顶点的,不对,应该说,我们一起来享受站上顶点那种滋味。大家拭目以待。” 清濑露出毫无所惧、王者一般的微笑。
(Fighting!)
趁大家喝得酒酣耳热时,阿走悄悄凑到清濑身边。 “灰二哥,你的脚怎么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清濑一边不动声色地反问,一边帮自己倒酒。阿走闻言一时语塞。清濑虽然一副没事的样子,但阿走心里的疑惑还是挥之不去。 灰二哥跟阿雪学长说“毕业以后,你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跑田径了”,这句话会不会其实是在说他自己?你是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要在箱根驿传放手一搏,就算以后再也无法跑步也不足惜? 阿走光是想象,就觉得害怕。不能再跑步,对阿走来说,跟死了没两样。对清濑来说,一定也是这样。即使如此,清濑还是对他说:“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没事。” 清濑一笑:“来,阿走你也一起喝吧。” 阿走不发一语,不安地一口气干掉清濑替他倒的酒。清濑身上披着一件袖口绽线的棉袄。再过不久,竹青庄的十名房客就一起度过这一整年的春夏秋冬了。 阿走想起遇到清濑的那个晚上。一切都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他的心中突然萌生一种既像怀念又像期待已久的奇妙感受。
(灰二真的是很坚定很强大的人。很希望灰二能一直跑下去,能体会到跑步的美的人,却不能自己去创造这种美,多可惜。)
时序进入12月,竹青庄的成员继续专心地练习。所有人都留在破烂公寓里,迎接一个安静的新年。 除夕那天晚上,所有人一起到附近的神社敲钟祈福。初一那天,一起吃了清濑煮的年糕汤。 尽管紧张的气氛在节节高涨,大家的心情却很好。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大家都有一种感觉,只要待在竹青庄,就能够永远一起练习,一起生活。 在跨步跑出第一步之前,自己都不是孤单的。 不论是起跑的时候,还是跑完之后,永远永远都有伙伴在那里等着我。 驿传,就是这样的一个比赛。 终于,1月2日到来。 箱根驿传正式展开。 那是十个人奋战一整年后的终点,同时也是这十个将在箱根驿传留名的人,最初也是最后一场激战的起点。
(简短朴实的几句描述,却让人充满力量,又羡慕不已。终于要来了。)
◆ 第九章 奔向彼方
“神童,你要尽量摄取水分,”清濑下达指示,“就算边跑边漏尿,也总比脱水来得好。” “两种我都不要。” 神童笑着说,切断通话。 “原来有这么方便的功能。”清濑看着自己的手机。阿走解除免提功能后,问道:“你不知道吗?” “完全没发现。” 那你以为这个按键是做什么用的啊?阿走一边想,一边跑去月台的商店买口罩,然后回到清濑身边。开往箱根汤本的电车正好进站。
(哈哈。)
“嗯……阿走也听得到吗?这样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就说吧。” 尼古可能感觉到清濑口气中透露的不耐,开始说明情况。 “双胞胎啊,好像发现叶菜妹的心意了,所以城太跑完后整个人都酥了,开跑的城次也跟着酥了。”
(原来大家都看出阿走的心意了,但阿走自己还不知道。)
“我说阿走,”结束通话后,清濑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今晚你别在横滨的饭店吵架喔,我和王子可没有把握能排解你们之间的纠纷。” “吵架?你在说什么?” 阿走一脸正经地反问。清濑盯着阿走。 “搞到最后,全世界就剩你还不知道,”清濑笑着说,“公交车终于来了,上车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灰二哥?喂,等一下!”
