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和杂草道个歉了!

说到杂草,你会想起什么?花盆里偶尔冒出、就立刻被清理的野草?还是每天路边,随处可见的不知名小花?
如果你愿意仔细思考一下,就会发现,“杂草”这个概念,其实是人类的主观判断。不美、无用的植物被称为杂草,而美和有用,也只是从人类的角度而言。

野生胡萝卜也曾被人类当做杂草;同属一个目,藜遭人厌嫌,甜菜却被人呵护;今天的作者理查德 · 梅比,就决定为“不被待见”的杂草辩护。
“生活不可能那样整洁光鲜,一尘不染。杂草能让我们再次学会如何在自然的边界上生存。”(文末有赠书福利喔~)

坚持不懈的手动除草确实削弱了大部分杂草,尤其是那些在被拔除或杀死前还未能传播种子的一年生植物,但对根系较深较庞大的多年生植物就不那么有效了,还常常会在不经意间帮助它们传播。
异株荨麻就是一种因农耕和除草而越挫越勇的植物。它们的天然栖息地为肥沃、泥泞、略经开发的土地,河谷营养丰富的淤泥上长出的茂密草丛和被动物粪便滋养的林中空地尤为它们喜爱。它们很容易就适应了耕地和牧场的肥沃土壤(尤其是池塘河流里的淤泥常被铺在田里以增加肥力),以及氮、磷丰富的人造场所——垃圾箱、篝火营地、教堂院落。

荨麻不但靠种子传播,还靠能够迅猛生长的地下茎传播,这些茎一年推进的距离可以超过2英尺(约合61厘米)。这些地下茎即便只剩下毁损严重的碎片,依旧可以一边横向伸展,一边把坚韧的、纤维般的根扎进土中,并最终从地下破土而出,生出绿叶点点的新枝。地面上庞大的植物体也只需地下那一丁点星星之火。土壤中的磷酸盐能够保持极长的时间,在索尔兹伯里附近的格罗夫里山脉曾有罗马不列颠人的定居点,这里的人类早在1600年前就已离去,可荨麻却在这里的林地里欣欣向荣,直到今天。

旋花科具备大量巧妙甚至强大到让人生畏的生存技巧。它们弯曲的根和善于攀爬的茎能够扼死其他植物,也为它们赢得了当之无愧的“恶魔之肠”的民间称谓。

在化学除草剂发明以前,田旋花可是最让人头痛的杂草种类之一。它们美丽的外表很有欺骗性,粉色、白色或白底条纹的花朵在阳光的照耀下会散发出一缕淡淡的杏仁香,花蜜也会吸引大量不同种类的昆虫。它们卷曲的茎可能是寻找它们野外起源的一个线索。它们能爬到的最大高度为3英尺(约合0.9米)左右,完全比不上能够沿树攀爬的旋花,这表明“恶魔之肠”在入侵农田和花园前生活的土壤可能散布着低矮灌木——比如在结构不稳定的悬崖脚下生长的那类灌木。现代的田旋花分布地中,最接近它们原始栖息地的是海边那些植物低矮、多石的草地。但如今我们所认识的田旋花结构已十分精巧,可轻松应付各种农业压力,这说明在过去几千年的农业进程中这种植物可能在不断演化。

田旋花有一套几乎可以说是万全的保险系统,一系列繁殖和再生技能使它们能应对任何可能的状况。每一棵植物都能产生约600粒种子,这些种子中的一部分在夏天萌发,一部分在秋天萌发。如果有些种子被埋得太深,一时无法发芽,那么在之后长达40年的时间里,一有机会它们还是可以随时复苏。一旦幼苗成功站稳脚跟,它的地下茎便会开始水平扩张。整个地下系统只需一个季度的时间,便可占领超过30平方码(约合25平方米)的土地,纵向深度也可超过18英尺(约合5.5米)。地面上的新枝既可以从地下茎上长出,也可以直接从根部长出。用锄头或犁斩断它的根,只能暂时性地削弱它,但此举同时会刺激新芽的生长。面对伤害,它们的反应迅速而又果断。几秒钟之内伤口处便会流出乳白色汁液,随后汁液会凝结成一层抗菌膜。几天以后伤口附近的休眠茎芽会开始隆起,并长出新的根和枝条。田旋花任何部位哪怕极为细小的一点碎片,都能够以这样的机制生存。要是哪个被田旋花气到七窍生烟的园丁把它剁成了100截,也不过是给了它们分身100次的机会。

