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塔纳Lucio Fontana切割洞画看乾坤，空间主义的创始人
前几年，极简、极少主义常常被人们拿来质疑，为何许多天价艺术品简单到有种“世人皆可行”的错觉？而Lucio Fontana（卢西奥·丰塔纳）就是那个被人拿来吐槽的例子，就只是在画布上拿刀割几个口子，戳几个窟窿，怎么就卖到2000万美元以上了？
我想扩展空间，创造一个新的维度与宇宙相连，好像它能够无限延展，突破图像的平面局限。卢西奥·丰塔纳
没错，2015年丰塔纳的作品《Concetto spaziale, La fine di Dio 》（空间的概念，上帝）在佳士得拍卖上以2590万美金（1.7亿人民币）成交，；2018年伦敦佳士得拍卖上，丰塔纳的其他作品又一次以1858万美金高价卖出。这些价格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呢？
丰塔纳作为空间主义的创始人，被誉为20世纪最伟大的幻想家之一，被认为是极少主义的始祖，从伊夫·克莱因（Yves Klein）到今天，他的作品深深影响了几代艺术家，同时也是饱受争议的。美学逻辑和艺术体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改变着它原有的模样，一点点拓展人类表现的可能性维度。这些图像自主或不自主地留在人们的意识中，构建起我们的认知方式。
Lucio Fontana 正在持刀制作洞洞画
时至今日，离世40余载的丰塔纳，作品看起来仍然十分独特。提起他人们会想到色调明快，肌理厚实的画面上那一道道裂痕和一个个窟窿。在他的画面中，裂痕或单独出现，或几条有机排列，锋利的刀体准确找到位置，迅速割开，因此边缘整齐不带一丝犹豫。莫瑞吉奥·卡特兰（Maurizio Cattelan）曾向丰塔纳致敬，借鉴佐罗行侠仗义之后的留名，创作红色画布上划出“Z”的作品。丰塔纳被视为在冷战和太空竞赛的核威胁背景下的二战后标志性艺术家。
回溯FONTANA作品之源
1899年，丰塔纳出生于阿根廷一个混血家庭，母亲是阿根廷人，父亲是意大利的雕塑家。年幼时，他和家人回到意大利米兰生活，23岁时返回阿根廷，参加完一战，受伤退伍回到阿根廷后，就开始在父亲工作室里当学徒，为当地的意大利移民的墓地制作陵墓雕塑，之后移居米兰，在布雷拉美术学院接受古典雕刻训练。丰塔纳早期作品表现出反学院的迹象，比起老老实实的雕刻更喜欢造型。
Lucio Fontana (Italian, 1899–1968) Portrait of Teresita, 1940Mosaic, H. 13 3/8 in. (34 cm), W. 13 in. (33 cm), D. 5 15/16 in. (15 cm) Fondazione Lucio Fontana, Milan
在创作初期，丰塔纳并未形成后来空间主义的创作模式。他年轻时候集中创作雕塑，作品有明显的原始风格，此后逐渐拓展，作品涉及绘画、金属雕塑、陶瓷等，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时便成为意大利最初研究抽象主义的艺术家之一。在他“前空间主义”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他利用不同材料，在不同创作方向的探索，既有纤细妙曼铁丝弯成的雕塑，也有表现人物、静物的古典风格彩色作品。
20世纪30年代，他的作品以石膏、陶土或陶瓷制成的雕塑和浮雕为主。他从艺术史当中汲取喜欢的风格用在创作中，例如：在女性肖像中引用了伊特鲁里亚石棺的古代雕塑风格。这个时期，他表现出很强的整合力，传统艺术表现形式、前卫运动、未来主义都不在话下，这使他在意大利法西斯政权期间保持了独立的创造力，推动了雕塑实践的边界。
Lucio Fontana (Italian, 1899–1968)Battle (Battaglia)1947Glazed ceramic7 7/8 × 13 3/4 × 7 7/8 in. (20 × 35 × 20 cm)Private Collection
1935年，他的陶土作品深受艺术圈与知识分子的喜爱，经常一销而空。这些都是Fontana通过单一的装饰艺术作品自由地重塑不同历史风格和艺术流派的作品。具有鲜明的亮绿色和蓝色色调的釉面陶瓷，这与当地的传统相一致，也与古罗马遗址的考古发掘相一致，还与从海洋中回收的氧化青铜相一致，可见其整合的能力。
Olympic Champion (Waiting Athlete) (Campione Olimpionico [Atleta in Attesa] ), 1932 Painted plaster47 5/8 × 36 1/4 × 27 9/16 in. (121 × 92 × 70 cm.)Collezione d’Arte e di Storia della Fondazione Cassa di Risparmio, Bologna, Italy.
