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给孩子丰富的语言刺激
上周五我结束了第四单元的教学。
在教14课的时候,我让学生回家上网搜索丁肇中写的《怀念》。
结果不少学生没去看,有的学生说没找到,有的说看完整版的要注册、要付费。
所以,为了方便学生查看,我把《怀念》一个字一个字地输进电脑,挂在QQ空间里。
这个QQ是我专门为学生申请的,用来分享一些学习资源。
《怀念》的原文如下:
父亲去世了。
父亲突然而又安详地去了。
去年8月我第一次感到不祥的兆头。我由新加坡到汉城的旅途中,飞机中途停在台北机场,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得悉他已经不能说话了。去年年底,他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医生对他的病已经做了结论。四星期前,我去看望了他,推着轮椅陪他在台湾大学医院做最后一次放射性治疗,他的行动已经很困难了,然而他仍然很平静和安详,庄严地等待即将发生的事件。
他为我们的小儿子取了一个中国名字,还请我的继母为我小儿子特地刻了一颗名章。他非常艰难地亲自为我的妻子、他的孙儿女,以及他在北京的姐妹们写了信。1月19日当我向他告别时,他为我写了一首中文诗,鼓励我不要满足于已经做过的一切,而要继续地不断前进。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他一点也不为他自己担忧,但是我十分悲伤,我觉得我要永远地失去他了。
父亲的一生,即使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他总是能泰然地处置他个人的事情,并且能始终清晰地理解和理智地分析一切事物。
对父亲的回忆,最早可追溯到我5岁的时候。那是1941年12月8日,珍珠港事件发生的日子。那时我们全家都在重庆,当时,每天的大部分时间是在防空洞中度过的。那天父亲告诉我,以后日本的轰炸会越来越少了,我们的日子也会慢慢地好过些了。
我7岁的时候,父亲带我去参观了重庆的一个工业展览会。展览会上的那些新机器和工具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那时父亲是重庆大学的教授,母亲是四川师范大学的教授。这一年我大部分时间是待在家里,父亲常常向我讲述上个世纪以及本世纪的一些伟大科学家,如法拉第、牛顿、麦克斯韦、爱因斯坦、希尔伯特和冯·卡门的故事。他们的成就以及父亲谈起他们时的神态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能正是童年的这些印象,使我立志要成为一个科学家。
从父亲那儿,我开始知道了原子这个名词。那是在1945年8月轰炸广岛以后,他向我讲解了什么叫原子,以及它的应用在世界历史事件中的含义。
1946年至1947年期间,我单独和父亲一起住在青岛。父亲在山东大学当教授,并为联合国救济总署工作。父亲把我送到由德国修女办的一所非常严格的天主教学校去上学。因为在战争年代,我从来没有受过正规教育,另外,我原来对学校也没有说没兴趣,所以在这所天主教学校中,我的学习遇到了很大的困难。非常感激的是,我的父母从来不管束我,而总是激励我的兴趣。他们不像许多中国父母那样强求自己的子女在学校中得到好分数。
我非常留恋和我父亲在山东度过的那一年的生活。在那里我见到了我的祖母和丁氏家族中的许多成员。父亲常常带我去看京剧和看电影,却从来不强迫我念书。
由于内战和社会动乱,1947年和1948年在中国的生活是困难的。我记得,当我们从我家的第一台收音机中听到济南被解放时,父亲很感慨地谈到,国民党很快就会失去中国!在那些日子里,我和弟弟都得了重病。父母果断地花费了他们的全部积蓄购买了当时刚刚出现的新药——盘尼西林。如果他们不那么做,或许我们就不能幸存下来。
