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哥华这一年
去加之前我对加拿大的知识仅停留在两件事——《绿山墙的安妮》和枫糖浆。尽管大学时加拿大的人文知识是必修课,我还举着《绿》给大家做过读书推荐。
在东京,我的好朋友是一个加拿大男生。是他的礼貌友好让我对加国有了很好的初印象。
一开始我对离开日本非常犹豫不决,他劝我说道,
“我们和日本一样也会说很多的谢谢和对不起。”
“你去看看吧,你会喜欢的。”
一切事物总是和气味联系起来的。
刚到的头两天我住在市中心Granville街的一家青年旅社里。一进去是木制家具的不通风霉味,外面闪烁着夜店大大的霓虹灯招牌,像《银翼杀手》里的摩登都市一样,这些都提醒着我北美的新生活。
第一次去看新家时我特别紧张,来送我的朋友也一直说,怎么会租在市中心呢。不知道会不会吵。车渐渐驶离了喧闹,在我的视线里出现了大片的绿色,宛如一片绿洲。一些欧式建筑的房子,一家老年活动中心,一家博物馆。街角是一家地中海杂货店。

才从狭小的日本搬来的我对加拿大的大房子感到十分新鲜。温和绿色的墙面,安心干净的棕色木地板,整齐的厨房和卧室。室友还特意带我上二楼参观。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百叶窗撒向我,窗前路过的祖母用英语在纠正自己孙女的读音,
“flower,nono, this is flower.”
我闻到那是新生活的味道。
配方是温哥华夏季的花朵植物,老房子晒太阳后的温暖,再加上一剂未知与不安,和跃跃一试的兴奋。

加拿大让我诧异的事情
第一天去上学的路上,我就被抢了。起因是我手里拿着半个三明治,有流浪汉径直朝我走来跟我要。
我突然有点火大,说不给。就走了。
后面我才意识到温哥华市中心有很多流浪汉,长期的过度用药已经麻痹了身体的正常机能。他们脸色苍白面容腐烂,佝偻着背,精神不正常经常胡言乱语,他们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在市中心的各个角落。政府试图把他们赶到East Hasting街,在那里建了许多避难所,免费给他们提供正规安全的毒品注射。
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非常非常诧异。
朋友Vic家楼下也有一个流浪汉,善良的Vic每次点外卖的时候还会给他也买一份。久而久之,他们两还成为朋友了。有一次这个流浪汉突然消失了两天,Vic非常焦虑,担心他是不是死了。结果没两天人又回来了,说是去避难所了。下次他再准备离开的时候,都会跟Vic打完招呼再走。
有一次很晚我和G去便利店,有一个脸色煞白的流浪汉捡到了一张信用卡,我猜他是想用,所以一直在跟店员说着什么。店员完全没有不耐烦,很耐心地听着。我们想要结账,排在流浪汉后面,他注意到了,立马就让开。那种卑微的姿态,好教养以及他的不幸很容易就让我难过起来。一次坐车去看朋友,路过了臭名昭著的East Hasting街,看着这些不幸的人们穿着诡异地在街上残喘地活着。
我回来就失眠了,做了一点小调查。发现大多数人生来家庭不幸,或精神上有问题,贫穷加吸毒,导致了今天的样子,我走在路上常会看到废弃的针头。即便如此,政府也还是给他们提供了一席之地。
这或许就是加拿大的大度和宽容吧。

加拿大的生活
作为文化沙漠,我对加拿大确实没办法像日本那样处处建立起很深的感情维系,但是温哥华实在是一个十分悠闲,适合生活的好地方。
我一开始住的房间非常漂亮,大大的玻璃窗,还有一间小衣帽间,光线充足。
下雨的时候我就学法语弹吉他,天气好就去斯坦利公园的海岸线跑步。


很多我喜欢的独立乐队都来温哥华开演唱会啦,感谢温哥华的公共交通便利,晚上我也能一个人悄悄摸摸地看了许多地下演出。家附近的博物馆提供着非常低价的爵士乐和古典乐演出,学生价十二刀的门票不要太实惠。我每个月都会去听爵士,漂亮的馆长小姐姐都已经认识我了,每次都热情地打招呼。间隙还会提供一些红茶和饼干,大家可以简单社交一下,来者大多数是老年人,G有一次非常生动地形容,
“这就是老人夜店啊!”