二战期间的阿根廷艺术活动
二战期间，与法西斯政权不合的Fontana于1940年回到阿根廷。与艺术家、学者朋友共同创建了空间主义。在他看来，艺术应当跨越绘画、雕塑等形式和材料的隔阂，与诗歌、建筑、音乐等其他艺术形式结合，发展成一种“结合时间与空间，建立在此基础上的艺术”，追求艺术中的新精神。
1946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协助建立了阿尔塔米拉艺术学校，并认识开创抽象艺术的前卫团体 Madí 和Arte Concreto-Invención。同年，在美术学院教书的丰塔纳，与学生们共同撰写了《白色宣言》，声称“运动中的物质、颜色和声音，诸种现象，其同时的发展成就出新艺术”。这是第一份空间主义宣言，该宣言促进了新技术的使用，将艺术品扩展到第四维度，还鼓励学生们克服画布的局限性，引入新的科技进入创作领域，例如将光投射在空间中。这个时期的Fontana在创作思维上完成转型。
从1949年开始，已经回到意大利米兰的丰塔纳开始尝试打破材料的限制。这个“打破材料的限制”，在丰塔纳的创作中以一种非常具象的方式显示。在当时，架上作品和雕塑作品的分野非常清晰：架上是二维的艺术，而雕塑是三维的艺术。那么戳破画布，在画面上打洞，画布就不再是支撑物，而是一种幻象。如果画布是将画面禁锢在二维概念的结界，戳破了这一层结界，破洞就创造出了另一重围度，如此架上作品也就变得立体，穿透画布并非为了破坏，反而是为了构建。这一逻辑后来又被运用在他的雕塑中。
Spatial Concept (Concetto Spaziale), 1950Oil on canvas with holes33 7/16 × 25 9/16 in. (85 × 65 cm)Fondazione Lucio Fontana, Milan，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SIAE, Rome
宇宙空间美学的“洞”与“切割”
丰塔纳曾经解释过他创作的孔洞和缝隙不是为了破坏平面画布，而是通过扩大维度来超越画布本身，这才能让艺术不再局限于表达的媒介。“我不想画一幅画，我想打开空间，创造一个新的维度，将它与无限伸展的宇宙相连。因为它不断扩展，甚至超过了被约束的平面。”
Concetto spaziale (50-B.1) 1950 （藏于Centre George Pompidou Archive）
“孔洞就是我发明的。在这个发明之后，我就可以死了。”丰塔纳曾说，他想与世界有更多接触，并和其他艺术家讨论，而不是以创作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丰塔纳尝试进入未知的空间，运用他的孔洞和刀痕，打破二维空间的单调和绘画创作出的三维虚幻。这种刀痕是一种伤口，切断了单色绘画表面的静止并使其产生新生命。丰塔纳经常用黑纱布衬在他画布的反面，这样能观察到在割破的切口中有微弱的黑色闪烁，创造出一种神秘的幻觉和深度。
“洞是空间雕塑的开始，我的作品不是绘画，它们是艺术的概念”。
丰塔纳的第一幅洞洞画被命名为“空间概念”。这张绘画表面的开口指向了它之外的事物。这一系列油画完成于1963至1964年间，浑圆的蛋形意象象征着宇宙的出现与再生，蛋形上错落的小孔相互循环、生生不息，背景空无的一片黑却又不时地提醒观者一切的存在只要有开始，必定也会结束。
50岁的Lucio Fontana靠刀痕画收获国际艺坛的膜拜
丰塔纳将虚构空间与真实空间结合，使人们得以拥有追求精神与灵魂的自由。体现着虚空、无限和第四维度的含义。1958年，他创作了第一幅刀痕画。他将在画布均匀上色，并在颜料还未干的时候，用手术刀或斯坦利刀（Stanley knife）划破画布。一旦颜料干了，他就直接用手给洞口处理，最后一步，他用一块黑色纱布粘在刀口的背面。
1959年，他开始创作一系列六边形、五边形、色调和具有不规则形状的系列绘画“ The Quanta”，并将这些小画以没有逻辑的秩序陈列。
Spatial Concept, The Quanta, 1959Water-based paint on canvas with slashes, 6 parts,dimensions variablePrivate collection, Italy
从1958年到1968年去世为止，丰塔纳致力创作刀痕画，并凭借刀痕画获得满满的国际赞誉。随着时间的推移，刀痕越来越笔直，经营刀痕位置的Fontana也越来越费心，“他们认为很容易做出刀痕或一个洞，但这不是真的。你不知道我扔掉了多少东西”，艺术家说。因为家装油漆在帆布上快干、光滑、均匀、没有明显笔触的优点，艺术家的晚期作品多使用室内家装油漆作为画布涂料。
Spatial Concept, Expectations, 1959Oil on canvas with slashes35 3/4 × 35 3/4 in. (90.8 × 90.8 cm)Olnick Spanu Collection, New York