1948年以后,我们到了台湾。父亲开始在台南工学院教书,后来执教于台湾大学。在那时我开始接受了正规化的教育。
在我少年时代的性格形成期间,那时台湾的政治制度是很僵硬的,新闻是被严格控制的,没有言论自由。那时我对当局组织的一些学生活动很有兴趣。然而父亲却明显地对当时台湾实施的一些政策持有不同观点。我在高中学习期间,父亲继续和我讨论关于牛顿、麦克斯韦、冯·卡门及其他科学家的生平,以及他们的伟大贡献。他给我一本关于法拉第生平的书,这本书对我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影响。我在密歇根大学工学院念书期间,父亲来看过我几次,送给了我几本朗道等人写的量子电动力学和现代物理方面的书。读这些书,对没有受过物理学训练的人来说是相当困难的。在1957年的圣诞假期中,我将它们读了一遍,书中清晰明了的物理学思想和数学表达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在母亲生命的最后几年里,父亲到了美国和她生活在一起。母亲的病以及她的去世,明显地对父亲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决定回到台湾而不是留在美国继续工作。
1960年,我决定从事实验物理学的工作,而不像当时一些成绩优秀的中国学生那样选择工程或理论物理方面的工作。我进入了一个中国人几乎不涉足的领域,进入了一个父亲也很生疏的领域。或许我的决定曾使父亲感到惊讶或失望,但他确实从未流露出这种感情。
然而,当我开始发表文章的时候,父亲也开始对我的工作表现出越来越大的兴趣,还向我要文章的油印本。过去的30年间,我的研究工作以及实验结果的意义,成了我和父亲谈论的主题。父亲非常愉快地接受了瑞典皇家科学院的邀请,出席了1976年诺贝尔奖的授奖仪典。他也感到十分荣幸地作为邓小平的客人在1989年10月访问了北京,正式这次访问使他见到了阔别40年的老朋友和姐妹。
由于我参与的实验越来越复杂,工作占用了我越来越多的时间,很少有机会和父亲见面。然而,每次我们的会面,他总是对我的工作表示出强烈的兴趣。
父亲是一个有非常才智的人,他的记忆力极好,有很强的分析能力。而最突出的是,他总是——即使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也非常安详和平静。他对我最大的影响是:在我少年时代就引导我认识了伟大的科学家们的工作和成就,对我所做的一切总是给予很大的支持,因而,应该说,他是我的启蒙老师。
从丁肇中的回忆性文字来看,他父亲终其一生都给他提供了丰富而高质量的语言环境,为他日后的发展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夸张点说,丁肇中1976年能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他父亲功不可没。
这让我联想到之前读过的一本书——《父母的语言:3000万词汇塑造更强大的学习型大脑》(原书名为《Thirty Million Words: Building a Child's Brain》)。
作者达娜·萨斯金德是芝加哥大学妇科及儿科教授,小儿人工耳蜗项目负责人。
她在工作中发现,听力障碍儿童植入人工耳蜗之后,学习成绩会上升,于是开始探究语言和成绩的深层关系。
萨斯金德发现,高收入、中等收入和低收入家庭的婴幼儿每小时听到的词汇量分别是2000个、1200个和600个。三岁之后,累积听到的词汇量的差距高达3000万个,掌握的单词量相差约一半。
婴儿出生后每秒钟能够产生700~1000条神经连接,形成错综复杂的大脑回路。而父母的语言则是刺激大脑发育的最好的教育资源。
所以,3000万的词汇差距会极大影响儿童在读写能力、数学概念、自我管理、执行力、批判性思维、情商、创造力和毅力等方面的表现。到三年级时,孩子之间会产生显著的“成绩差距”或“学术落差”(achievement gap)。
那么,父母们该怎么做呢?
