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观影指南 | 《青木瓜之味》

故事发生在1951年的越南，十岁的梅离开家乡来到西贡，成为了一户人家的帮佣……

循 环

影片一开头，就是梅在昏暗的灯光里一路穿过狭窄街道的画面，这里似乎就已经预示着她的不同。昏暗狭窄的街道就如这户人家给人的感觉，压抑又沉闷。

梅的雇主家除去另一个年长的佣人外，共六口人，老太太，老爷、太太以及他们的三个儿子。老太太自丈夫死后，便一直独居在二楼念经礼佛，从不曾下楼；老爷是个不管事的，每日只顾着摆弄他的乐器；大儿子肖似父亲，不是在外会友，便也是在家摆弄乐器；两个小儿子还在读书的年纪，只有太太一人打理着布料铺子的生意，以供家里花销。

梅的到来给这户人家增添了一点明亮的气息，当她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好奇地望着窗外的木瓜树时，有种脆生生的生气在流淌。

梅让太太想起了夭折的小女儿。那一年，老爷第三次带着家里所有的财产不辞而别，小女儿在他走后不久就生病了，却因为没钱医治，才不过三、四岁便夭折了。也许是女儿的离世让老爷幡然醒悟，那次之后，他倒是没有再离家了。

日子沉静如水，日复一日。梅在兢兢业业地做着家务之外，认识了爱慕着老太太的唐爷爷，并时不时为他转达老太太的近况。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好景不长，时隔七年，老爷第四次带着家里全部的财产不辞而别，再加上布料铺子一连多日没有收益，家里一下子陷入了无米下锅的窘境。太太只好变卖家中的摆件，艰难地维持着一家人基本的吃穿用度。好在，这种窘境在太太的努力下得以改善，布料铺子又做成了新生意，总算够家里日常周转了。期间，梅还遇到了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人，太太大儿子的朋友——浩仁，这也为后面梅人生的转折埋下了伏笔。

某一日清晨，离家多日的老爷终于又回来了，只是这次，病倒的是他自己。太太变卖家产也没有能将他医好，没几日便去了，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再离开了。

时间一晃，梅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但她的眼睛却一如小时候那般纯粹。太太老了，家里的境况也不如从前，她只好忍痛将梅送去浩仁家。临走前，太太为梅准备了一套红色的奥黛（越南的一种传统服饰）和几件简单的首饰，这些原本都是要留给那个早夭的小女儿的。就这样，梅离开了这个沉闷压抑的家，但这座宅子里那令人绝望的循环依旧存在，而现在，轮到太太在楼上了。

三种女人

到了浩仁家的梅依旧是一个称职的女佣，烧水做饭，洗衣打扫，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浩仁的日常起居。相比于前一个家庭沉闷与昏暗的色调，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明亮可亲，浩仁的钢琴声时常充盈着整座屋子，或是轻快的，或是激昂的，又或是沉静的。

浩仁是一个出色且自我的钢琴家，他的未婚妻是个形象鲜明的新式女性，受过良好的教育，个性开朗而张扬。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浩仁最终却选择了梅。在面对浩仁的移情别恋时，他的未婚妻毫不留恋地甩下戒指，冲进雨中的那一刻，虽然狼狈，却有种当断则断的决绝。如她这般的女子，其实还可以有更广阔的选择，而不是将满心满意的目光都聚焦在对一个男人的情爱上。

未婚妻干脆利落的形象与梅的上一任雇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太太无疑是旧式女子的代表，她勤劳贤惠，独自一人操持着一家老小的生计，哪怕面对丈夫再三的不辞而别，也依旧会在他回来时喜极而泣。令人怒其不争之时，又不得不为那个时代大环境下女性的无奈而惋惜。在她们身上有种逆来顺受的沉静气质，似乎永远也跳不出那个一代又一代绝望的循环。

而梅则乎介于上述两者之间，她有着传统女性的温婉贤淑，在她帮佣的前后两户人家里，她始终默默做着家务活，不张扬也不惹眼。但她又始终抱有对新事物的好奇心，不管是她幼时对木瓜树的观察，还是成年后在浩仁的教导下开始读书识字，都可见一斑。这样的梅，好像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也许正是这份“未知”，才让她拥有了别样的魅力。

“泉水从石头缝里汩汩地流出来，被拨弄时闪闪发光，地层的颤动使海水产生波涛，互相撞击而生出滚滚大浪，汹涌澎湃，永无休止，如果有个动词的意思是“和谐地运动”，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樱桃树树影婆娑，灿烂地盛放，随着海浪的节奏轻轻摆动，但最有趣的是，不论怎么变化，都不会改变樱桃树原本的形状。”

影片最后的这段话，正是对梅最好的写照。她就如那棵樱树一般，在前后两个家庭里，无论环境怎样改变，都不会改变她本身的样子，反而始终保留着她纯真的一面。

青木瓜之味

没成熟的木瓜带着微苦的酸涩味，一如年少时懵懂的爱情。影片中梅第一次剖开青木瓜触碰里面的白籽时，暗示着她情窦初开的好奇。听说了浩仁要到太太家做客吃饭，梅不仅提出想要独自料理饭菜，还特意换上了一身红色的新衣裳，俏生生的。然而这种隐秘的喜悦只悄悄藏在心里，为她一人所知。

后来梅成了浩仁家的女佣，在她换上那一身红色的奥黛，悄悄翻出柜子里的口红站在镜前涂抹的时候，莫名的纯真诱人。她的这两次穿红衣，既是前后相互呼应，又都表达了少女爱俏背后隐秘的爱恋。到了梅第二次剖开青木瓜触碰里面的白籽时，似乎隐喻了那份年少时的爱恋已经结出了果实，新生命已经被孕育。

青木瓜的第二种味道，是苦涩无望的等待。老太太年轻时守寡，一守便是一辈子，而爱着她的唐爷爷便也默默地等了她一辈子，哪怕连面都见不上，只要知晓她一切都好，就心满意足了。就如一颗永远不会成熟的青木瓜，等不到甘甜的滋味，便默默咽下这份微苦的酸涩。

电影以一种沉静的色调缓缓展开，时远时近的虫鸣声贯穿全片，大量的前后呼应与隐喻将旧时越南的夏时景展现得淋漓尽致。影片在梅清越的朗读声中结束，她自信又沉静，如同那仍结在树上的青木瓜一般，安然自得地等待着成熟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