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全明杂剧》第九册

06-7-24 《全明杂剧》第九册

《死生冤报》，西泠野史无技甫（即傅一臣）填词。八折。写焦文姬故事。

《蟾蜍佳偶》，作者同上。写凤来仪（字九韶）与杨寿妆的爱情喜剧，出自《二拍》中《莽儿郎惊散新莺燕，梅香认合玉蟾蜍》，叶祖宪有《素梅玉蟾》杂剧，亦是谱此故事，惟女名杨素梅，与小说同。故事情节颇短，大意说凤生与杨女约会，却忽遇狂朋搅散。次日欲再约，女已为外婆冯氏接去，男亦应举。冯氏怜女孤苦无依，遂冒称冯姓女儿，冀结好亲。凤生亦由舅家金姓行聘定亲，两方各不愿。杨家侍女龙香乖巧，见金家下聘之物有玉蟾蜍，正与凤生当日所赠定情信物相同，乃冒充媒婆之女往金家探信，认出凤生，说破就里，自然皆大欢喜。

《钿盒奇缘》，作者同上。亦是从《二拍》中取材，即《权学士权认远乡姑，白孺人白嫁亲生女》，叶祖宪《丹桂钿盒》与之相同，本剧女名徐素娥，而叶剧改为徐丹桂。写权学士多年之前曾在杂货摊购得钿盒一枚，中有男女年庚八字，听卖者云此物主人一家已瘟疫身亡，此盒本是定婚信物，亦已无主。权学士后来丧偶，为觅佳妻扮作寒儒出游，偶在一庵遇见女子天姿国色，打听得知此女正是盒中定婚之女徐氏，其父已亡，与母相依。权学士即假称姓白，是徐夫人亲侄，竟未见疑，与徐夫人相处甚洽，又私下与徐女定盟。以钿盒为信物托尼姑说亲，结姻之日，有旨来宣，徐氏母女方知他是冒名，也一笑而罢。

感觉这个故事比叶祖宪的《丹桂钿盒》写得要好些，主要是情节全依小说，没自作主张修改，叶剧则改成权学士并不知徐女即钿盒中婚帖之女，只是巧合冒认其甥定姻，徐夫人索要钿盒时他才惊叹事情之巧，这也确实太巧过头了。

《桃源三访》，即《桃花人面》，孟称舜著，写崔护人面桃花的故事。情节已为人熟知，无须再赘，唯曲词绝佳，深有元人风气。如下面仿马致远《汉宫秋》的著名唱词写的：

【七弟兄】似这禁烟暮天绕花边，几回儿盼不见那如花面。单则见桃花不改旧时妍，笑春风开向空庭院。

【梅花酒】俺如今问东风无一言，踏遍林间，转过亭前，望断云边。崔护也，你待再要谒凉浆何处有，兀的渴杀也病文园。写新诗，心事传。传心事，鹧鸪天。鹧鸪天，海棠眠。海棠眠，向风前。向风前，冷秋千。冷秋千，忆当年。忆当年，玉婵娟。玉婵娟，在谁边？在谁边，两无缘！

【收江南】无缘花底遇神仙，可正是渔郎重讯武陵源，把红尘觅遍总茫然。到不如去年博得个风前一笑两流连。

【鸳鸯煞】园亭黯淡花容腆，疏林散漫烟光绚。畅好是燕懒莺慵柳瞑花眠。俺把旧怨空题，新愁再展。这相思动经年，端的是难消遣。梦魂儿不离了月下风前，去也呵，怎禁得这冷落村庄归路儿远。

《死里逃生》，作者同上。这却是一个惊险剧。故事为刑部郎中杨宗玄因眼疾发作，请假到西山静养，居住在方外友西山寺了缘和尚处。了缘等寺僧一向为非作歹，强占民女藏在寺中，秘密被杨宗玄发觉，了缘遂要杀他灭口。杨宗玄乞哀无效，请求自尽。趁看管寺僧松懈时逃出，摆脱追捕回到城里，报案审理此事，亲自命斩了缘报仇。

故事情节不算复杂，但气氛渲染得极其紧张惊恐，尤其在杨宗玄乞哀的那一段，杨唱【驻云飞】抒发自己的临死的悲愤痛苦，寺僧即接着唱【浪淘沙】为他超度，以顶真格进行揶揄和挖苦，交替出现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唱腔，表现出不同的情绪，在舞台上也算是一种独特而贴切的艺术手法。

《花前一笑》，作者同上。为唐伯虎点秋香故事的戏曲版，唯此处华府作文府，秋香名素香，身份也由婢女改成养女。唐化名唐畏进入文府，深得文家两公子的喜爱，他诡称要回乡娶亲，公子即将全府婢女叫来任他挑选，唐一无所取，最后请出养女素香方才中意。结婚当日，文老爷归来，见将自己养女许嫁书佣，大怒拆散。未几唐友祝枝山文征明上门拜访，说出唐畏即唐伯虎，文老爷大惊赔罪，亲自将素香许配给他。孟称舜这个故事后来又由卓人月改为《花舫缘》，秋香恢复了婢女身份，其名却又变为慵来，在沈家为婢。后面情节大体相似，只没有老爷发怒拆散那一节。根据这些名字的一再变化来看，当时三笑故事，还没有完全定型。

