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作家孙雅兰演讲：歧视需要付出代价

考虑到很多人实际上不喜欢看视频，更不喜欢看带有“女权主义”四个字的视频，所以手打下来了文字版的，演讲者强调结构性差异下，男性所受到的所谓逆向歧视，实际上是歧视的代价，尽管他们并不一定是性别歧视最大的受益者。这个演讲的内容，提供了一个看待性别歧视的新的视角。

以下为原文：

我改变世界的时间只有15分钟，话不多说，我们现在开始。

逆向歧视，大家觉得怎么样？男性受到逆向歧视的情况存在么？我对大学生进行了问卷调查，问卷题目为“你是否认为女权主义活动对大学生或产生影响”，调查显示，68%认为有逆向歧视；18%称女权主义活动只是强调女性对受害者身份，这个发言也是算是逆向歧视；4%称女权主义是女性优越主义；这也跟逆向歧视有关，因此，我们发现90%的受访大学生的回答，表现了他们认为逆向歧视的存在。

而网友发言也有太多提及男性受到逆向歧视，我好奇这些男性是看到了什么，在想些什么，才会谈到逆向歧视。于是，我收集了一些留言，以下为我看到的典型案例：只有男性才服兵役，男性做危险的工作，男性要支付约会费用，男性要抚养家庭。

这些男性一般是这么说的，我模仿一下：“我们国家的女性之追求权力，不履行义务，如果想要性别平等不应该一起参军么？以色列女性页参军，想要性别平等，可以啊，和我们一起参军吧？”有道理么？如果觉得我有点道理，那只是因为我演技太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想一想，像刚刚说的那些男性需要参军等义务，这些习俗不是女性定下的，而是男性定下的。举个典型的例子，只有男性参军，此法案是男性制定的，为什么？这是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男性认为女性没有能力去参军。也就是说男性先歧视女性，才有了后来男性认为自己得到了逆向歧视的现象。若将逆向歧视替换成歧视费用，上述逻辑关系将更加清晰。只有男性参军，男性做大部分危险的工作等等，这些习俗是由于长久以来男性对女性强加的柔弱属性造成的。男性支付约会费用，抚养家庭等这些习俗是由于长久以来，男性将女性置于经济上的不利地位造成的。

女性有自己的能力，但是她的能力受到限制和歧视，她们做的社会贡献减少，社会福利也就相应减少，人类是如何解决这一问题的呢？是通过男性承担更多工作和义务的形式解决的，这就是男性所认知的逆向歧视的实质，也就是歧视费用，为歧视付出的代价。

举个例子，一夫多妻制，虽然男性非常喜欢，但事实上，自古以来男性为此付出了大量歧视的代价。至今为止，一夫多妻制无一例外都发生在父权社会。父权社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呢？是男性独占经济资源与社会资源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女性是无法实现经济独立的，女性只能依赖于男性所占有的经济资源。有时，会存在好几名女性都依赖于一个占有经济资源的男性的现象。这就是一夫多妻制产生的背景，那么在这里男性付出的歧视代价是什么呢？

此为典型的描述一夫多妻制的图，一名男性拥有五名女性。有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图里剩下的4名男性去了哪里呢？赞成一夫多妻制的男性是不会提出这个问题的，因为他相信自己肯定是图中的那名男性。

但我在这里明确的告诉大家，如果我们现在的社会是一夫多妻制，在坐的男性，5名当中有4名是没有办法进到这个图里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们都不知道这一点。在坐的男同胞们，你们并不是被一夫多妻制抛弃了，而是被一夫一妻制保护着。

