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
7月过去了。
八月的第一个小时,梦到那天带他回来了,但是病没有好,他还是很受罪,躺在床上,我就照顾他,也没有什么情绪。好朋友打电话,说她爸爸住院了,就在我们当时在的那个科室,问我可不可以给医生打个电话。晚上她来找我,我突然又还住在老家。我们在老家的路口,她说手术很成功,自己九点钟火车过去,要我骑单车和她一起送她先回家。 我们骑车一路往东走,走上那条早就不在了的小路,走完这条路,我突然到了高中,高考结束那天。我当时没有怎么开心,但是梦里很开心。朋友拉我先去一个化妆间,说大家都要在这里化妆再去玩。我看面前只有油彩,用手抹了点白色的,闭着眼睛往右眼皮上抹,怎么抹都是红色,很漂亮的红色。
我就站在一边化妆,一边听大家闲聊等下做什么,哪个老师又安排了什么节目。很理想化,跟我印象里的老师不一样。但我又感觉到了真的开心。我想到过去几年,特别是过去半年,或者说这周,过得好辛苦。想到自己的变化,感觉在往低处走。于是在梦里我想,何德何能,我又能回到这一天。然后突然意识到我是不知道做了什么,才回到这一天。想到那一天的事,确实是发生了,又想到还在家里的他,还住着的老家,原来是假的,原来是我付出的代价吗。想到这里,情绪就不受自己控制,在化妆台哭了起来,朋友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不出话,睁开眼睛,凌晨一点了,外面下大雨。
其实难过从来不是因为自己怎样,失去了什么,而是为他难过,想他的处境,经历,觉得难过,不该这样结束。他那么好的人,被命运吹打但还总是看的开,笑得开心,做人坦荡仗义。但是最后几年过得太辛苦,又像小时候那么难,在乎的东西也不能让他快乐。我很心疼,后悔,不甘心。是我长大太慢。
平复不下情绪,出门吹风。这几天作息失控,再次日夜颠倒,好消息是工作效率开始高一点了,还是ddl太狠了。我不清楚我是否处在正常的状态,跟人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兴致高昂,一切正常,但独处就会在不能预知的点,情绪失控,被过于清晰的记忆淹没。手握着的形状,当时给他的耳机里听过的歌,繁琐的流程,某块织物的颜色,聊过的话题,放在床边的一片绿萝,瓶子的样子。都记得清楚。记得他没有见到春天。这也太不像我,跟朋友相处时,我明明都是记性最差的那个,这些生活细节几乎一小时就被擦掉,干干净净。
如实记录变化的话,提不起兴趣做事,瘫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觉得眼前的ddl也不重要,发paper也不重要,甚至会想,就这样吧,无论是只用了三分力也好,或者是水平确实如此也好,不重要。给我的工作没有做好,不重要。变成不回微信的人。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对食物的欲望减退。向上的想法几乎没有了。好久没有发自内心地努力去做好什么事。所有的动力来自,还想过得舒服一点。周末限定烂泥变成了724烂泥。
像是限定在一定范围内的自我空间开始蔓延,到处都可以是我的舒适圈,也刻意避开跟好朋友之外的人来往。还有什么,想不到了。或者意识不到了。不知道我在往哪里走。我可不可以真的消沉一段时间,给我一个什么都不想的假期。前两天看到一个在疫情期间失去双亲的人,平静地说自己的事,说自己最想做的事是一个人去没有人的地方呆一段时间。我也很想。人想离开群体,只跟自己相处,是不是只有这种时候才是真的。她说在吃抗抑郁药,所以感觉还好,我有点羡慕。
不知道如果真的只跟自己相处是什么样。前段时间隔离,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很自由,不考虑吃饭问题的话,长期这样生活也很好。
但还是感谢常常带着吃的玩的来家里看我的朋友,背着电脑一边工作一边陪我消磨时光。上次发烧瘫在沙发上,大家就不停给我换额头降温的湿巾。感谢一大早来找我,帮我收拾行李的朋友。带我去看病,让我躺着什么都不用做,她把行李箱收好,又自然地帮我吃掉因为生病吃不下的早餐,刷碗,收拾厨房。
虽然我们还是分开了。
分不清这段时间别人对我的好是因为什么,还是不因为什么,不想别人是出于什么好心才来爱我,所以要表现出自己不需要特别的关怀。
我跟死亡之间的屏障真的被打破了。现在想到这个问题,只会觉得活着很假。不知道他在哪里,是不是就变成手里丢掉的风。
很假。
这两天开会还是感觉出来,确实努力不够,有点对不起team,但好像还是没有被放弃的,也好像有一点闪光的东西在。无论如何还是靠这个养家糊口的,还是要收一点。
现在下大雨,我感觉好一点了。风起来,把眼前吹得干净一点。我想,是不是八月到了,我也应该醒一醒了。还是要自渡,不要再飘在生活之上,像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