(哈哈哈)
“希望城次可以摒除邪念,把精神集中在比赛上。” “邪念?有这么严重吗?” 阿走苦笑说。双胞胎终于明白叶菜子的心意了,这不是件好事吗?没错,这是好事,但是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这感觉跟因为跑不好而心慌意乱时一样,胸口好难受。感觉就像细胞燃烧不完全,身体因此囤积了一堆多余、没有用的热量。 阿走沉默不语,清楚感觉到清濑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算了,要笑要干吗的随便你吧。阿走做好被继续挖苦的心理准备。真想赶快上场跑步,这样就能早点从这种无法言喻的暧昧感情中彻底解放,感受风的吹拂。 公交车内热烘烘的暖气,让人脑子昏昏沉沉,很不舒服,跟那种明明想睡、却迟迟无法睡着时的感觉很像。阿走像是要回避清濑的视线,挪动一下腰部,让身体深深埋入座椅中。
(很真实啊。小说里有阿走的这些情绪可以看出阿走也是青春期的少年。)
阿走是个只懂田径的傻瓜,社会适应能力似乎也不太高明,但是他拥有非常纯真的一面。阿走不像我可以马上跟别人称兄道弟,但是他会一边发出“嗯、嗯”,一边想着该怎么响应,努力去了解对方与自己。 阿走的生存之道,跟他跑步的样子很像:强而有力、直视前方,永远对眼中看到的一切抱着希望与期待。 正因为如此,虽然城次常跟阿走吵架,却还是很喜欢他。城次总是想象着,如果自己能像阿走那样跑,眼前看到的会是什么样的世界。他一直以为,叶菜子既然对田径比赛那么着迷,一定也会喜欢阿走。
(说得真好。)
但是,这不是我要的。我,我们想去的地方,不是箱根。我们的目的地,一定得靠着跑步才能到达,那是个更远、更深,更美丽的地方。虽然我现在没办法马上去到那里,但总有一天,我一定要亲眼目睹那里的风景。在那之前,我会一直跑下去。看着吧,熬过这痛苦的一公里,我会离那个世界更近一点。
(原著真的很适合改编成热血动画,事实也证明非常成功。)
在五公里处保持沉默的教练车,首次传来房东的喊话。 “神童,围棋这玩意儿啊……” 这是什么天外飞来一笔?还是说,我在不知不觉间,连耳朵都烧坏了,开始出现幻听吗?房东的破锣嗓音透过扩音器传来,神童努力集中精神听他说。 “什么时候该认输,是最困难的决定。实力越强的棋手,在发现自己赢不了的时候,就会努力思考该怎么承认失败。如果他已经尽了所有努力想逆转,甚至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分胜负,却还是被对手围剿,这就是该认输的时候了,就算当时棋盘还没整个下满。没有人会因为这样去责怪棋手,说他怎么下到一半就认输。相反的,棋手在适当的时机投降,就算输了比赛,也会被称赞‘识时务者为俊杰’,因为他一直都抱着必胜的决心,也确实坚守到最后一刻。” 房东还没说完,神童就听出他想说什么。 “很难受吗?神童?如果真的很难受,就举起双手,我会马上下车阻止你再跑下去。” 神童双手握拳,摇了摇头。这是驿传,如果不能十个选手跑完每一个区间就不算完成。我绝对不会认输。就算结果会很难看,就算错失光荣退场的时机,我还是要跑下去。只要我的双脚还能动,不,就算倒下了,我用爬的也要爬到芦之湖。 或许是看到了神童的决心,接下来房东什么都没再多说,直接关掉麦克风。
(看哭了,神童很强大。)
“神童……” 神童双眼涣散却仍死盯着前方的模样,刹那间让阿走不知道该说什么。神童现在面临的战斗,谁都无法伸出援手。他是为了自己而战,同时也是为了竹青庄伙伴而跑。 阿走一直认为跑步是一种埋头苦干的个人行为。现在的他还是这么想,也坚信这个想法绝对没有错。 但神童在比赛中这样的表现,已经完全超越结果与纪录,是另一个次元的境界。 好强,阿走突然想起。清濑曾经说过的“强”,或许就是这个意思。不论个人赛或驿传,跑步需要具备的强韧,在本质上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那是再怎么痛苦也要向前进的一种力量,以及持续与自己战斗的勇气,也是不只着眼于眼睛看得到的纪录、更要一次又一次超越自我极限的毅力。 阿走不得不承认,神童真的很强。今天如果让阿走来跑五区,或许宽政会取得更好的名次,但这不代表阿走赢过神童。 神童非常强,而且还向阿走亲自示范了跑步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我们这群人,到底为了什么而跑? 阿走目不转睛看着巨幅屏幕。 明明这么痛苦,这么难过,为什么就是不能放弃跑步?因为全身细胞都在蠢蠢欲动,想要感受强风迎面吹拂的滋味。
