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内圣至于外王
2007年9月,我写过一篇《内圣外王之路》,实了无真义。今日之写,当有质之不同也。何为内圣?先看外王。《春秋繁露·深察名号》曰:“王者,皇也,王者,方也,王者,匡也,王者,黄也,王者,往也。是故王意不普大而皇,则道不能正直而方;道不能正直而方,则德不能匡铉周遍;德不能匡铉周遍,则美不能黄;美不能黄,则四方不能往;四方不能往,则不全于王。” 注:皇:光明,伟大;方:方正;匡:匡正;往:归附。黄可理解为中央,佩玉(通“璜”),有象征身份地位的作用。
再来看内圣。内圣是什么含义呢?从圣的本意来看,圣有闻声知情的作用,象征着见微知著、见往知来的能力。这种能力的本源来自哪里呢?良知。良知如璞,璞去则良知显,象征着性情不炼,则神明不发。既含先天的种子,又含后天的培养条件。内圣还有哪些含义呢?从《庄子》可看出,至少还有下面几个方面:
一是不为外界扰动的能力。见《逍遥游》,这种能力需要不断的返本以至于“见独”(庄子术语)。
二是无分别的能力。分别代表着智,而只有无分别才代表着圣,二者不同。见《齐物论》。又意味着虚静,见《人间世》。
三是自养的能力。见《养生主》,犹如此心不为銛刀所伤,即“胜物而不伤”。又如孟子之牛山不伐草木,则欣欣然矣。
后来泛指圣为一种理想人格,并带有神圣的意味。实际上圣是不可说的,因为圣是只可意会,却用语言无法说清的一种能力、状态、素养、理想人格。
可以肯定的是,圣不是教条主义。因为实际情况千变万化,需要因事制宜。
又从圣的本意“闻声知情”来看,圣有一种通的特点,相近的含义有感通、感应。感和知比较,感消耗的要少。“知”在古籍中多代表名词,与“智”同。其次“知”在用作动词的时候,多表示为彻底的了解,而非肤浅的一知半解。而要彻底的了解,又意味着大量耗费脑力劳动,“登山何必扛船”,所以不如“理性之无知”(rational ignorance)。而感,在很多地方有强调,如《易·系辞》之“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又《易》有《咸卦》,即感也。《吕氏春秋》有《精通》篇,《张子正蒙》曰:“感而后有通,不有两则无一”。感是知的基础。而圣,意味着通过少量的感,便能获得大量的知。
从内圣发展到外王的逻辑,是《大学》的逻辑,即自身是可以直接控制的,难度小,而外界是不直接控制的,难度大。因而先修身,而后治平天下。
精气满则溢于外,又民胞物与,所以外王是内圣发展的必然逻辑,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中庸》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这是内圣外王的另一种说法。《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这是一种从心理以达生理的效果。这是内圣从心理的转变以达到自身生理的效果。
《中庸》又说:“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致广大实际上是外王的境界,尽精微是内圣的境界。极高明表明了一种高度,道中庸表明了一种平衡和中和,不偏不倚和恰到好处。
总之,内圣存在有先天凭借和后天锻炼,这种凭借既有“感”的凭借(无分别而产生的精微),又有“善”的凭借(所谓天赋之命和止于至善),又有“思”的凭借(所谓心之官则思),又有“应”和“行”的凭借(所谓虚无因应,亦是以无分别为基础。行是以思为基础),它是一种闭合的自反馈循环和自我迭代,由心至身,在善的远照下,切近于“感”与“思”,如鸟之双翼,输出以“应”和“行”,从而构成了“圣”的层级上升(德则以卑下为基础,已包含在圣的范围内,以感为自省)。圣没有终极和完满,只有一种趋向的运动。
而圣之中庄严神圣的一面则在于,以自尊和价值为基础,既体现出神的一面(神而圣之),又体现出庄重威严的一面(所谓君子不重则不威,重则体现在止于至善),从而达成了外王之前所有必备要素的需求。
2020年8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