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可曾放过了谁
早上突然收到一个妹妹的微信:
‘怎么办’
‘我要没有妈妈了’
’我要没有妈妈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恐慌,害怕,无助
其实一开始我多看了一个字,我以为她说的是:我快要没有妈妈了
像我们这种病人家属,跟背着定时炸弹似的,时刻都准备着有这么一刻:医生匆忙的脚步,推着病床砰砰铛铛的声音,抓着床不肯放手家人泣不成声的呻吟,隔着玻璃窗默默的守候不愿离开。
其实这些我都没有经历,因为我的妈妈,我打120,带她去医院 的那一刻,我就告诉医生,我们不抢救,医生也反复跟我确认,甚至让我签字,确定我主动放弃抢救,才让我们办理的入院。
不是我不抢救,是因为活着更痛苦。
我问她,阿姨恶化了吗,是进icu了吗(在朋友圈好像看到她发的信息)
电话那头,我能想象到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放声大哭拿着手机,无助到跟我这样一个陌生的人打电话。我跟她,没见过面,唯一的交集是,我们的妈妈都患癌,她的妈妈情况其实比我 的妈妈更严重,转移到脑补,做了好几次玛咖手术,我妈妈离开的时候我跟她说了,我希望上天能多眷顾一下她,她的外公外婆只有她妈妈一个女儿,在她妈妈确诊后相继离开,我不敢相信她的母亲再离开,这么一个小姑娘要怎么办。
昨天晚上我还在跟男友说起她,言语中透着羡慕,她妈妈现在用的药跟我妈妈最后用的药是一样的,但是我对我妈妈却没效。
或许有的事真的不能说,小小的幸福也会被嫉妒,老天真的是放过谁了。
安慰的话,我们都说不出来。我体会到了当时她知道我情况时候的心情。
我们都说不出,节哀,愿天堂没有痛苦。
这哀伤我们节不了,这是一个拿生命来呵护我们,我们还没来及的回报的人啊。这是一个我们再也见不到的人,妈妈的称呼我们耶再也叫不出来了。
天堂有没有痛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我亲自带妈妈去殡仪馆,亲自看着她从身体变成骨灰,亲手抱着充满血腥味的骨灰回家,都没天堂这玩意儿,你还要我相信天堂没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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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因为有点事情写到一半,今天再看这女孩微博,发了三条:
阿公阿婆,我带妈妈回家了,她去找你们了,见到她的话,一定要骂她哟,你们看她是有多狠心才会抛下她的独生女。
妈咪呀,阿公阿婆有没有骂你呢,有的话是因为的告状了哟,谁让你在我哭快虚脱的时候都不理我呢
我太累了,先睡会儿,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儿呢,希望我能快点睡着,也行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会发现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只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
那段时候,乃至现在我都希望,甚至有种错觉,这会不会是一场梦,醒来,妈妈还在楼下那个通风的巷子里坐着,等我下班。
这女孩是多么的温柔啊,想让阿公阿婆骂狠心丢下的妈妈,又怕妈妈真的被骂了,无助且弱小。
其实我有一点庆幸,她妈妈离开的时候是没有意识到,至少痛苦只留了我们。我的妈妈没那么幸运,直到最后一刻都是清醒的,清醒的感受着痛苦和绝望。