(信念的力量。)
阿走闭上眼。清濑的决心,以及他进大学以来独自怀抱了四年之久的心情,就像冰冷强劲的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打在他身上。 “那天晚上,当你在街上狂奔、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清濑平静地说,“我心想,终于让我找到了。当时我很想大喊,‘我的梦想,现在正奔驰在我眼前!’我骑着脚踏车追你,很快就发现你是仙台城西高的藏原走。明知道你是谁,却还是把无处可去的你拖下水。”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说这些?清濑性格上的洁癖,在阿走眼里既好笑又残酷。 之前他说,是因为看到我跑得那么自由又开心,所以才叫住我,还说完全没发现我就是仙台城西高的藏原走……这些谎言,他根本没必要说破的。 “灰二哥,”阿走睁开眼,看着清濑,“是你给了我一个属于我的地方,还指引我该走的方向。灰二哥,是你教会我去思考这些的。” 电车开始减速。横滨车站快到了。阿走站起身,抓住清濑的手腕,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 “我要你知道,我很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阿走和清濑在横滨车站下车,从挤满人潮的地下道朝东口走去。 “灰二哥,”阿走压低声音,一副要说什么天大秘密的样子,“明天,我们好好跑吧。跑出以前没有过的最高水平。” 不管过去曾有什么样的误解,也不管真相如何,他们俩之间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信赖与感情,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被任何事物伤害或抹灭。 不管前方有什么样的恶魔在等着,他们绝对不会再逃避,也绝不畏怯。 梦想化为现实的日子已经到来接下来,只需要全心全意去跑。 “说得对,阿走,就这样。” 两人四目相对,轻轻一笑,然后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起迈开步伐往饭店跑去。
(挚友。)
◆ 第十章 流星
“我倒觉得学长你可以拿到区间优胜。” “怎么说?” “因为学长从以前到现在,说过的话都一定会达成。司法考试也好,箱根驿传也好,学长不是都说要做,然后都做到了?”神童又双眼含笑地说。“所以,这次请你也一定要说出来,说你要拿下区间优胜。” 在神童这股沉静却有力的压力之下,阿雪说了声:“好,我拿。” “好了,那就没问题了!学长一定会跑出好成绩的。” 神童看起来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阿雪低头看着他,不禁笑出来。 “现在我终于知道昨天我有多没用了,”阿雪说,“你昨天在比赛前,压力应该跟我现在一样大,我却没办法做到像你现在一样,说这样的话来鼓励你。” “不管人家怎么鼓励,想克服压力,最后还是只能靠自己啊。”
(阿雪很厉害,神童很厉害,大家都很厉害T^T)
“放心吧,”城次从阿走手上拿回手机,“阿走你要更相信我们才行。” “相信……吗?”阿走转动脚踝,开始为练跑做准备,“哦,胜田小姐好像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什么?叶菜妹吗?”城次突然满脸通红,“为什么会突然讲到叶菜妹?” “什么为什么?” “我说,你到底是装傻,还是天然呆啊?”面对阿走的答非所问,城次再也按捺不住,直视着阿走,“告诉你吧,我喜欢叶菜妹。” “我知道啊。” “你知道?!为什么你知道?” “昨天,尼古学长在电话里说过。” 怎么就算不在竹青庄,却还是地板破个洞,啥都守不住啊,城次忍不住一个人嘀咕。 “那阿走你呢?”城次接着问了他最想问的事,“我可以跟叶菜妹告白吗?” 这种事,干吗征求我的同意?为什么竹青庄的人,都随便认定我喜欢胜田小姐啦?想到这里,阿走感觉有如突然被人推了一把,就像那种刚睡着不久却猛地向下坠落而惊醒过来的感觉。 我喜欢胜田小姐。 原来我根本没资格笑双胞胎迟钝。只不过,这份感情是如此安静,又好像很理所当然似的存在心里,难怪我一直没有发觉。 叶菜子的每个身影,阿走都珍藏在记忆里不管是并肩走过的那个夜晚,还是叶菜子曾经围过的围巾颜色;在夏天云海翻涌的天空下,叶菜子望着我们练习时的侧颜;第一次见到叶菜子那时候,她踩着脚踏车朝商店街远去的背影。 