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篇|《蝙蝠侠前传2》：无限升调，就像水壶开了那般让人焦躁

大卫·波德维尔在《电影艺术：形式与风格》中提到，电影风格是一种形式系统，包括场面调度、摄影、剪辑和声音等四个主要元素。其中声音最容易被人忽视，但也是电影风格不可缺少的部分，那么今天赵山河就说说电影中声音是如何发挥作用的。

1.分类

首先我们把电影中的声音按照性质主要分成语言、音乐和音效。 按照音量、频率和音色等进行重新构造，语言、音乐和音效这三个主要的声音元素可以创造很多惊喜。所以电影中声音不能被忽视，而是需要主动应用起来。

（1）语言又可以分成三种，一是对白，会写对白的算是半个好编剧。这里还分成人物原声和配音，日本声优以敬业出名，为了配出有特色的动漫声音，还专门套着垃圾桶来制造回音。

二是独白，这是由角色内心的自言自语，带有强烈的人格色彩，比如《那些年》中开场柯景腾先是回忆年少时光，然后一句“那几年，那些年”点了题。

三是旁白，这个通常以第三人称说明情况，比如说《指环王2》中女旁白说了城池薄弱之处在于城墙下的下水道（这段很突兀加了这句，感觉观感不是很好）。

（2）音乐对一部电影非常重要，电影宣发经常发布主题曲和推广曲，为电影上映造势，比如王菲为很多青春片演唱过的主题曲。

好的音乐对故事发展、情感烘托以及人物塑造都发挥着不肯替代的作用。之前赵山河提到《天若有情》（刘德华主演）中有不少经典插曲，罗大佑还凭借此片第1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原创电影歌曲奖。

除了这种人声歌曲，在纯音乐创造上，罗大佑还在《黑社会》配上《云宫音》，低沉的音调结合暗黑的剧情，让罗大佑再度获得金马最佳原创歌曲提名和金像奖最佳电影配乐奖提名。

（3）除语言和音乐之外，剩下的所有都是音效。这里主要有现实声音和再造声音，前者包括风声、步声等现实中可以听到的声音，后者则是现实中没有听过的，比如说《侏罗纪公园》中恐龙的声音便是由猪、大象等声音用电脑混合而成。

2.作用

赵山河用《蝙蝠侠前传之黑暗骑士》的开场那段来分析声音是如何给电影添彩的。这段是由寂寞大神——汉斯·季默谱曲，大神的配乐可以说是好莱坞大片的标配，诺兰电影经常有他的身影。虽然也有批评说他把电影配乐程式化，但是通过分析汉斯的创作方式，也能给中国电影配乐提供点思路。

《黑暗骑士》开场是一场黑吃黑的银行抢劫，总长为5分30秒。因为使用了至少3个人才能移动得的超大胶片摄影机，所以整个段落摒弃传统用移动摄影制造抢劫紧张感的摄影方式，开场镜头更多的较为平稳规矩。

影片先是推镜头拍摄一处高楼，这里背景音乐是电子化的交响乐，而且使用了无限升调的方式制造紧张感。什么是无限升调呢？大家应该听过水开时的哨声，节奏简短但是调子不断增高，给人一种紧张感。在这种音调刺激下，我们急匆匆地去拔了电源。

这里也用了同样的方式，简短的节奏无限叠加，每次叠加再升高点音量，就会给人一种压迫感。接着压迫感被爆窗声打破，两名劫匪成功滑到银行所在大楼的顶部，开始去除报警装置（更准确地说是打向黑帮的电话）。

另一波劫匪三人则是乘车，作为主攻拿下了银行大厅。这里小丑开始以背影出现在画面当中，等到小丑坐上车，影片背景音调再度加重，表明这是新的行动开始了。

在车上，两名劫匪开始讨论行动细节，让我们知道这是场兵分两路的行动，总共有6名人员参与，其中一位暗示结束后会把幕后策划给干掉。这里小丑坐在后排，不发一言，在群体中不说话的可能是大boss。