《残唐再创》，作者同上。写黄巢作反、郑畋起兵勤王之事。勤王无甚可讲，倒是黄巢因落第而一怒造反，写得颇为令人同情，也代表了当时不得志士子的一种心声吧。《残唐再创》又名《英雄成败》，足见在作者心中，郑畋固是主要人物之“英雄”，黄巢也不失为一个失败了的英雄，后来改为现在的剧名，也许是题目实在太惹非议了。

《眼儿媚》，作者同上。故事有出处，似乎在《情史》里也见过。讲宋代陈诜做岳阳府学教授，与官妓江柳相好，因碍官箴不能娶之，只有夜晚私会。知府孟之经得知，为了惩戒陈诜，借口江柳失误官差，在她鬓间刺上“陈诜”二字后发配别处。陈诜送行，赋《眼儿媚》词一首，涕泣而别。陈诜之好友陆云西出镇制司，欲荐陈入幕，陈求其救江柳，陆乃令江柳侍宴，命唱《眼儿媚》，与孟之经说合，两人为媒将江柳许了陈诜。孟称舜的下场诗，常常极其有意味，如这篇的末句：“请歌一曲眼儿媚，不是聪明不着魔。”对男女之间的痴缠苦恋，他常常是抱着理解与同情的心理看待的。

《春波影》，徐士俊撰。为冯小青故事，这一篇全取《女才子书》（又名《美人书》）的冯小青一文，说白基本是直接袭取的，惟唱词凄凉哀怨，抒情的写法为文言所不及。小青故事在当时颇为流行，亦极受当时人同情。晚明吴炳写过《疗妒羹》，最终让小青死而复活，与一个倾慕她的才子共结连理，虽然无稽，却亦可见当时人是如何哀怜这个薄命女子了。该剧全名《小青娘情死春波影》，对影倾情一段，宛如中国的“水仙”故事。

《络冰丝》，作者同上。全名《奇女子风里络冰丝》，写南朝沈约多病，夜窗听雨，忽见一素衣女子持络具而来，将漫天雨丝络成一束冰丝赠与沈约，称其能造为冰纨，可以消暑，随即消失不见。这是只有一折的短剧，几乎不能算是一个戏剧故事，但想象浪漫而奇特，诗韵浓烈，也许正是许多百无聊赖的书生在雨夜竹窗之下幻想过的场景吧。

《西台记》，陆士廉著。曾收入《清代杂剧选》，写文天祥、谢翱故事。

《铁氏女花院全贞》，来集之撰。这个故事是写铁铉之女因其父不降永乐被杀，二女发入教坊，誓死不肯接客。谁知永乐命靖难死节臣子的妻女入教坊只是试探她们有无贞心，如遇真正贞节之女，立刻放回。二女遂得救。永乐将忠于建文的臣子灭族之后，其妻女发入教坊之事于史有征，而所谓试探贞心仍给发还则是无稽之谈了，无非是往这个暴虐的皇帝脸上贴金而已。

《闹门神》，茅僧昙著。为一出颇有讽刺意味的闹剧，也可做寓言剧看。写到年关新门神接任，旧门神却不肯退位，请出许多神明为之说合，都无效，最后一直闹到天曹，将旧门神贬到沙门岛充军，才算了结这场官司。这应该是讽刺官僚恋栈的作品，大概也有所指。

《错转轮》，祁麟佳著。写阳间书生王贤因有才干，常受阴间判官邀请到冥府判案，其友张子才得知，力恳将自己带到阴间去见识见识。王生不允，正与此时又被阴间呼唤而去，张子才乃自缢身亡，阴魂跟随而去，不意半路迷失，被黠鬼买通鬼差，哄骗张子才替其转生为猪。张妻见丈夫留下的遗书说随王生到阴间去了，但多日不复活，张妻惊慌，遂去王家哭闹。王生原不知此事，得知大惊，因无召难以入阴间，亦自缢身亡追赶而去。到冥司查出舞弊，将黠鬼治罪，回到阳间杀死张子才转生的小猪，张遂活。故事没有多大意思，尤其第一折与整个故事关联不紧，只是写王生在冥司议论历史人物的功过，游离于情节之外。

《相思谱》，吴中情奴著。这个故事颇为无头无尾，主人公一出场都无交代，只知他们已是恋人，却因父母间阻不得见面。中间数折一直在两处倾诉彼此思念之情，到最后一节，氤氲大使生怜，让相思鬼引路，使两人梦中一会，随即惊醒，戏曲就此结束，看毕令人发了半天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