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军的情人(十二)
十二 老王家厨房的大蒸锅正冒着热情的白气,女人赶紧扭着肥胖的身体看向厅里的老式挂钟,早上7点15分,开锅后十分钟熟。7点25分整,关火打开锅盖,满满腾腾一锅大肉包子。白气散去再看,包子颜色有些不对,照理说应该用白白胖胖形容,但这锅包子黑黑瘪瘪,显然面没有发好。 对于第一次蒸包子的马小军妈来说,这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老王兴冲冲跑进厨房,马小军妈说,凑合着吃,别挑。老王说,不挑,不挑。但他的眼神完全没在包子上,而是在马小军妈的身上,两只下垂的硕大乳房在单薄的衣服里滚动。老王伸手抓了一把。马小军妈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进了南卧室,关上房门。 北卧室是老王奄奄一息的媳妇儿,都以为这个像干尸一样需要照料的女人活不过两个月。但她比木乃伊还要顽强,总有一口气在胸口儿,上去也总能下来。她听见南面卧室的门关上,知道他的丈夫要干什么,她心里一点儿也不糊涂,也不生气,不然,这一口气早就上不来了。 老王褪去马小军妈妈的衣服然后脱去自己的裤衩儿,马小军妈妈露出一身颤动的白肉,年纪大不运动又好吃,自然没了身形。老王的血糖逐年升高,家伙也越来越不中用,每周不定时能立起来一次,通常都是在早晨。家伙立起来就一定不能错过机会,不然又要等一个礼拜,人生才几个礼拜啊,况且已走过大半,可等不起。 老王认真仔细的把干瘪的家伙塞进了白肉下那片原始的茂盛的湿润森林中,像老花眼把线头儿穿进针眼儿,身体努力蠕动了几下,便败下阵来。然后惭愧的看着眼前的白肉,无奈的摇头。白肉说,行了,行了,都一把年纪了,我现在也不好这口儿,还不如吃上一碗红烧肉香,我们现在是过日子,老来伴。老娘年轻时什么样的对手都遇见过了,没劲。 马小军妈和老王在厅里吃起包子,包子除了死面陷儿里没放盐肉没熟透还真挑不出别的毛病,咬下去像吃着一块儿卷着生肉馅儿的石头。马小军妈说,给她熬点儿粥吧,这太硬了。老王说,行,真辛苦你了。他妈的,你说她怎么那么能活,早该死了啊。马小军妈示意小声点儿,她可什么都知道,不糊涂。老王说,我就是让她听到,要是我现在还行,当着她的面干,活活气死她。我年轻那会儿,她骂我像骂三孙子似的,当着朋友的面儿一点儿不给我留脸,还揪耳朵。但她也没管着正事儿,咋俩好上的时候,她一次都没抓着。你回忆回忆,我年轻时候是不是特别厉害。老王像孩子一样,炫耀起当年的骄傲情史。 马小军妈摇了摇头,想起男人自杀后,一个人逍遥快活了十多年,绝无悔意。 饭后,不顾硌疼的牙齿,马小军妈熬起一锅米粥,很稀。老王站在身后,不知眼神看向哪里。马小军妈说,你今天总跟着我干嘛,有事啊。老王说,没事儿,喜欢你,看不够,嘿嘿。马小军暧昧的瞪了一眼。老王说,我说,你们小区可马上要动迁了。马小军妈点了点头,勺子在锅里转了一圈儿。 老王说,听说一平才给7000? 马小军妈搅粥的勺子一用力,一锅粥差点儿翻到地上。 上礼拜周末,不知从哪来的领导,黑色小汽车停在居委会门前,在社区干部的带领下,领导们一字排开,像晾干的咸鱼,头顶太阳站在三八社区的活动广场召开动迁动员大会。各家出一个代表参会即可,因为家庭成员都来的话广场站不下那么多人。动迁是头等大事,很多不是代表的人爬上了自行车棚,会议正式开始前,棚顶黑压压一片,像为了讨工钱假装活不下去的农民工,场面十分壮观,甚至惊动了记者。 如你所想,活动广场就在自行车棚旁边,可以把棚顶作为一处居高临下的看台。 会议还没开始,就有从自行车棚顶掉下来的群众,应该是后来的只搭了个边儿被先来的挤了下去,但考虑到这次会议的重要,自行车棚顶又不是很高,掉下去不会有生命危险,某个群众摔断条胳膊摔断条腿可以忽略不计。 领导代表文质彬彬,戴细边儿眼镜衣服掖进裤子里。先是说了一堆客套话,然后照着稿子朗诵起城市的发展战略和未来规划,不太分平翘舌,听起来有些难受,好在没几个人听,就没人难受。领导读到未来规划的时候,车棚上已经有打起瞌睡的人,说明这些人占据了一个好位置,不怕掉下来,还能安心打呼噜。等这些人睡够了猛然醒来忘记自己在干嘛伸懒腰时不小心又挤下去几个贴着边儿站的,‘哎呀’几声过后,领导才开始讲述动迁具体事宜。 群众们只关心一平米能给多少动迁补助,想听到一个具体的数字,用这个数字乘以房子的面积,其余听不进也听不懂。 马小军妈也在现场,她站的地方离讲话的领导很近,领导激动时,她能透过领导的嘴巴看到挂在嗓子眼儿上不断颤抖的小舌头。