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龙虾在唱歌~这本火爆欧美已经100周的畅销书究竟有什么魔力? | 趣味研究攻略
在2018年夏天的8月,一部名叫《蝲蛄吟唱的地方》的小说出版。这本书书名很奇怪,作者也不是任何著名的网红,题材也不适合任何流派,似乎从哪方面看都注定不会成为一部轰动一时的书,因此出版社安排印刷了约2.8万册。
当然,从现在事后来看,这显然远远不够。

两年后的今天,这本小说早已火遍欧美,自从18年9月第一次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之后,它在至今的100周的时间里(截止到2020年8月7日)再也没离开过这个榜单,其中还令人乍舌的拿下了49个单周冠军(在精装硬壳封面版小说 - hardcover fiction分类里)!

先来看看这部小说现在有多火?在2018年8月刚发行时,这本书没有任何亮点,而且过去几年,成人小说销量一直在持续下降 - 2019年截至12月初的成人小说总销量约为1.16亿部,明显低于2015年的1.44亿部。在一个艰难的小说零售环境中,出版商和代理商经常抱怨说,即使是老牌小说家也越来越难突围。
可就是这样的环境下,《蝲蛄吟唱的地方》(以下简称《蝲蛄》)作为迪莉娅·欧文斯单独写作的处女作品销量超过了其他所有成人图书 - 小说或非小说类图书,一举击败了同期发表新书的约翰·格里沙姆(代表作:《塘鹅暗杀令》《杀戮时刻》《造雨人》)、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代表作:《使女的故事》)、甚至还有斯蒂芬·金(代表作:《肖申克的救赎》《闪灵》《小丑回魂》)加在一起的总销量。出版社已经回炉印刷厂40多次,依然无法填满人们对这本书似乎无底洞的需求,此外版权已在41个国家出售翻译成各国译本。

我把纽约时报官网每周的排行手动输入整理了上面这张表,不难清晰的看到《蝲蛄》自从在2018年底最后一周登上前五宝座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哪怕偶尔有个别寥寥几周有新书发行把它暂时挤了下去,它又能像弹簧一样飞速返回第一。能100周连续呆在畅销榜(纽约时报的畅销榜是按照4000多家书店和网上销量综合计算选出每周的前15部)已经鲜有对手(《达芬奇密码》147周、《灿烂千阳》103周、《追风筝的人》101周),更何况其中还有一半时间呆在榜首,含金量极高。
这在美国乃至整个图书出版行业都是非常罕见的现象。业内分析人士一直无法解释这部小说的持久后劲力,尤其是在小说销量总体下滑的当下,大多数畅销小说在几周后就从畅销书排行榜上消失了。”这本书违背了图书行业的万有引力定律。”分析图书行业的Codex Group总裁彼得·希尔迪克·史密斯(Peter Hildick Smith)说。
《蝲蛄》的成功里最令人惊讶的一点是,它问世数月后,销量才开始加速增长—这是出版业的一种反常现象。在最初出版的6个月后,这部小说在《泰晤士报》小说畅销书排行榜、亚马逊、山姆俱乐部、开市客(Costco)和BJ批发俱乐部等线上线下渠道开始热销。如今销量据悉已达600万本。

企鹅兰登书屋(Penguin Random House)的销售总裁杰西·厄普代克(Jaci Updike)说:“我30年来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他负责过《达芬奇密码》、《火车上的女孩》和《消失的爱人》等畅销书的策略。“这本书打破了所有的陈规。我们希望有另一本书做参考,这样我们就可以做销售预测,但在这本书面前,任何比较都起不到作用。”
它到底有什么魔力吸引如此多的读者观看?
其一 - 非主流的名字
谁说书名起得不好,其实我是不信的。

马上就有三个问题抛给你,看看你能答上来几个?
1. 蝲蛄是什么?
2. 蝲蛄会唱歌吗?
3. 蝲蛄吟唱的地方在哪里?

这就是作者所说的蝲蛄。看着很眼熟?
是的,这既不是虾姑也不是鳌虾或者龙虾,这在现在祖国的大江南北早已经是红透N边天的小龙虾,在英语里通常叫 - crawfish(有鳌的水里动物)、crayfish(螃蟹一样的水里动物)或者crawdad(有鳌的小玩意儿)。
以为吃小龙虾是我国吃货独家专利的童鞋们可以醒醒了,美国南方从佐治亚(Georgia)、路易斯安那(Louisiana)到小说所在的背景地北卡罗来纳(North Carolina)都吃小龙虾的。
1983年,路易斯安那州将小龙虾指定为该州官方甲壳类动物,每年生产1亿磅小龙虾,其中红沼泽(七八成)和白河小龙虾(剩下二三成)是捕获的主要品种。

通过剑桥和哈佛等大学做的方言比对研究[1],小龙虾在民间(特别是中南部地区)俗语里常称作crawdad。所以,第一题 - 蝲蛄是什么?蝲蛄是美国南部产的小龙虾。
可是小龙虾会唱歌吗?在哪里唱?
出生在佐治亚州的作者在访谈中提到 - 虽然蝲蛄其实可能不会唱歌,但是母亲从小就告诉自己,要去深入到自然界的野外,只有在最深处只有自己没有别人的时候,才能听到蝲蛄的吟唱。

