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馆札记》336-345则 文选
三三六
《容安館春暮即事》:積李崇桃得氣先,折來芍藥尚餘妍。衹禁幾次瓶花換,草草春風又一年。生憎鵝鴨鬧比鄰,長負雙柑斗酒心,乳燕流鶯都絕跡,門前空有柳成陰。
按,此二首見《槐聚詩存》1954 年,即《容安室休沐雜詠》第五與第十一首。《容安室休沐雜詠‧之五》末句“草草”作“斷送”。《容安室休沐雜詠‧之十一》首句“鬧”作“惱”,末句“空有”作“閑煞”。
三三七
柴望《秋堂集》三卷。仲山即作《丙丁龜鑑》者,詩雖富於感慨,而浮囂無格。
彥按,唐殷尧藩《李节度平虏诗》:“太平从此销兵甲,记取红羊换劫年”。可參觀。
三三八
釋道璨《柳堂外集》二卷。七絕頗清脆,古詩議論葛藤太多。每尊理學家(卷上《吳太清有遠役以詩寄别次韻》、卷下《濂溪書院》),殆能無揀擇者矣。
卷下《題水墨草蟲》:“蜻蜓低傍豆花飛,絡緯無聲抱竹枝。憶得西湖煙雨裏,小園清曉獨行時。”
三三九
李處權《崧庵集》六卷。
巽伯自《跋》有云:“昔人所謂‘目瞑知深搜,吻動覺苦思’與夫‘鈎章棘句,月鍛季鍊’者,自謂有焉。”又載汪彥章、朱希真、陳叔易等推重之,語蓋自負不淺。然所作雖格尚老,氣頗寬,而意陳語率,似東坡棄餘,不類苦吟所得,惟《瀛奎律髓》卷四十所錄七律一首可取,亦見桐江老眼無花也。
三四〇
徐經孫《徐文惠公存稿》五卷、《附錄》一卷。腐拙不足道。
三四一
潘音《待清軒遺稿》一卷。
聲甫為宋遺民,詩尚老練。譏訕同輩仕元者,筆舌犀厲。此意至明亡始發揮,宋、元之交,詩、文中不多覯也。
《遠遊》:“聖人久不作,大道將已矣。吾生既無之,惟有幸夕死。殷勤謝良友,遠涉西江水。方從草廬公,共究鵝湖旨。紛紛朱陸議,竊幸窺端倪。奈何執德偏,一聘翻然起。春秋嚴內外,乾坤定冠履。西蜀已空亭,箕山仍洗耳。迢迢返巖阿,惟當隨鹿豕。”
《反北山嘲》:“達人知進退,曲士豈同謀。盡使藏身去,誰當為國憂?烟霞成痼疾,聲價藉巢由。虎嘯雄心在,胡為鶴唳愁。”“雲壑藏真客,金門寄跡仙。神游招隱賦,興適考槃篇。麋鹿耽豐草,龍蛇起大川。由來枯槁輩,長往不知旋。”(尚有三、四兩首不錄。)
按李鳳岡《嶺雲軒瑣記續選》卷四云:“朱子寄胡元仲詩:‘留取幽人臥空谷,一川風月要人看。’何必如《北山移文》峭厲太甚!”(按朱子答親友詩,胡敬仲見而答之,非答敬仲。)不知睹此等正言若反之什,又將何說?