阿走一直看着叶菜子,却也看到叶菜子的视线和心情,总是投向双胞胎。 “原来是这样。”阿走总算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为此惊讶不已。 “怎么了你?”城次怯怯地问。 城次看阿走突然发起愣来,一个人在那里又是自言自语又点头的,不禁觉得毛毛的。 “没事,”阿走摇摇头,“我觉得你跟她告白看看也好。” 他不是在逞强,反而觉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叶菜子如果知道城次的心意,一定会很开心。说不定如果是城太跟她告白,她也一样开心。这个问题可能会有点伤脑筋,但这就轮不到阿走操心了。 感情的事,不是比赛,没有输赢。叶菜子的心,只属于叶菜子。城次的心只属于城次。而阿走的心,同样的,也只属于阿走,任谁也无法夺走,无法改变。这是一个不受任何框架束缚的领域。 无关速度或胜负,一分稳定却强烈的情感存在自己心里,这已经让阿走觉得非常满足了。因为叶菜子的关系,才能体会到这样的感情,也让她在阿走心中更加重要了。叶菜子的恋情如果可以一帆风顺,阿走也会为她开心。 况且,我本来就适合长跑,耐心等待机会是我的长处。就算叶菜子现在喜欢的是双胞胎,但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所以我果然应该跟她告白?呃——怎么办,超紧张。” 越是紧要关头反而越有耐性的阿走,就连初次发觉自己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时,也像牛在反刍食物一样慢条斯理地咀嚼品味。城次完全没察觉他的反应,开心地下定决心要跟叶菜子告白。
(阿走真的很棒!)
“尼古学长,”清濑换个口气继续说,“请你保持一公里三分钟左右的节奏去跑吧。不能让学长轻松地跑,真不好意思。” “灰二啊,”尼古搔了搔头,“真的要轻松的话,不跑最轻松,我也不用减肥、戒烟了。不管用什么速度,只要决定要跑就不可能轻松。打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为了身体健康才跑的,所以呢,不管最后我跑几名,你可都不准抱怨。” “是,”清濑似乎笑了,“那我们大手町见了。”
(确实,放弃是最轻松的。既然决定做,就要有累到趴的决心。)
大学时期加入田径队,毕业后被企业赞助的运动社团延揽,接着挑战世界的舞台——到底有几人能成为这样的选手?当目标越远大,越能看出天赋才能的光芒有多耀眼。尼古在自己的实力范围内尽可能累积经验与练习,却也因此越明白,有一种境界是他穷极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面对自己持续壮硕中的体格,尼古只能无奈感叹自己的无力。 尼古的不幸是,没有任何指导者曾经告诉他,就算他不能当田径选手,也还是可以继续跑步;没有人告诉他,如果真的喜欢跑步,尽情享受跑步的美好就好。尼古从年轻时就义无反顾投人田径运动,当时的他以为如果不能当上选手、在场上发光发热,一切就完全没有意义。尼古因此对自己彻底失望,从此远离田径运动。 在漫长的大学生活中,尼古学会了独立生活之道,也累积了许多田径以外的经验。过程中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意义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不是在说什么漂亮话。跑步的目的,当然是要取得胜利,但胜利其实有许多种形式。所谓的胜利,不单是指在所有参赛者中跑出最好的成绩。就像人活在这世上,怎样才算“人生胜利组”,也没有明确的定义。
(没有意义不是坏事,真的很触动。)