我只是说了事实，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鼓掌呢？

让我们看一下当前的一夫多妻制社会，印度尼西亚，一夫多妻制仍然是合法的。在这里针对未满25岁的穆斯林进行了问卷调查，看她们是怎么看到一夫多妻制的，调查显示86.5%的人反对一夫多妻制，一夫一妻制对这个社会特定的男性一定是有利的，但是大部分处于平均水平的人，例如未满25岁并且尚未结婚的男性而言，这个制度是非常致命的。这些平均水平的男性为了与经济上富有的男性竞争，需要支付无法承担的费用，也即是为性别歧视付出的代价。他们无法承担这个费用，因此觉得在这个制度里自己无法获利，这个社会的大部分男性都希望废除这种需要付出代价的性别歧视制度。

重新回到我们的社会，我们的社会虽然早已废除一夫多妻制。但男性仍然比女性占有更多的经济与社会资源。

这是劳动部发布的男女收入差异分布图，一名男性一生可以取得的收入若是100，女性则是63，图中每一个表示5岁间隔的每个年龄段的收入。像这样，由于经济层面的不对称，相应产生了文化层面的不对称。男性获得更多的钱，但相应的需要付出的也就更多。因为男性可以赚更多钱，所以约会费用他们承担，结婚后需要抚养家庭等。这样的习俗正是由于长时间以来的经济不对称所产生的文化。

那么为什么年轻的男性会提到逆向歧视呢？并不是单纯的因为他们傻，是有依据的。我们来看一下30岁以下的情况，对于30岁以下的男性来说，他们的视野是这样的，在他们看来，男女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异（可以看到上图中前面的三个格子，代表的是30岁以下的人的收入）。但他们没有看到的是，性别歧视制度的差异。

当男性进入30岁以后的中年时期，差距会迅速扩大，他们还未经历这个时期，所以他们不知道，看不到男女明明显的差异。只有男性当兵，明明男女都会赚钱，但男性却要支付更多的约会费用。因此他们觉得男性只有更多的义务，他们不知道的是，文化是一种整体的平均的东西。平均来看，男性比女性获得了更多的利益。在这样的社会，男性需要承担更多义务，30岁以下的男性都是垃圾，就不要算进去了，文化并不是以这样的逻辑运行的。这是由于社会的结构性差异造成的现象。但男性不会去批判这个社会结构，相对的，他们会去责骂女性。因为社会结构是用眼看不到的，但女性显然是可以看见的。

2000年以后出现的所有的侮辱词语，与年轻男性对逆向歧视的看法有紧密的联系。2005年出现的“大酱女”，意思是自己不赚钱依附于男性并奢侈浪费的女性，“拜金女”的意思是，用能否支付约会费用来判断男性特质的女性。还有最近出现的“泡菜女”，指的是把男性当作金钱的女性。其实这三个词都有着相同的含义，他们都是供给依附于男性的女性的词汇。这三个词的出处是木维基（韩国的一个使用维基系统的网络百科全书）如果木维基都这么说的话，那是非常可信的，毕竟那可是木维基啊。

我们再好好看看“泡菜女”这个词，一个新闻社进行了问卷调查，如果你听到“泡菜女”这个词会联想到什么词汇。结果非常有趣，调查的回答一分为二，一部分联想到的女性的经济层面偏好，另一部分联想到女性的外貌相关词汇。其中有较多的重复词汇，描述经济偏好的词汇为：虚荣、大牌包、约会费用，描述外貌的词汇为：整容、身材、绿茶婊等。这是常说的“泡菜女”的人的思维导图。也就是说用“泡菜女”这个词时，他想的正是这两个方面：漂亮的女性，以及如果跟漂亮的女性约会需要花钱。

他们认为 女性的外貌与男性的经济实力之间存在着某种交易。“泡菜女”不只是供给依附于男性的女性的词汇，这个词背后隐藏着更加隐蔽的事实，隐藏着很多男性对女性的外貌有着极端热爱的事实。很多男性，没错。很多男性追求女性的唯一标准就是外貌，他们认为为了与美貌女性约会就需要经济实力，需要付出代价，同时认为这是不公平的。我跟许多年轻男性聊天后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我问学生，在你们学校吃饭，男性需要请所有女性吃饭么，他们的回答是否定的。我问上班族，在你们公司男性需要请所有女性吃饭么？他们的答案也是否定的。那这种问题是什么时候会发生的呢？简单讲，就是在男性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追求与他明显不般配的貌美的女性为了增加成功的概率，需要放大自己的经济实力，吹嘘自己的情况下发生的。