第一,父母要尽可能多地和孩子交流,积极回应,多多肯定、夸奖。父母不用纠结一小时是否跟孩子说了两三千个字,但一定要注意说话的内容。书中有数据表明,贫困家庭的孩子每小时听到的负面语言是高收入家庭孩子的两倍多。你可以想象一下,常常听到“不要这样”“你看看别人家孩子,你再看看你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第二,我们跟孩子说话要遵循三个原则:
1、共情关注(turn in),即在一个语境下就孩子关注的事展开对话。他关注什么,你就关注什么。比如,他玩积木,你就和他说说积木的形状、颜色等。
2、充分交流(talk more),即在做家务、给孩子刷牙洗澡、陪孩子玩耍时,都加上自己的解说,让他掌握丰富的词汇。在这个过程中要注意少用代词,如我很喜欢你的画,就是我很喜欢你的画,而不是我很喜欢它。
3、轮流谈话(take turns),即跟孩子谈论一个开放式的话题,而不是问封闭的问题,让孩子用“是”或“不是”、“对”或“不对”来回答,这对词汇积累没什么帮助。开放式交流会让孩子开始独立思考。
第三,对还不会说话的孩子,我们可以尝试宝宝语,语气积极、措辞简练、有韵律,最重要的是把每个音节说清楚,孩子在听觉上会放大每个语音,会更容易理解和学习。
第四,我们用母语跟孩子说话,能帮助他建立思考的底层逻辑语音。但也可以让他学外语。会讲第二种语言的孩子具有较高的自我调控能力和执行力,使用双语的孩子比只用一种语言的孩子,在语言和非言语方面都更有优势。
第五,我们要少用指令性的语言,而要更耐心地解释,这样才能传递社会文化规范,鼓励孩子控制自己的行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立规矩”“听话”“懂事”。向孩子解释规则,能帮助他们提升执行能力、推理能力和注意力控制。
比如,孩子玩完玩具,你可以说“现在收拾玩具”,这是下指令。更好的说法:“玩完了玩具,我们应该这么做啊?”“我们是不是要收拾一下呢?”“你能帮我一起收拾玩具吗?”后一种说法需要更多的词汇来解释行为的因果关系,还给孩子一种自主权,说起来更费时间。
我们脾气不好的时候,更愿意下指令;情绪稳定的时候,更容易采用慢慢商量的口气。所以说,看孩子特别需要耐心,情绪稳定,以身作则。
当我们多跟孩子说话,向他解释他所处环境的规则,帮他理解自己的情绪,给他一定的自主权,鼓励他向更高层次的行为发展时,孩子会变得更容易沟通,更不容易闹脾气,变得更理性,而不会变成别人口中的“熊孩子”,惹出无穷无尽的麻烦来。
第六,我们还要注意说话的质量。数学概念、空间概念最开始都是通过语言传递的。到四岁半的时候,那些听到更多数学词汇、空间词汇的孩子,在数学能力和空间能力上都表现得更好。
作为语文老师,我读到《父母的语言》会很高兴:现在这样的书越来越多了,父母教育孩子就有章可循了,未来的孩子语言素养会越来越好的,这是大趋势。
对了,上次看到布蕙在朋友圈说她在读这本书,而我也正在读,很开心在看书方面我们还是这么有默契。
而另外一方面,我也知道,现在我教的两个班语文读写能力及格的只有一半,极个别学生几乎不具备读写的能力。这就是教育的现状。他们在小学落下的语文功课现在来补,事倍而功半,这就是《学记》所说的“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虽然如此,但还是得做,这学期以来我一直在帮他们守着字词听写的底线。
与此同时,我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给所有的学生提供丰富的阅读资源,丰富他们的语言环境,刺激他们的大脑发育。比如,学习丁肇中的《应有格物致知精神》,我就布置家庭作业,让学生们回家查看他写的《怀念》;学习王选的《我一生中的重要选择》,我就推荐学生去看这篇演讲稿的原文,推荐学生趁618搞活动上网买《在北大听讲座》,还给他们出主意:组一个12人的团,从第一辑到第十二辑,一个人买一本,就买齐一套了,还可以换着看,看完之后相互交流、讨论。
我给学生推荐了很多文章、很多书。这些文章和书,会有人去看、去买吗?
应该还是有的。
多吗?
不知道。
会有很好的效果吗?
很难说。
但我相信种子播下去了,总有一些会开花结果的,或早或晚……
2020年6月2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