妈妈的生理上的痛苦我不能帮她减轻,但是精神上的绝望我是不允许自己让她承受,关于病情 我从没有欺瞒过她,但是也没有跟她说全部,我没有让她盲目的充满信心,我也没有让她对治疗充满绝望,我在合适的时候告诉她适当的信息,妈妈很相信我,我也一直自诩妈妈有我这样的的女儿是骄傲的,我倾尽我的一切给我妈妈,但凡她需要的,她想要的,我觉得她应该有的我都给她了,但是临终前在医院,我微弱的声音说,我们回家吧,那个表情,心如死水的绝望, 我怎能让妈妈陷入那种境遇。前一天晚上,14颗吗啡都没效,我又出去买吗啡,医生不卖我,我跑了好几家医院都没有,求医生开了些安眠药,都是按颗计算卖给我的,回到家,妈妈像是等救星似的看着我,我心如刀割,我没有拿回任何可以缓解她痛苦的药,折腾了几个小时到凌晨,她迷糊中说要去医院,爸爸问她,去哪个医院(后期妈妈已经知道不行了,就很不愿意去医院了,这次再提是身体真的受不了),她迷糊中说了,老家的医院,爸爸觉得妈妈意识可能有些糊涂了,而且我们都知道去医院也没用,就没在意,但是过了一会她又说了,她看着我跟我说,这一夜怕是熬不过去了, 我问她去医院吗,她有些犹豫,不是求生的欲望,是想解脱,我说行,我们去。只是没想到去医院会让她那么绝望,就近到医院,不愿意收我们可以理解,让我签字,不追究责任我也签字了,只想医生赶快看看她,妈妈在急症痛苦的呻吟,喊医生值班的医生都不去,说没办法,忙着把我们转到住院部。生病期间我们遇到 了很多贵人,好医生,当然最后这些医生还是完善了我对中国医生的认知。
昨天知道这姑娘妈妈的情况后很难过,跟男友打了电话,她没接到。交往到目前为止第一次没接到我电话,天意吧,我本来也在犹豫这种事情要不要跟他说,毕竟不是他应该承受的,而且也不能感同身受。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深受,即便现在我能想象那姑娘现在肯定是跪在妈妈身边守着,她应该什么也没来得及想,唯一知道的就是叫一声妈妈,没人应了,也摸不到了,还可以稍微看下,但是要隔着灵柩。
我在我的妈妈身边守了三天,哭哭停停,想起来了去看看,去叫一声妈妈,那是她陪我的最后的日子。
男友在看到我未接电话后急忙打过来了,距离我打过去已经两个小时了,我的情绪基本上平复,他再问起的时候我又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想说了,可能是意识到我的异常,一直道歉说工作的时候手机锁在柜子里,怎么不发微信,电脑开着微信。人最怕的是突然的安慰,电话那头我已经哽咽说不出话,支支吾吾说了拿女孩的情况,他挂了电话就就买了高铁票来看我。
想到自己还算幸运。有爸爸,姐姐,闺蜜,男友,可那女孩,两年内陆续失去了陪她长大的外公,外婆,还有挚爱的妈妈。当我妈妈离开,她妈妈还在吃哇妈妈当时吃的药,且有效的时候我就在想,老天爷啊,还算是有点良心,没把她妈妈带走,可这,话出去都没走远,就被听到,带走了她的妈妈。
之前,我见过最倒霉的人是我 一个初中同学,他的父母也是我父母的同事,他的妈妈是我妈妈的朋友。
先是他妈妈查处乳腺癌,切除好了几年,随后又是爸爸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妈妈病情复发,然后是妈妈离开,在之后是家里失火,烧了整个房子,他的哥哥拼死把植物人的爸爸抱出来,这些事情都是在过去几年连续发生的,都说艺术源于生活,可这样的剧情连电视都不敢放出来,电视剧至少还是he呢,人生谁来给你保证一个圆满结局呢。
最喜欢的季节就是,夏末,秋未至。
下了雨,一下子就从35度到了25度,穿了长裤,长袖,出门后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穿的是那天带妈妈去医院一样的衣服。没有刻意,只是这个地方有我太多关于妈妈的回忆,尤其是最后那几周,带男友走的这条路是我每天去医院给妈妈买药的路,奔着当地特色面馆去的,竟然走到了那个医院的对面,坐在面馆里,对面就是医院的住院部。
那天,爸爸推着病床,我跟在后面拿着背包,妈妈已经没有意识了,身体都没一点力气,医院等着我们赶快走,说疫情期间在医院离开的人都是直接送到殡仪馆家属都不能去,不让我哭,不让声张,偷偷的,赶快走。就像是在昨天。
我问闺蜜,你说老天爷他可曾放过了谁啊
闺蜜说:人与人的相遇都是相欠的,要相信因果轮回。
其实我不太懂,但是如果换个角度想,人和人的缘分,一辈子其实也就几十年而已,如果有因果轮回,这辈子的缘,是上辈子的果,是下辈子的因,下辈子我们还能相见,稍微有些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