是了,长跑就是这么寂寞,尼古心想。像在没有星星的夜空下,踏上旅途一般的孤独与自由。跳动到极限的心脏,涔涔的汗水冷却后又马上让肌肤发热、血液流窜奔腾的肌肉,这一切的感受除了尼古自己,都没有任何人知道。到跑完既定的道路、抵达既定的地点为止,都不会跟任何人有接触,尼古必须独自面对这场旁人无法理解的战斗。 我都忘了,或是假装自己忘了,跑步是这么苦闷又令人欢喜的事。是一起住在竹青庄的这群人,让我再次想起这些事,把我带到能够再次品味这种体验的地方。从放弃田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等待。等待有人再给我一次机会。等待有人就算知道我的身体不适合田径赛,但能看到我打从灵魂深处热爱跑步、追求跑步、渴望跑步。等待着有人能对我说:尽管去跑吧! 尼古也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以选手身份上场比赛。田径选手的大门,并没有为尼古而敞开。就算他再努力练习,想再提升一点成绩,对尼古而言都是不可能的事。 尼古没有受到青睐与祝福——如果真的有“田径之神”,神一定也会这么说。和阿走相处这么久以来,就算不想承认,尼古自己也知道,不管他再怎么诚心祈求,他也无法成为像阿走一样的跑者。 不过,无所谓了,尼古心想。就算不受神的眷顾,还是可以热爱跑步。心里那分无法压抑的热情,就像跑步孕育的孤独与自由一样,都在尼古心中发出灿烂的光芒。只要曾经拥有,让它长存心中,这样就够了。现在的尼古,只能把一切奉献给最后的这场比赛,长年以来对田径抱持的牵挂,将在今天画下休止符。
(承认平凡,同时不停息的热爱,真的让人佩服。)
“KING,”清濑轻轻一笑,马上又恢复平常的淡然口吻,“八区原本就很难跑,就算你被超过了也不要在意。重点是16公里以后那个游行寺[62]的上坡。跑到那里之前,尽可能保留体力。” “知道了。” “等箱根的比赛结束,我会帮忙你找工作。” “怎么帮?” “帮你把面试穿的西装压在床垫下睡平,或是帮你烫衬衫啊。” “不必了,再见。” KING把手机交给姆萨后,脱下运动外套。清濑他没有说:“我们一起找工作吧。”这一点让KING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清濑说话的感觉,仿佛他觉得自己过了今天以后就没有未来似的。
(灰二真的可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箱根驿传不再是灰二你一个人的梦想,而是我们所有人的梦想。跑步让我觉得很有趣、很痛苦又很快乐。跟你们朝着相同的目标前进,就像猜谜抢答一样让我觉得兴奋……所以我才会一直跑下去。 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这么亲密过,也不曾和别人一起打从心底欢笑或生气。将来我想应该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很久以后,再回想起这一年,我一定会怀念又感伤。 灰二,我真的很希望这一切是一场梦。 一场让我不想醒来的梦,一场我希望能够永远徜徉其中的梦。
(所有人的梦想。真的KING是最让人有共鸣的角色,默默无闻,也不出彩,但大多数人就是这样的。)
“那,现在呢?” 期待与不安,让阿走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语气保持平静。说吧,说你相信我,这次一定要是真心的。跟我说,藏原走是比谁都强的跑者,绝对不会输给藤冈。 “这一年来,我看着你跑步的样子,跟你一起生活到现在,”清濑的声音有如一潭深邃的湖泊,静静地浸润阿走的内心,“我对你的感觉,已经不是‘有没有信心’这句话可以表达的了。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你。阿走,我心目中最棒的跑者,只有你而已。” 喜悦之情盈满阿走的心。这个人,给了我世间无可取代的东西。就在现在,给我一个永恒闪耀、最珍贵的宝物。 “灰二哥……” 谢谢你,在那个春天的夜里跑来追我,引导我追求跑步的真正意义,全心全意信赖我、认可我这个人的一切。
(最棒的跑者!)
片刻沉默后,清濑似乎敏锐地察觉到阿走内心的想法。 “要向我道谢还太早吧。” “我马上就去找你,等我。” “不要跌倒哦。” 清濑这么说,听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呜呜呜太可爱了太喜欢了)
“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其实是一种傲慢。” 清濑说,借此鼓励并安慰王子。事实上,这些话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天赋是一道永远无法随主观意愿跨过的槛。)
距离不够!阿走不禁焦急与悔恨,咬紧牙根如果距离能再长一点;如果我能继续再跑下去,绝对可以超前更多人。我一定可以超越前面的所有队伍;一定可以跑出比任何人都快的成绩。 想到这里,阿走不禁笑出来。 真是死性不改啊我,怎么老是希望能够永远一直跑下去?
