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shing Pier

到Nut Island去看日落。地图上这里是陆地伸进海里的一个小尖，是对于大城市来说非常独特的环境。来这里之前我心里对这里的面貌产生许多猜想，会是一个悬崖，还是一个长滩？

晚饭时间坐地铁来到附近的镇子上（Quincy），结果突然暴雨，雨后天气没有转晴，天上的云依然很厚，被风吹而快速地移动着。我心想看日落没戏了，不过在这样的天气中欣赏海景也别有风味。于是兴奋未减地搭上公交车直奔陆地尽头。从公交末站走出的路很窄，两旁就是一些民宅，一度让我怀疑它是否能通达。在拐了一个小弯之后，大海和远处的波士顿城从一户人家后院的背景中突然展现出来，这户人家每日拉开窗帘就可以看到这么美丽的海景和整个波士顿的天际线，然而本身也并没有脱离这个城市的范围，既置身事外又包容其中。天变成很重的深蓝色，海水干脆蓝得比天还深一些。我想，如果是晴天来这里会形成很不一样的调子吧。

过了这户人家，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带，步行道一侧的灌木丛后边是个小坡，下面就是大海，另一侧则只能看到大海，这才让我有了进入陆地尽头的感觉。一个中年妇女牵着狗朝我这边走来，突然，她和她的狗都停住了，她用手指着我们之间，灌木丛和小路相接的一个地方，并用惊奇的眼神示意我，我朝她指的地方看了好半天，才发现那里有只小兔子，因为天色太暗，它灰黄色的体毛和路面不容易分清。就在我刚看清它尾巴上有一条白道时，兔子“嗖”一下躲回了树丛中，然后狗拉着妇女起身前去了。妇女跟我说 “它可没有耐心了！” 我们擦肩而过时相互一笑。走过没多远，我再一回头，发现狗又停住了，它把整个脑袋都伸到了路边另一侧的灌木丛中，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然而妇女边说着什么边把狗绳往道路方向上牵引，想要收敛它的好奇心。

走到步行道拐弯的地方，这里灌木丛变成一片小草坪，草坪尽头处设有几处长凳，是观赏海景的好地方。正因如此，这里有不少人聚集。一边有一大家子印度人欢声笑语，不停换人摆拍，另一边有一对年轻情侣，也在互相拍照。我也作兴拿出相机来，想要记录此景此人。这时候，年轻情侣看我拿着大相机，过来说看我很专业要我给他们拍合影，我欣然答应了，拍了一张常规的，男主突发奇想要跪下来做求婚姿势再拍，此后又换了几个不同姿势总算尽兴。他们的喜悦感染我了吗？Maybe。

再走过一段步行道，终于看到了这个小尖的环境，原来这里被修成了Fishing Pier，就是伸入海中的栈桥供人们钓鱼。这里聚集了不少人，看来是个大家慕名而来的景点。我到pier上去走一圈，觉得这里只可用作钓鱼而不适合赏景，钓鱼的人三三两两占据了三面栏杆，这样好像我如果空手前去凭栏远眺便显得十分不自然，甚至有打扰渔者之嫌。有一个俄罗斯大叔，手持鱼竿整个人站在护栏外侧，操着我和周围人都听不懂的语言，在和在下方岸边撒网的同伴说些什么。俄语有时说出来很恬静，有时说出来就像机关枪一样，显然他想要指挥同伴，但是离得太远只能靠吼。另一侧有两个留学生样子的中国人，他们显然钓鱼手法比较生疏，但是其中一个可能比另一个稍微多一点经验，他自己虽然也是一副泥菩萨过河态，却还不停地指挥同伴的操作方法。另一个始终没有对答，甚至都没看他一眼，结果线放下去不一会，就砰一声断了。这之后两人皆默不做声，好似互不相识。

风呼呼地刮，到这种四下没有遮挡物的地方，一切都显得和那个破破烂烂的钢铁混凝土大城市毫不相干，远处的那些灯火在狂风怒号，波涛翻滚、云海飘渺的环境中显得十分微弱无力。

退回到pier的起始处，这里有个印度女生在和她的同伴聊天，她大概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不停地在向好友倾诉，好友不断投以关心理解的神态和语言。我在停车场旁的道路护栏处坐下，这个位置周围都没有人，只能依稀听到印度女生的对谈却又没有离得很近。我把腿伸到护栏外侧，好像这样更加贴近大自然一些。没有日落的Nut Island 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体会一下这里呼呼的大风吧，不过我可不想离那些钓鱼和聊天的人太近，这样我可以有片刻完全跳出这个钢铁混凝土大堆，像海里的鱼天上的鸟一样，享受这般深蓝色。

被风吹得有点冷，准备走了，这时天的尽头和波士顿天际线相接的地方居然露出了一条亮白色，这片雨云在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之前露出了边际，像是一列长编组的重载火车驶过眼前终于看到车尾了一样。然而我也没有很兴奋，觉得还不如保持刚才那种沉重的颜色，边界大概并不是大自然原本拥有的状态。

走回去，草坪上，情侣还在亲昵，印度大家庭还在欢声笑语，兔子没有再出来，或者是天太黑了我已看不清楚。遛狗的大妈早就到家了吧。

写于08132020 记080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