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如此,便对吗?
从来如此,便对么?
——鲁迅《狂人日记》
1.
我一直很喜欢普鲁斯特的一句话:“思想是忧伤的代用品。”在我看来,时间的消逝亦或者徒长的岁月总是无情抹去几分浪漫,唯有忧伤能使灵魂永驻。
我自顾自地说的这句话,肯定会有人嗤之以鼻,但我不在意。因为近期面对万千者对抑郁症幻梦者的批判时,我感受到自己的无能,想维护但表达如鲠在喉,销蚀于燃烧的真相表面。请允许我用幻梦者来指代这群可爱的人,他们多数人就像把自己装进易碎的琉璃瓶,轻轻一碰便叮当作响,所谓“彩云易散琉璃脆”。我想人性的纯真在他们(亦或者我们)的身上才是体现得淋漓尽致的,因为不是谁人都能心口如一,像读散文诗那样抒情地活着。
虽然我很讨厌无病呻吟和行尸走肉,但像兰波那样“要么一切,要么全无”的选择是多么意气风发呀。小孩子的样子应该是什么样,年轻人的样子应该是什么样,垂老之人该是守旧苟生吗。
要么活,要么死。这是他们的选择,天性使然,没有什么应不应该。那些无穷尽的浪漫和刺激的缩影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选择去相信,顿悟后可能是长明,也可能是大梦一场空。
所以,请尊重。
尊重每一个人对生命的选择。
有人把成熟当做毕生所尽之追求,但我想情绪的割裂、对人生不断地推翻和反思才是可爱的意向。在和自我进行和解的途中,我开始正视这些无法避免的、尴尬又生硬的境地,不够光鲜亮丽确是赤裸裸真实的我,它让我感受到生命之张扬,虽然它总是默泣于阴暗潮湿的沼泽。但不管如何,罗曼蒂克才是真我。
当然,我从不怕腹诽和私语持续堆积直到某一日轰然倒塌,也不在意别人对我的偏见。但是面对这无多少知识架构的网络世界,共情力让我憔悴心损——我为自杀者生命之脆弱感到遗憾,更对不知他人痛者感到郁愤,以及悲哀。
前段时间的新闻里有一个大学生因为作弊被发现而自杀,评论里都是清一色的冷嘲热讽,可我却突然很理解他的绝望。
不是说我同情作弊的人,我对这类是痛批的,这种靠偷窃夺取成功的秘诀是另一种层面的犯罪,滥杀的是更多无辜者。我能够感同身受的是他的绝望瞬间,虽然原因大相径庭。这种反复无常却往往从一个无名黑洞开始爆炸、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噼里啪啦的感觉,我能够明白。
在这样的瞬间,我想起迪兰·托马斯说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读书给我引旧人路,孤独便不是孤独。
快乐当然更好。
我已经和自我和解了,可是我身边还有许多人,我看不到的还有许多人,他们都摇摇欲坠于陡峭边缘。
我无法拉他们每一个人一把,但我想说,抑郁症幻梦者是全天下最最最可爱的人,最最最可爱且纯粹的人,真的。
我很开心能和他们做朋友。
最最最起码,没必要讽刺“网抑云”吧。
2.
天下缟素,今日是也,我是也。
我总是以苏格拉底“我知我的无知”勉励自己,不以露拙而缄默,学会露拙再勤能补拙。生命永远是被锤的过程但锤不死我,面对挫败时我如是解惑。
暂别了学校,失去了小范围的光圈,把奖状撕碎,返璞归真是明明白白的我,幼稚而不解风情,浅薄而一无所知,但还好性情暂时不想改变,反正知识也只能是一点点地增长。
耽于自省,未老言老,我似乎开始明白这样也不好。
此时此刻躺在夜里,灵感之神无法眷顾我,腾腾向上的空气引我灼热。突然想起去年寒假回校的高铁上,我捧着小小的手本《遥远的星辰》看。那是着厚雪的冬天,大地寂静得像一面有待填满的洁白屏幕,车窗外是擦不干净的雪粒子,仿佛自己也会点根烟,想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时间,地球变暖,越来越遥远的星辰。
从那以后我开始觉得,学会浪漫地消磨时间也是很有意思的事。世界很大,我很小,修葺的庙宇会像之前成片上百个庙宇那样倒塌,但我知道不论南墙多难撞,哪怕头破血流皮开肉绽我还会义无反顾。
生命是永远学习的过程,我是无知的,所以我学会感知。
倾听永远比答案更重要。
我现在明白,悲壮是一种完成,而苍凉则是一种启示。苍凉之所以有更大的回味,是因为其像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
所以哪怕是学会倾听湿漉漉的死亡回答。
3.
月初当机立断去文了身,胳膊肘上方,短袖遮不到的地方,effortless。
也许是因为还对自己有着一点非刻意逐自由的期待,也许是因为突然想起周作人的那句“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但我想苛求原因本身就是对这个词的背叛,我的心境未减荒芜,可它却暂时拥有了似乎能长达永世的平静。
我这只无知的涸辙之鲋,拧巴地活着,想要与天比试拧下湍水来;可也想夜夜如斟酒,醉醺醺地偷得浮生半日闲,私心对酌我的那轮明月。生命很短,后知后觉浪漫的感触瞬间不必倚仗外境变迁,也可以无时无刻做无休无止的梦。
山海可不可平我不知道,人生过于凝望归途便失去返真含义,就像被虚伪的欺瞒般的正能量空喊蒙蔽了双耳,却从未深究来源何处,去往何处,失去了大脑本能对世间万物的叩答。
4.
我后来发现忧郁和无用才是最浪漫的事。
我,我,我。我写的东西总是在说我,拘泥于一隅逃不脱自我的怪圈。因为这件事我思考了很久,也暂停了一段时间瞎写写东西,因为觉得总是将目光放置在自己身上不是个好兆头。但浪漫像隐身之物附在其上,写作本是对自我的思考,无关乎其他。苟生所求,不过是坦然的、开阔的、自由的生命。
那就去他妈的吧。
自从成年后我再也没许过愿望。
我相信轩辕十四,也相信人各有命,但之于其上我更相信我自己。把愿望寄给遥远的月亮,不如在努力够着一点身外之物后去吃顿好吃的。
我也在想,未来的某一天是否能在共鸣和自由的基础上,和谁谁谁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但也只是想想,对于我来说更真实的却是晚上六七点钟下班的车潮洪水猛奔,时间的潮流里倒坠的一个一个珍重又轻盈的日子,像掠着骑自行车时我飞起的鬓发,就这么悄然飞逝。
张亚东在某访谈节目里说,都是那些没用的东西,对于我来说至关重要。
也许对于现在的我,没有什么比和城市干杯的霓虹灯更重要。
请跟我念:“思想是忧伤的代用品。”不必自我苛责,也不必艳羡浮躁的表相,凡有所相皆为虚妄。忧郁是一种生气,非症候一家言也。
我只希望自己比从前更浪漫一点。
5.
风格、模板、潮流、习惯、技巧、目的。
这是我每天在重复的千万个普通瞬间,是生命中不可避免的必然,有力地拴住了捷径。
那些经验就是经验吗,那些无用之诗便是废话吗。
从来如此,便对么?
6.
我知道没有答案。
小波说,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所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