(这种境界如入无人之境,无人能及。)
阿走不想被禁锢在永无止境的椭圆形跑道中,却又无法从中逃脱。他是靠田径专长推荐进高中,学杂费全额减免。他的父母也对儿子的田径才能,抱持很大的期待。所以,就算阿走想逃,也不知道该逃到哪里。 但是说到底,是阿走自己深爱着跑步,无法自拔。对他来说,任何赞赏都只是过眼烟云。只是他越投入跑步,就越陷入孤立的深渊。这些虽然他自己也很清楚,却还是无法放弃跑步。 阿走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反抗队友的妒忌和扯后腿的行为,以及强制的练习与纪律。就这样,一个人孤单地跑下去吧。可是,他又看不到终点。无路可走的封闭感,让阿走感觉快要窒息。
(心疼阿走,又羡慕。热爱,沉浸其中,并且有着非常出众的回馈,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更别说如今遇到了灰二,遇到了竹青庄的各位。)
跑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原来,透过跑步,还可以跟人交流往来。虽然它本身是必须自己一个人孤单向前的行为,但它真正的意义是隐藏在其中、那一股将你与伙伴连结起来的力量。 在遇见清濑之前,阿走不曾意识到自己拥有什么力量,也不知道长跑竞技的意义是什么,就这样不求甚解地跑着。 跑步是力量,而不是速度;是虽然孤独,却也跟他人有所连结的一种韧性。
(说得真好)
这些事,是灰二哥教我的。面对竹青庄的成员,他循循善诱,还以身作则,让这群嗜好、生长环境、跑步速度都各不相同的伙伴,透过跑步这个孤独的行为,在一瞬间心灵相交,感受到相知相惜的喜悦。 灰二哥,你说“信心”这个字眼不足以表达你心里的感受。我也这么想。因为任何说出口的话都有可能变成谎言,而百分之百的信任只会自然涌现在心里。这是我头一次明白,信任自己以外的某个人,是多么崇高的一件事。 跑步跟信任很像,不需要理由和动机;它也跟呼吸一样,是我活下去的必要手段。 跑步已经不能再伤害阿走,也不会再让阿走被排除、孤立在人群之外。阿走付出一切追求跑步,它也没有背叛阿走——不仅响应他的期待,也让他更坚强。跑步永远陪着阿走,像个喊一声就会回头、立即来到身边的挚友。它不再是阿走要去征服、打败的敌人,而是永远陪伴在他身边、支持他的一股力量。
(难以想象,却又令人心驰神往。)
“为了避免危险,请后退!请注意别让旗子挡到选手!” 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与警察,拼命阻止人墙向前推挤,喊叫的声音近似悲鸣。对跑步中的阿走而言,路旁的景色总是稍纵即逝,但类似的攻防战已经绵延好几公里,让他不禁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对我来说,箱根驿传是一场严肃认真的比赛,但是对这些观众来说,就像新年的一场祭典。 还真是什么样的观众都有呢,阿走强忍着笑意。有些人打从心底向选手送上声援,也有人大喊选手名字“藏原!”表示支持。明明是素昧平生的人,却事先调查过上场比赛的选手,真心为选手打气。 相对的,在选手们拼命跑步时,有些观众只关心转播的摄影机有没有拍到自己。 有一名男子手上拿着旗子跨到车道上,害阿走差一点迎面撞上。由于选手们跑步的速度比骑自行车还要快,要是真的撞上的话,双方一定都会受伤。阿走轻轻抬起手,拨开妨碍他跑步的小旗子。而为了避免动作显得粗暴,他刻意轻轻拨开,没想到薄纸做成的旗面划开了他的手掌,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细细的伤痕。 阿走舔了舔手上渗出的血滴。他不觉得痛,也没有生气,反而是因此察觉自己的手因为太冷而冻僵了,脑中闪过“对了,我怎么忘了戴手套”的念头。 既然是祭典,所以,大家开心就好了,阿走豁达地想。我不奢求有人理解自己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跑步,在这项运动中投注了多少体力与精神。这种痛苦和兴奋,只有跑者自己明白,但跑者可以和现场所有人分享参与比赛的喜悦。不论跑者或观众,都能够一起感受、一起玩味这一路连绵不绝直到大手町的热情欢呼声。 虽然只有一个人,却又不是一个人。跑者和观众将道路化成一条流动的河川。
(如此包容宽容的心态。)
“清瀬,我们到底要跑到哪里才能停下?以为已经抵达目的地,结果前方还有路,而且又长又远。我所追求的跑步……” 清濑在藤冈的眼中,看到暗淡的绝望之光。一个人孤独地跑着,永无止境追求着。阿走身上也有跟他一样的阴影。 藤冈,你并不孤单。托你的福,让阿走变强了。今后你们俩一定会以彼此的存在相互激励,朝更高的境界迈进,直到有一天,克服万难,到达那个任何人都到不了的地方。 清濑其实想这么说,却紧闭着双唇不语,因为他心里其实非常羡慕。羡慕阿走,羡慕藤冈。因为他们是被“选中”的人。于是,清濑只是这么说:“但你还是不会放弃吧?” 他只说这么多。 “你就是没办法放弃跑步,不是吗?”