这些扁平、单色的绘画就像墙上的浮雕或突起，暗示着雕塑与绘画的融合，拘谨、看不到人工感的风格，则为后来的极简主义做出了铺垫，画面上一系列刀痕，如同一种加密的符号语言被Fontana进行编排，一直到现在都还充满魅力。
丰塔纳的光空间
在刀痕画之外，Fontana的作品里，还有一些没有被好好实施出来的灯光装置作品。这些划时代的装置作品，在今日被重制出来展出，仍旧充满生命力。
丰塔纳最成功的作品之一，是在1966年威尼斯双年展上的装置作品，这是一个紫外光的房间和一个充满紫罗兰色霓虹灯的空间。在1967年的回顾展中，他创作了一个分开地板和天花板的红色裂缝。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被涂上了相同的有光泽的红色，然后用红色霓虹灯照亮这个空间，这是一个完全可以让观者走进空间的作品。这些作品也奠基了浸没艺术，激发了更多艺术家创作关于一个让人思考的艺术环境。
Struttura Al Neon Per La Ix Triennale Di Milano 1951
为了探索更多空间的可能性，他尝试了创造第一个体验感受空间“Ambiente Spaziale a Luc Nera”，在黑暗的画廊里放置一个涂上磷光漆的抽象形状物，并且用霓虹灯点亮。
Ambiente Spaziale a Luce Nera 1948-1949
他的想法激发了新一代的艺术家，例如皮耶罗·曼佐尼（Piero Manzoni）和伊夫·克莱因（Yves Klein）。他们根据封塔纳建立无限可能性的基础，创作了更多艺术作品。除了艺术家，丰塔纳还对其他领域产生了一个巨大的影响，比如巴西的建筑师奥斯卡·尼迈耶（Oscar Niemeyer）和美国作曲家约翰·凯奇（John Cage），他们都是利用丰塔纳所建立的思想去改造并且扩大自己学科的界限。
Neon Structure for the Ninth Milan Triennial (Struttura al Neon per la IX Triennale di Milano), 1951/2019Glass tube and neon98 7/16 in. × 32 ft. 9 11/16 in. × 26 ft. 2 15/16 in. (250 × 1000 ×800 cm) Dimensions variable overallReconstruction authorized by Fondazione Lucio Fontana, Milan
1967Spatial Environment in Red Light, 1967/2019Painted wood, glass tubes, neon, and mixed media86 5/8 in. × 19 ft. 8 1/4 in. × 16 ft. 15/16 in. (220 × 600 × 490 cm)Reconstruction authorized by Fondazione Lucio Fontana – project Pirelli HangarBicocca 2017
二战后回到米兰的Fontana开始了他对光和空间的实验作品，但早在1930年，他就使用过镀金等创作方法。1961年，Fontana第一次来到纽约参加Martha Jackson画廊展览后，受到曼哈顿摩天大楼的启发，使用铜、黄铜或铝等材料做“the metal”系列作品。这些金属表面的直射光反射到外部，反映了作品中的观众。
Spatial Concept, New York 10 (Concetto Spaziale, New York 10), 1962Copper with cuts and scratches37 × 92 1/8 in. (94 × 234 cm)Fondazione Lucio Fontana, Milan
而后他开始使用霓虹灯管做作品，1964年与意大利建筑师Nanda Vigo合作设计了作品《Spatial Environment: Utopias》。在黑暗、弯曲的走廊里，观者对于方向的感受到挑战，这作品参考了丰塔纳的洞洞画，并且在实际的空间中搭建出一个空间，提出了对空间的另种看法。如此的作品，扩大了艺术体验的概念，使观众置身于作品之中，为未来的装置艺术发展奠定基础。
Ambiente spaziale con neon, 1967/2017, by Lucio Fontana. Courtesy of Pirelli HangarBicocca, Milan.
如今，不仅仅于他的洞洞画或者刀痕画，而是他在这两个风格绘画基础上所衍生出的空间绘画，让他在艺术史当中越来越重要，也是为何大都会博物馆精心策划研究回顾他作品的原因。
Installation view of Fonti di energia, soffitto al neon per ‘Italia 61’, a Torino, 1961/2017, at Pirelli HangarBicocca. Courtesy of Pirelli HangarBicocca, Mil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