其实在全书里,蝲蛄出现的频率很低,只有5次而已,其中还有3次出现在同一页的几句对话里,但大体上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和作者本身的经历密切相关。
同时在书中,从小抛弃自己的母亲在离开前也曾对女主角Kya说:去蝲蛄吟唱的地方吧,加上后来女主角听说在能听到吟唱的自然界野外,雌性比例比雄性高使得母亲抛弃下一代的比例也会显著提高(实则也是作者野外工作多年的一个观察),也无形中扣上了主题里Kya必须面对被原生家庭抛弃而在野外生存长大的不幸遭遇。
说到这里,就得先介绍一下这本小说的大致故事。《蝲蛄》讲述了一个孤独女孩Kya在幼年逐步被母亲、哥哥和父亲相继抛弃,独自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沼泽地里长大成人的故事,她在生命里遇到了非常重要的两个男人,而其中一个还在倒叙的小说开头里被人发现死在了沼泽地里。
其二 - 非主流的作者
现年70岁的本书作者迪莉娅·欧文斯其实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的小说作家,而更像一个野生动物科学家,她在《蝲蛄》之前出版的作品都是记录她和前夫在上世纪70到90年代在非洲博茨瓦纳、赞比亚等沙漠和山谷里度过的几十年里,所研究的鬣狗、狮子、猎豹和大象等动物行为。

她说自己母亲从小鼓励自己到野外探索,成就了自己70年代最终前往非洲研究野生动物,但是绝大部分时间里,自己都是孤身探索,“我从来没有像现在签售会这样,有和读者这样和人的交流和联系。完全没想到过。” (I have never connected with people the way I have with my readers. I wasn’t expecting that.”)
虽然这个小说是虚构故事,但欧文斯女士说,她借鉴了她生活在与世隔绝的荒野中的经验。她说:“一切都是为了在野外生存。“
在她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她尽可能地远离人类和接近野生动物。欧文斯在乔治亚州长大,大部分空闲时间都在外面的树林里度过。受简·古道尔(Jane Goodall,著名的黑猩猩生物学家)的启发,她在佐治亚大学学习动物学,后来又在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获得动物行为学博士学位。1974年,她和当时的丈夫马克·欧文斯出发去非洲研究野生动物。他们在博茨瓦纳的卡拉哈里沙漠建立了一个研究营地,在那里他们每天都在密切观察狮子和鬣狗,研究它们的迁徙模式和社会行为。

所以如今的欧文斯似乎还不习惯聚光灯下,当她登上纽约植物园的签售会舞台,面对400多人的人群时,当她在面对观众时,她觉得自己有点不安:“我人生里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偏远地区,”她对人群说。“这间屋子里的人比我过去六个月里看到的还要多。”- 某种意义上,书里女主角Kya身上坚毅和独立的气质加上一点孤独都是作者的真实映射,这也或许解释了为什么女主角的独特魅力吸引了那么多读者。当然,这也不是一个寻常的年代。
其三 - 非主流的时代
此外,这也不是一个寻常的年代。
在大众媒体高度碎片化,Netflix和Amazon等数据算法驱动的娱乐公司为消费者提供符合特定口味的内容流之际,这部小说引起了广大读者的共鸣。对于一本关于一个女孩在荒野中与世隔绝、与孤独搏斗的书来说,《蝲蛄》在科技飞速发展和社交媒体不断连接的时代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效果,在没有手机、朋友圈、《隐秘的角落》的野外,没有家人的照顾,更没有学校里的文化教育,Kya向人们展示了一个近乎于原始人类的成长史,她的一生或许就是宏大的人类演变进化里的浓缩。
如果读者试图像看侦探小说一样去寻找曲折离奇的破案故事的话,在经历了 370 多页的旅程后很可能会失望,因为案件本身只是小说的一个“麦格芬”(参考希区柯克的作品)。作者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探索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野生动物的行为,你会逐渐感觉到并最终明白这本书的精髓是在读者和一个野性女孩之间架起一座桥梁,那个女孩渴望被拥抱和感受真爱(或者说至少不再被自己生活中的人抛弃),而并不是为了满足读者破案的推理渴望(当然,这种渴望和书中当地人的种种表现又是相似)。
更重要的是,迪莉娅·欧文斯能够捕捉到一个女孩从天真到好奇,然后成长为一个真正坚强的独立角色的所有微妙的内心感受,和野外的壮美一起塑造了一本很有力量、而有时又很诗意的文本,充分展现了在持续不断的悲伤面前挣扎着似乎要退缩,但又坚定向前抵抗逆境的果敢。

就是这样一本结合了谋杀案的神秘性、自然和野外的美丽、其他动物行为和人类的近似对比,还有浪漫、邂逅、成长的元素叠加,难怪乎女演员瑞茜·威瑟斯彭(Reese Witherspoon)鼎力推荐此书,并计划制作一部改编自小说的电影。
以上的种种这些也无法完全解释这本书为什么会像现在拥有持久的生命力,口碑的轰动和畅销书排行榜上的曝光相结合,引发了一个良性循环:书的知名度推动了销售,销售推动了阅读,阅读带来了更好的口碑,口碑持续再加强知名度。
在今天这样一个被人工智能包围的时代,或许喜欢这本小说的我们,都在渴望,到真正的心灵深处去,在那里,你仔细听,有小龙虾在歌唱。
引用:
[1] What do you call the kind of crustacean that looks like a tiny lobster and lives in lakes and streams? http://www.tekstlab.uio.no/cambridge_survey/maps/13
[2]、[3] The Long Tail of ‘Where the Crawdads Sing’ 日期:2019 年 12 月 21 日,作者:Alexandra Alter https://www.nytimes.com/2019/12/21/books/where-the-crawdadssing-delia-owen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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