学习的专业是中英口笔译。每个星期都会去不同的地方做口译实习,涉及类型五花八门,见识到了不同行业的杰出代表。才了解到不少温哥华的原住民问题,建筑历史,房地产行业,甚至是矿物。班上的同学大多是北美教育体制下长大的孩子,上课时问题很多,老师每讲一个知识点,大家就“邦邦邦”地狂砸问题,我很喜欢这样。也尝试一点点摆脱羞涩,习惯性地每节课问一两个问题。
学习重要的不是光听,而是思考并交流。

一个星期里和同学能见个六七天,我很久没有这样和人关系亲密。
人是天天见就会产生爱惜之情的动物。
我们去加拿大同学家吃火鸡过感恩节,一起去圣诞节集市冷得瑟瑟发抖,一起去容纳家的小公寓里一起吃饭一起跳舞一起疯。我真的好爱好爱我的同学们。大家熟络起来的理由也是各不相同。
有一次老师跟我们讲Terry Fox的故事,我第一次听,太感动,忍不住就哭了。啜泣声有点没把持住,后来发现全班都听到了。
下课后一个很酷,从来没说过话的女孩突然过来给了我一包小零食。她就是后来成了我最好朋友之一的Vic。
也有因为太常跑厕所,在去厕所路上聊天而熟起来的台湾女生Vivi。
还有第二节课就跟我们自爆智商不高,所以努力才是王道的搞笑海瑟。等等等等。
我们半个班一起去看冰球。有很多即兴演出,Kissing Time啥啥的,我们就跟着瞎蹦,进个球就跟疯了一样。旁边坐了一个白人大帅哥,我们半个班的人都在说人家帅,想着反正说中文他也听不懂,就有点肆无忌惮。人帅哥也特别友好还提议帮我们照个相,然后他用中文流利地说,
“要笑哦,一二三”
等于我们刚刚半个班说他帅他都听到了。所有人顿时陷入沉默。


去温哥华岛的早上,善良的新加坡男生买了许多Pure Bread的糕点。大家趁着蒙蒙亮的天色集合,吃着甜腻腻的泡芙一路坐车上游轮向岛驶去。
碧海蓝天,据说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鲸鱼。
噢,加拿大。





疫情期间的加拿大

冬天的温哥华并不冷,只是没完没了的大雨都快把我下郁闷了。我去买酒,东京带过去的伞放在店门口还被偷了。G每天陪着我在大雨磅礴中走去学校,哪知因为疫情原因,每天呆在家里上网课后,又都变成了大晴天。
本打算毕业后回一趟日本的我,滞留在温哥华一直呆到夏天。
房子人员太杂,出于安全考虑和G迅速地在两个小时内搬进了另一处大房子。有天台、庭院和好朋友,可以看到远处的海。因为房东太坏,我们和其他房客建立了革命般的友情,如同温哥华的家人。我们在夏日里的庭院里放着音乐,喝酒吃烧烤。
(这段时间会详写)



我眼中的加拿大
G回国,我也从大房子里搬了出来。台湾的朋友们都回去了,我又成了那个被剩下来的人。
生活就是两面的棋子。你选择了出国,就要忍受身为异乡客的孤独;拿到了Offer,就必须接受工作的辛苦;你认识了新的朋友,就要了解终有一日会离别的悲伤。
川端康成说,“我们的相遇就是为了离别”。

最后的日子我一个人住在温西富人区的地下室里,生活条件很简陋,长期看不到阳光。我才知道住在地平线以上,这样稀疏平常的一件事原来那么珍贵。
有趣的是,加拿大小猫咪大多为半放养,脖子上挂着主人电话和地址的名牌,每天会自己四处散步。邻居家的一只小灰白猫咪就很喜欢过来做客。有一天他特意跑到我窗前找我玩,为了讨好他我每次都会给他点牛奶,他也就跟我最好,天天都来。有时候我们走在路上相遇了,我叫他名字他就会像个老熟人一般跑过来跟我打个招呼。想必,拥有着这样巨大自由的加拿大小猫咪也生活地很幸福吧。


加拿大的夏天真的是好,没有了扰人的雨天,九十点钟才落下的太阳,白昼悠长而绵延。不同时间点的阳光和天空有着绝妙的色彩搭配组合。树,花,还有数不尽的可爱小房子。每次路过喜欢的小房子我都会拍拍照,俨然一个房产经纪人。有一天慢跑路过一家人的客厅,从格子的玻璃窗透过去能看到客厅的植物和远处的山,这是理想的家。很容易就能跑到森林里,树的清香,满眼的绿色,一切充满了灵性与平衡。我才知道,原来我要的可以这么少啊。原来这样的幸福并不用钱就可以买啊。不是衣服鞋子包包,而是自然,水,食物和艺术。
是加拿大教会了我如何内心充盈地享受生活。
听起来有点傻,但确是我内心的真切感受。





国外生活的意义
走了那么多地方,我总想国外生活的意义是什么呢。也许是做决定的意志,是一个人走哪都可以活下去的强韧,也是对不同文化的探究与好奇。
或许人总要通过认知世界来进行内在的思考。
现在我的身体里,装着过去所有人和路过的风景。哪怕是擦肩而过路人一个简单的问候或微笑,都告诉着我原来和陌生人的距离也可以是这样。他们构成了现在的我,独一无二的自己。接受这个世界的相似与不同,更深刻的理解苦难,真心为他人着想并看到生活中的希望。
记于广州的隔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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