关于对话，诺兰还用了自己杀手锏——平行剪辑，当车上劫匪说“难怪他叫小丑”，下一秒便是天台上劫匪说“为什么叫他小丑”，通过“小丑”这个关键词，自然把两拨人联系到一起。

到这里是1分10秒，完成了主要劫匪的介绍，却把小丑压到最低，这是一种欲扬先抑的手法。此段过完，3名劫匪闯入银行大厅，这里音效做的很有层次感，电影也是用纵深镜头呈现人物展位。画面内有殴打声、枪声、尖叫声、脚步声等，杂而不乱，充分显示了诺兰的场面调度能力。

除了大场景，诺兰在小细节的处理下也是颇费心思。首先，我们刚刚提到开头的爆窗声，这是一个“jump scare”音效，突发声音能瞬间提起观众的注意力，这是惊悚或者恐怖片经常使用的方式。

但是诺兰不会滥用，第二场中天台劫匪进入银行内那个画面用了“jump scare”音效，可接下来推开大门看到金库时，却用了静音，显示这是重要转折点，同样让观众再度紧张起来，思考这名劫匪要怎么打开这个金库门，他的结局会不会跟天台另一位劫匪一样呢？

诺兰也善用声音表现特定物品，比如同样是开枪，作为主攻的劫匪一进银行大厅，就是各种开枪扫射，枪声听得见，枪看得见，一切都直观呈现在观众面前。但是对于天台开冷枪的劫匪，以及手拿来复枪的大厅经理，都是枪声“闷哼”一下，然后前景人物倒地，再出现枪支，这就是导演对声音调度的能力，因为不同的需要而使用不同的方式。

到了3分38秒，话痨劫匪拉响手枪保险的音效开启了第三场。第二场中银行大厅经理被打伤，躺在地上，互射冷枪的劫匪也仅剩下两名。话痨劫匪知道自己也有可能被算计，于是先下手为强，打算干掉身边的那位劫匪，也就是小丑。

小丑到现在为止一句话也没说，之前还哄骗了话痨劫匪给自己挡子弹，话痨劫匪还来一句“你在哪里学的数数”这段美式幽默。被枪指着的小丑第一次说话：“不不不，我杀的是公交司机”。语气轻佻，但是又感觉胜券在握，仅仅一句话便把小丑运筹帷幄、城府极深的形象表现出来。

又是一个“jump scare”，校车突然撞破围墙，又撞飞了话痨劫匪。傻乎乎的司机劫匪还在问其他人呢，又被小丑一顿扫射，倒地而亡，于是所有劫匪都被干掉。

这个时候大厅经理对小丑发出嘲讽，表示这是家黑帮银行，黑帮会因为荣誉而报复，质问小丑信仰什么。这段斥责可以说是对过往影片的价值观传达，以往无论是正派人物，还是反面角色，都是抱着一定价值观念行事，没有一个角色会觉得自己是坏人，《教父》里无恶不作的意大利黑帮是为了家人而战，《中华英雄》中杀妻杀子的无敌也是为了追求无上剑道。

那么小丑为了什么呢？这个时候小丑凑到经理面前，拿开面具说道：什么杀不死我的将会使我更奇怪。这段其实出自尼采《偶像的黄昏》当中“那些没能杀死我的，使我更坚强！”。

原意是教人们面对困难不屈服，但是小丑改动其中一词，便简洁传达小丑的价值观：不信任任何价值观念，例如荣誉、家庭、情感等，只是喜欢制造混乱的感觉。

简洁的台词，配合《why so serious》和《like a dog chasing cars》背景音乐，一个无视法则、我行我素的“非主流”反派正式登场。

3.总论

上述还只是讲述了声画一致对电影表现的强大作用。当声音和画面的感觉完全相反时，叫做声画对位，这个方法也有很大表现作用，比如说《这个杀手不太冷》中警察入室杀人，但是背景音乐却是高雅的交响曲，如此强烈反差凸显了人物的癫狂。

所以法无定式，导演要灵活运用声音这个元素，创造更多影像表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