地面上,缠绕茎的尖端拼命地探寻着阳光,它们会缠上任何直立的物体——包括其他植物——以寻求支撑(在实验室中,旋花的茎能够穿过用黑色管道做成的迷宫,准确找到光源)。对支撑植物造成的任何破坏都会连带伤害到旋花,它们需要支架。如果缠绕茎被部分埋到了土壤中或石头下,这些茎就会生根。如果这些茎被反复斩断,植物便会启动代偿机制,让自己长成灌木状,并催生多个分枝。如果它们被牛吃掉,茎中的化学信号会识别出动物唾液中的生长激素,促使植物生长得更加迅速。
旋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随机应变的本领,倒意外地让人类看到了一些希望。旋花的生存策略如此强大,但它们并没能在耕地或被破坏的土地上纵横肆虐。林地中你看不到这种植物,因为它极为依赖阳光。老草场和牧场上经年累月长起的植被,也让它无处落脚。有时候旋花确实能够侵入一些新落成的草坪,但它的根系再强大,在不断的割草修剪下也支撑不过一两年。“恶魔之肠”是个强大的生存者,但远不是什么超级杂草。

车前草过去被称为“百草之母”,几乎所有古老的药方中都有它的身影,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凯尔特人的火祭仪式。它的外表毫不起眼——一丛灰绿色的叶子上立着一个老鼠尾巴似的穗状花序,因此我们不清楚它是如何获得如此风光的地位。但作为一种杂草,它“野”的程度——愿意忍受种种不利与人类共存的程度——可能与重要地位的获得有很大关系。
盎格鲁—撒克逊语中它的名字意为“长在路边的宽叶草”,这就是车前草的典型习性与栖居环境。马路、田埂、教堂阶梯,都是它们欣欣向荣之地。它们把“紧跟人类脚步”的字面意思发挥到了极致。它们那贴地而生的叶坚韧又富弹性,不怕踩踏。你可以踩过去、碾过去,甚至开车轧过去,它们依旧继续生长。甚至越是被践踏,它们就越生机勃勃,而长在它们周围的脆弱植物早已被摧毁。因此,根据交感巫术的法则,车前草会是压砸或撕裂伤的良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点确实是真的。车前草的叶子里有很高比例的单宁,可以收敛伤口和止血。)

车前草柔韧的力量不仅应用在了急救上,它还是一种占卜草,可以帮助人们预见未来,尤其适用于人神两界界限最为模糊的时候。仲夏节的贝里克郡,年轻女子们用开花的车前草为自己预测未来的爱人。用车前草的性器官做预示植物,这样的占卜不但微妙,甚至带有情欲的意味。占卜是取两根“老鼠尾巴”般的穗状花序,并去掉上面所有可见的紫色花药(这是盛有花粉的雄性花器尖端)。将这两个花序用酸模叶包好,放在一块石头下面。如果第二天花序上萌发了更多的花药,就说明恋情将近。

甚至在17世纪的伦敦,仲夏节里依然能见到这种车前草占卜。1694年6月24日,约翰·奥布里在蒙塔古大楼旁的草地上散步时,看到了二十几个女子,“她们中的大部分人衣着光鲜,跪在地上,十分忙碌的样子,像是在除草”。他向一名年轻男子询问她们在做什么,得到的回答是“她们在找车前草根下的木炭,晚上把这些木炭放在枕下,就能梦见未来丈夫的模样”。
……
如果说农田为杂草提供了通往乡村的入口,那高墙和道路则为它们打开了进驻城市的大门。无论人类试图建造怎样的壁垒以捍卫文明、阻碍野性入侵,杂草都能找到突围之路。

本文摘录自《杂草的故事》(典藏版)第四章,有删节,[英]理查德 · 梅比 著,陈曦 译,2020年8月由译林出版社出版,已获得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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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什么杂草? 你能叫出什么“杂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