(灰二的感受让人很有共鸣,身为平凡人,看着才华或能力到达非人程度的人,看着那些被选中的人,那种情感,喜悦,艳羡,难受,悲怨。)
从第一次相遇的那天晚上起,我就知道了。我一直等待的、一心一意追求的,就是你,阿走。 阿走让清濑亲眼目睹了自己心目中的跑步。那是他长久以来不断渴求,却因为遍体鳞伤而不得已打算舍弃的梦想,阿走却轻而易举地将它展现在他眼前。在这个世界上,我从没见过比阿走更美丽的生物。 宛如划破夜空的流星。你奔跑的姿态,就像那一道冷冽的银色流光。 如此璀燦夺目。我可以看到,你奔行的轨迹散发出白色的光辉。
(梦想的具象化。)
尼拉是中型犬,叶菜子这么一直抱着它一定很累。阿走正想跟她说“我来抱吧”,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纸袋,于是先把它往地上一搁,再次往前探出身子。但在同一时间,城太也注意到叶菜子的状况。 “借我抱一下,”语毕,城太从叶菜子怀中抱走尼拉,“还挺重的。叶菜妹,你力气真不小。” “因为人家常常要帮忙搬青菜嘛。”叶菜子害羞一笑。 阿走已经伸出手,这下子不知该往哪儿摆,只好改而插进运动外套口袋里。尼古和阿雪见状不禁偷笑,神童和姆萨则是装作没看见。王子一如往常,自顾自看起从运动背包拿出来的漫画。叶菜子跟王子搭话聊起来:“啊,这套漫画我也看过,情节很有趣!”阿走趁这个机会,走到城太身边低声说:“城次说他要跟胜田同学告白,还禁止别人抢先他行动。” “不会吧!”听到阿走的耳语,城太突然抓狂似地大叫。尼拉被他吓到耳朵抖了一下。“那我也要!” 又不是好朋友相约一起小便,阿走心想。但看到城太脸上兴奋的表情,他笑了出来:“那我也一起好了。” “啥!
(阿走开朗了很多,真好。)
听到尼古和阿雪的对话,阿走斩钉截铁地说:“灰二哥一定没问题 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跟我保证一定没问题。” 阿雪同情地看着阿走。 “你啊,被他骗了那么多次,怎么就是学不乖。” 无所谓,阿走心想,两眼直盯着不久后可以看到清濑身影出现的转角。被骗多少次都无所谓。只要灰二哥说他要跑,我就会等他。我会一直静静等下去,等着亲眼看到灰二哥使尽全力跑来的那一刻。
(呜呜呜感动!)