那么我们需要提出的问题是，为什么男性执着于女性的外貌？这其实与社会结构有着密切的联系，我们社会的男性与女性中间存在结构性差异。这一点谁也不能否定，如果有人否定，我会拿出数据进行反驳。我们看一下总统，我们的总统有11名男性，只有一名女性，而这一名女性成为总统其实是因为她是某位男性的女儿。看来大家都同意这一点，再来看一下前400名富人，其中370名是男性，30名是女性。30名女性中有部分人是继承了某男性的财产才能进入这个排名。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国会议员当中249名是男性，51名是女性。而这51名女性中的大部分人之所以成为议员是因为我国法律规定了国会议员的性别比例。

虽然有所改善，但在我们的社会女性在获取经济资源，社会资源，以及权力等方面，相比男性有着结构性不利条件，这是明确的事实。在这样的社会，男性若是拥有一定特质是非常有利于获取社会资源的，智商财产人际关系性格等都是有利的特质。这些有利的特质成为了女性所认为的魅力，它们也可以说是成功的指标。相反的，女性就算拥有上述的所有特质，若想获得成功获取社会与经济资源，她们还需要面对致命的结构性壁垒。从男性的角度来看，他们也不会认为这样的女性拥有魅力，即使女性拥有这样的特质，它们也并不是成功的指标，有的男性甚至认为女性拥有这样的特质简直就是浪费，那么抛开这些特质，女性剩下的是什么呢？没错，就是外貌，身体。这就是男性对女性的外貌有着偏执的原因，我们单纯以生理反应来衡量魅力这件事，其实是长久以来的社会形成的。一个社会如果对于女性的外表又着极端的要求，这样的社会无一例外都是性别歧视社会，这其实说明了这个社会除了外貌以外，并不认可女性身上的其他特质。

但是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女性如果除了外貌无法产生其他价值，那社会就像是破了洞在漏水，那么这个漏洞由谁来补呢？男性。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有些人说这就是逆向歧视。但是我想了好久，更适合的词汇应该是歧视的代价。

可能听到这个时候，有些男性还是会起疑心，如果性别歧视消失了，我们的义务真的会减少么？你不会在骗我吧，会不会性别歧视消失了，我的义务还在呢？那不是完蛋了么？是不是还是让歧视一直存在比较好呢？

我非常清楚这种情况，因为我每次讲这些时，都会收到类似的问题，如果有这么想的男性，我不太清楚，我看到在场的有一些人板着脸。应该有正在这样想的人，如果你心中有疑问，今晚请跟你父亲好好谈一谈。你问下你父亲，您年轻的时候为什么一个人工作那么辛苦？如果跟妈妈一起工作不久会轻松点，妈妈又不是泡菜女，妈妈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工作，那么爸爸一定会回答你，哎，你妈能赚几个钱啊。

这意味着什么，请你好好想一想。谢谢。

以上。

女性主义的本质，从来都不是要挑起男性与女性的对立，可以说男性与女性在父权社会的性别歧视中都是受害者，但是坦白说，我作为女性主义者，从我看到的种种数据种种事实来看，女性群里受到的伤害还是相对更多一点。

不过可能我更多的观点还是赞同自由主义女性主义，当代女性已经拥有了可以一战的能力和底气，更多的还是自己的选择。你愿意选择遵循父权社会下的规则，那你有这个自由。你想要反抗父权社会下的性别歧视，以及它带来的结构性的压迫，那么你也要相信，你拥有这个力量。

P.S.因为是手打的，虽然我已经检查过一遍了，但还是可能会出现错别字或者语义语句问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