会议开了快一上午,秋老虎般的太阳持续发威,汗味儿屁味儿混合着秋天特有的干爽味儿飘荡在空气里。 领导终于说到重点,考虑到多种因素,动迁款大概能给到7000多一平,应该到不了8000,具体还要计算。虽然说这个数字不低,但和群众的心里预期还是差了1000,不能让1000块从眼皮底下白白溜走。50平的房子,一平多出1000块就是多出5万,5万块钱能买上好多个冬天都吃不完的白菜和土豆。 领导等待群众们的反应,眼神散落在一张又一张略显失望的脸上。马小军妈首当其冲,从人群中冲出,几步走到领导身旁,像一只射出的箭。他奶奶的,你是把我们当要饭的吗,7000一平就想挤兑走我们。这地方儿再盖楼得卖一万多一平吧,拿我们老百姓当傻小子,赶情给个铅笔刀,不分粗细,就让傻小子脱裤子往里乱捅呗。 居委会领导抢功,身体挺向前,说,泼妇退下,这里是公众场合,不许这么和领导说话,不然有你好看。他以为以自己的身份完全能够镇住这个已经绝了经的女人。可马小军妈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老狗腿子,闭上你的臭嘴,在我身上舒服的时候瞧你那德性,还给我好看,你个一分钟的货,小心老娘拿尿呲晕你。看来居委会的头号儿领导也常常深入群众,用身体力行与民同乐。居委会领导的脸色瞬间像霜打的茄子,生怕这个掐着腰临危不乱的女人再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臭嘴闭得严严实实,屁股都夹紧了。 马小军妈说,告诉你们,钱不给到位,我们谁也不走。 群众的心声就是多要钱才走,三八社区里的女人们忘记了对马小军妈的仇恨,那些仇恨的画面是马小军妈和自己的男人在床上在麻将桌上在自行车棚的角落里滚来滚去。女人们觉得马小军妈也没有多坏,不要钱不破坏家庭,有时反倒帮了她们的忙。劳累一天,不想再让男人在自己身上瞎捅,马小军妈消耗掉男人们的欲望,让他们干瘪的回到家里,像孩子一样,顶着稀疏的头发只依偎在劳累一天的媳妇儿大人的怀里。 时隔多年,马小军妈成为了女英雄,她高举为群众战斗的旗帜,在权贵面前昂起高昂的头。曾经的所作所为是上帝特意安排给她的苦难,褪去虚无的欲望,女英雄从无数男人直挺挺的家伙里走了出来。 车棚顶上的大多是男人和他们的孩子,男人们鼓起巴掌,孩子们也跟着爸爸鼓起巴掌。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曾和这个举着旗帜的女人有过夫妻之实,大家看来看去,心领神会,脸上流露出无比的自豪和兴奋。 这是一次值得被载入地方志的事件,领导们夹着屁股在群众振奋的‘不给到位我们不走’的口号声里灰溜溜的逃走。他们不得不商讨新的办法,再次和开发商们聚在一起开会,三八里社区占据城市中心,此处一定要建成楼间距密集的超高层住宅,像城市空中的监狱,捆绑住透支掉年轻人的未来。楼房再配上学区和城市CBD这顶帽子,赚上几个亿绰绰有余。 可谁也没有想到,在一个女人的带领下,群众竟会自发站在统一战线,平日的各怀鬼胎不知去向。其实但凡有一个带头儿的群众们都会跟着起哄,真要摊上事儿反正有马小军妈顶着,再则,动迁款确实涉及到自身利益。 老王也拍起手,激动异常,只恨那天自己没在现场,没能让领导们认识这个女英雄的男人。 老王说,我真没看错你,你是英雄。对了,亲爱的,等动迁钱到位了,你还准备买房子吗。 马小军的妈说,怎么,我在你这儿住你不欢迎啊。 老王的脸上瞬间开出花朵,暗红色的花瓣儿从皱纹里向上伸展,对喽,小心肝儿,再买房子没用,贵不说,那么高的楼看着头都晕,这儿就是家,我们的家,呵呵。等那个干尸不喘气了,我们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实在不行,我们不给她饭吃,几天的事儿。 马小军的妈说,老王,我们家马小军也不小了,他结婚得有房子啊。你说,我用不用给他拿点儿交个首付。 老王还没说话就开始摇头,差点儿把自己摇晕。老王说,男孩,让他自己拼,不能惯着,让他啃老,那样多没出息啊,不给他买,千万不能给他买。让他自己攒首付,自己还贷款,我们这代人年轻时候哪有老啃,不照样娶媳妇儿。我这是为了小军好。 马小军的妈说,怎么,我这钱你是盯上了呗,还没给呢。 老王脸上的花越加绽放,花瓣儿一片一片争先恐后盛开,对喽,我不仅盯上你的钱,还盯上你的人,呵呵,你下半辈子都别想跑了。 未完待续 西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