三四二
呂大亨《雁山吟》一卷,呂定《說劍吟》一卷,皆俚率。
三四三
何景福《鐵牛翁遺稾》一卷。介夫亦宋遺民。詩欲為風華逸宕,骨力未遒,遂落纖滑。
三四四
楊甲《棣華館小集》一卷。鼎卿詩皆遊覽之作,太半古體,洗淨鉛華,削成廉悍。不持寸鐵殺人手也。
《遊長松寺宿石門僧舍》:“鳥投虛無底,杳杳不知處”,“青山有驕色,斯客不能句”,“夜闌更小語,風逼遺響去。”《宿安靜觀》:“石泉瀉幽潔,意寂不肯喧。”《靈泉道中》:“稻秧碧剡剡,遮隴無疆界。”
三四五
宋伯仁《西塍稿》一卷、《續稿》一卷、《海陵稿》一卷。
器之詩筆淺露,雖晚唐而非二妙瘦纖之體,偶詼諧可觀。《江湖小集》中所載《雪巖吟草》與此本篇什不盡相符,如《觀寺中盂蘭盆會有歎》云:“滿地紙錢香篆冷,更無真哭兩三聲。”即此本所無。(見知不足齋輯《羣賢小集補遺》)《雪巖吟草‧序》云:“詩如五味,所嗜不同。宗江西流派者,則難聽四靈之音調。讀‘日高花影重’之句,其視‘青青河畔草’即路傍苦李,心使然也。古人以詩陶冩性情,隨其所長而已,安能一天下之心如一人之心?吁!此詩門之多事也。甚至裂眦怒爭,必欲字字浪仙,篇篇荀鶴,殊未思《騷》、《選》文章於世何用?伯仁學詩,出於隨口應聲,高下精粗,狂無節制,有如敗草翻風,枯荷閙雨,低昂疾徐,因勢而出”云云,一若自示其非晚唐體者,實為解嘲地耳。
《西塍稿‧紙鷂》:“弄假如真舞碧空,吹噓全在一絲風。唯慚尺五天將近,猶在兒童掌握中。”按趙秋谷《飴山詩集》卷十三《詠風鳶》:“傷鴻病鶴知多少,息羽垂頭合讓君。”乃知朝露亦有厚薄之分。
《嘲不識字》:“難字逢人問,村中一小兒。璋麞寧易辨,亥豕似堪疑。鹵莽原非莽(草莽、宿莽),耕犁别是犁(田器、牛駁文。)識丁何足道,煮字不充饑。”
《續稿‧酒邊》:“何傷於日月,知我者春秋。”
《醜女歌》:“待媒媒不來,對娘娘共哭。”
《寄舊友》:“借問選詩編幾許,元暉瀟洒漸唐風。”按《羣賢小集補遺》趙紫芝《秋夜偶成》云:“輔嗣易行無漢學,玄暉詩變有唐風。”器之語本此。然《眉山唐先生文集》卷十五《書二謝詩後》云:“詩至元暉語益工,然蕭散自得之趣,亦復少減,漸有唐風矣。于此可以觀世變也。”
《別朱冷官》:“橙蟹醉斟知己重,蓴鱸鄉話憶人多。”按《陳止齋集》卷八有一絕題云《嘗語客蓴鱸橙蟹的對》,後來李曾伯《哨遍‧和陳次賈為壽韻》:“鱸蓴蟹橙正美”(《可齋續稿》卷七),吳淵穎(《早秋偶然作寄宋景濂四首‧之二》:“蓴鱸最有味,稻蟹紛難數。”)、吳梅村、朱竹垞等皆以“橙蟹”對“蓴鱸”。“橙蟹”事見《宋史‧蘇子美傳》。《牧齋有學集》卷七《茸城惜別一千字》云:“蓴鱸風颯爾,稻蟹種依然。”《元詩選三集》丙集陳剛中《觀光稿‧平江》云:“故里空傳吳稻蟹,寒祠猶記晉蓴鱸。”宋庠《元憲集》卷十一《送孫記堂出宰歸安》:“蓴鱸薦俎朝豐饌,稻蟹藏波歲絕災。”
《苦雨督鹺課甚迫》:“僕僕驅馳夢不安,猥哉誰恤買鹺官。星臺閣住春來俸,雨意翻成夜半寒。人可與言能幾輩?事難區處更多般。桃花一日都開盡,插滿銅瓶亦倦看。”
《觀寺中盂蘭盆會有歎》:“欣欣來認祖先名,梵杵丁東月二更。滿地紙錢香篆冷,更無真哭兩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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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室獨坐乃見內心非格處,可不慎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