右小腿的骨头突然发出“啪”的一声。这一瞬间,仿佛大批观众的加油声全都不可思议地停止了。清濑的耳里,只听到自己骨头剥离发出的一声轻响。 痛觉引发大量冷汗,从全身上下涌出。清濑的身体几乎快向右边倾倒,却仍坚定地跨出脚步向前迈进。阿走站在终点线后方,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强忍着悲伤与绝望的表情,看起来也像在生气一样。 傻瓜,我没事的。 我一定会跑到那里。的拂过身边的强风告诉我,我还在跑。我正在用自己的身躯,体现我心目中的跑步。好痛快。这辈子从来不曾比现在还要幸福。 啊——清濑突然看向天空。大楼上方宽阔的天空,覆盖着厚实的云层,但清濑确实看到了。 云端的角落隐隐透着阳光,露出微微泛白的光。
(灰二....我也许永远不会有可以拼尽所有,甚至余生的决心。)
快停下来,你会毁了自己!再跑下去,你会永远都不能再跑了!在焦急与混乱的情绪下,阿走环顾身边的竹青庄伙伴。你们都没有发现吗?为什么?我该怎么办?阿走好想冲出终点线去搀扶清濑。如果不用这种强硬的手段阻止他,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阿走的视线再度回到清濑身上,几乎已经准备冲到赛道上。但当他与清濑四目相对时,看到清濑汗水淋漓的脸上慢慢绽出微笑。那是当一个人豁出所有、也得到所求的一切时,才会露出的神情。
(只有灰二懂得阿走,也只有阿走懂得灰二。)
灰二哥,你曾经对我说,你想知道跑步的真谛究竟是什么。我们之间的一切,就从这里开始。现在,让我告诉你,我的回答。 我不知道。虽然我还是不知道答案,但我知道在跑步里有幸福也有不幸。我知道在跑步这件事中,存在着我和你的一切。 阿走有一种近乎确信的预感。我,大概到死为止都会一直跑下去吧。 就算有一天,我的身体再也跑不动,我的灵魂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也不会放弃跑步。因为跑步带给阿走一切。这地球上存在的最珍贵事物——喜悦、痛苦、快乐,或是嫉妒、尊敬、愤怒,还有希望——透过跑步,阿走学到这一切。
(是你。)
“灰二哥……” 阿走又一次意识到大家一起达成了什么样的壮举,愣愣地出声叫清濑。 “我们真的办到了。” “是啊,”清濑的口气也没有什么抑扬顿挫,“我们跑完箱根驿传了。” 阿走和清濑,紧紧相拥了一秒钟。然后清濑露出淘气的神情,看着阿走。 “我早说了,青竹的房客都很有潜力。现在你总该对我有点信心了吧?” “当然有!”阿走大声回答,“信心这种东西,用什么话来说都不够!” 清濑笑了,打从心底开心地笑了。接着,他环视每个人的脸庞。 “你们看到顶点了吗?”
(看哭了,太感动。)
◆ 尾声
“因为城次学长跟我说,学长你本来可以加入实力更雄厚的大企业旗下的队伍,结果却选择加入一支新成立的队伍,就因为清濑学长在那里当教练。”
(太好了,灰二和阿走还能一起奋斗。)
“你刚才问我灰二哥是什么样的人。” “是的。” “他是个骗子。” “咦?” “他很会说谎,你要小心别被他骗了。” “什么?”一年级新生听得一头雾水。阿走淡淡一笑。 他明明说“我没问题的”。大骗子。他一定早就知道自己只要出赛,以后就再也不能跑步了。那一天,他却骗了所有人。就为了遵守和我之间的约定,也为了实现我们所有人的梦想。 我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竟然存在这么纯洁又残酷的谎言。
(T^T甜!)
清濑正站在铁板另一边微笑着,两手拿着盛满酒的杯子,微跛着右脚走过来。
(还是有些意难平。)
这是竹青庄的最后一夜。明天阿走也要离开这里了。 就算日后想回来这里,过了今晚,竹青庄也不复存在。这里将会改建成田径队的新宿舍。不过,阿走不感到寂寞;就像比赛中每一项纪录都会被改写,只有记忆能够永远留在心中。阿走知道,他绝不会因为这里被拆除就失去这一切。 竹青庄所有房间的电灯都已经打开,柔和的光线射向酒杯。阿走定定地看着杯中的倒影。 “灰二哥,你还记得吗?” 清濑没有反问阿走记得什么,只是静静微笑着。
(な,走るの好きか?)
——阿走,你喜欢跑步吗? 四年前春天的夜里,清濑这样问阿走。就像一脸纯真的孩子在问,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 ——我很想知道,跑步的真谛究竟是什么。 我也是,灰二哥,我也想知道,虽然我一直在跑,但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现在,我跑步时都仍会思考这个问题,今后也会不停问自己。 我真的很想知道。 所以,让我们一起跑吧,跑到天涯海角。 信念发出的光芒,永远存在我们心里。在黑暗中照亮延伸向前的道路,清楚地为我们指引方向。 “阿走,快来快来!” 在伙伴的呼唤下,阿走和清濑一起迈开大步,走向他们围绕着铁板构成的那个圆。
(很好的结局,现实依旧,记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