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凌:青苔的力量
城墙内外
亭台楼榭,山水沧池,长安自古繁华。从汉未央宫到以东15公里、始建于八百多年之后的唐大明宫,两片宫殿辽阔的轮廓在绿野之中延展,一时间,朝代的兴替与风云,雕栏画栋的峥嵘,都化入自然山川的嬗变和文明递进之中,只留下虚空。
袁凌在西安待了快一年了。他不时会到这些遗址走走,遥想千百年前文武百官如何上朝,诗人们如何生活,他们会想些什么。在那个片刻,他的思绪飘飞到近二十年前撰写《在唐诗中穿行》的时候,那年他刚从一场为时大半年的结核病中恢复,忽然感到生命的紧迫,处于而立分界点的年龄,似乎带来了一种内在的激情。他把这腔情感投射到了唐朝长安诗人们的现世生活之上,力图传达与诗歌意境相关联的无言激情。
西安的传统性,正是令他念兹在兹的。
这座城市从来都是他归属之所系。小时候经常听闻父亲在西安工作和在咸阳作为工农兵上大学的经历,成年后在西北大学念书,他在这里初恋、得到启蒙、初闻世事……他深受厚重沉稳的老陕西气质熏陶,感到与自身内心的契合。人生轨迹曾在这里淹留,又数次擦肩而过。
这一回,他却决定扎根下来,就像树苗一样,日久天长,等待根深叶茂。
在他眼中,这个介于一线和二线之间的城市,是现代感和传统性的交汇之处,汇集了中国变动中的多种社会样态,他感到需要警惕的是对不占上风的现代性失去敏感。这座古城,既不像出生地(陕西省安康市平利县八道河筲箕凹村),传统已然消失,而读硕士所在的上海又被一套过于成熟的规则所主导,是他想要抗拒的,而在曾经打拼多年的北京,虽然可以获得俯瞰的视野,面对故乡也具备一种审美的距离感,但也正在过分变形。诸多因素,像是几股力量把他往不同方向牵引,让他感受到撕扯和踌躇,最终在西安找到一个暂时的、仍在摇摆着的平衡点。他既想要深耕积累,也想保持涉猎领域的宽度,时不时离开西安出去转转,维持“既在生活之中,又在生活之外”的态度。
而今他居住在西安西部三环边上的城乡结合部。这片地区被两条铁路线所经过,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定时响彻。这里也在各大厂房的簇拥之下,诸如棉纺厂、针织厂、造纸厂等,萧索的建筑隐约透露了昔日的聒噪和风尘,其中大多数都倒闭了。袁凌敏锐地感觉到其中旺盛的底层社会人气,希望能写出这片地域的感觉。
野生写作
作为自由作家,袁凌的触角始终处向外伸展,脑海中如同是搭建了一个戏台,承托着听闻中的小人物的悲欢离合。
他们可能是庙里的住持、和尚或者小尼姑,吹鼓手,同性恋艾滋病患者,可能是带着日记和他见面的夹边沟(这里曾经有劳改农场)幸存者,监狱里的工作人员,北京皮村的工友,可能是老人护理中心的临终老人,教会会友,或者经过劳改的朋友。“希望有个幅度吧,各种普通人都见一见,我不希望自己活在封闭的圈子里面。”可今年的疫情阻碍了人们的脚步。“交往变少了,这对于写作其实是很不利的。”
在这些人当中,近来最打动他的是一名老家在攀枝花的中专生。毕业后,她在故乡做幼儿园老师,之后来到北京漂泊,从事过服装销售、营业员、推销员、宣传推广等,不同的工作如走马灯一般地轮换。后来由于居住地三里屯地价涨了,面临拆迁,她不得不搬走,以至于混不下去,回到故乡。之后结交了一个外国男朋友,定期去荷兰居住,随后因为宗教信仰问题,两个人走不到一起。回到攀枝花之后生计堪忧,又回到了北京,住在廉价的单身公寓。因为之前结交的男同性恋朋友在天津给她提供住所,她在天津和北京之间往返,到今年因为疫情,又回到了故乡。袁凌把她的经历写成了一部中篇小说《城堡》。
“你看她的经历,就是中国的小城青年怎么样在一线城市和四五线城市之间,乃至于到国外,那么来来回回辗转,就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又回到那个小地方,没有婚姻,也没有家庭,也没有自己的一份事业,现实上和理想中都没有得到安顿,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哪里。”
这种漂泊感正是袁凌想着力书写的生存处境,也正是他本人的生活状态。“我觉得我们当下中国人的一个最大的困境就是找不到归属感,人们在各种体制、家庭、感情关系当中,都是边缘人。我们都找不到一个真实的价值和身份。”
“我想我身边的很多人他们都是这样的,为什么?因为中国是分体制内外的,真正在体制内找到归属感的其实是少数,而在体制之外的人是大多数。另外,中国经历过独特的体制化运动之后所导致的城乡割裂,人和他的身份割裂。如果你想在一个城市待下来,你得买房,很多人就买不起,很多人结不起婚,结了婚还不敢生孩子。”而这种状态既是他所遭遇的结构性困境,也是他的独立意志所主动希求的。
就在采访前一天,袁凌带着狗到宠物医院去看病。回来的时候,他在路边躲雨,看到一个清洁工,跟他聊一会儿他的生活,清洁工告诉他自己的工资两千多块钱,每天的工作是扫几百米的街,那天,雨下过之后,他要把积水排干。过了一会儿,袁凌又看到两个穿得很整洁的年轻人,一身白衬衫西裤的行头,他们冒雨沿街推销信用卡,问他要不要,“如果我你看我辛苦,就办一张”。袁凌察觉到,这些人才是中国的大多数。“所以我情愿自己收入也不太稳定,也没有那么多的保障,这样使我能够保持和中国大多数社会阶层一样的感觉。”
他也考虑过获取一个社会身份,比如担任律师助理的职位,以便可以接触案子,积累写作素材。他早就阅读法律书籍,却苦于淹没在条文当中,“要克服下来你才能通过它去接触人。”人的真实生活仍然是他关注的重心。 “假如说我在大学里面去教书,加入作协,好像生活就有保障了。但是我对社会的这个观察都会显得不太真实了,是被包装过的。所以我宁愿待在体制之外,保持野生的身份。”
“失去”之书
十几年来,袁凌出入象牙塔和多家权威媒体,得到认可和荣光,又不断离开,在物质条件、身体和精神上都经历了跌宕沉浮。他写下了从自身经验出发的非虚构《从出生地开始》《我的九十九次死亡》,涉及乡土经验的小说《我们的命是这么土》《世界》,也出版了聚焦弱势群体生存的非虚构《青苔不会消失》《寂静的孩子》。在第五届单向街书店文学节上,主持人吴琦把这段时间称为是“失去”的过程,而他自己并不以为然。
“从纸媒到互联网、新媒体,再到没有单位的状态,在北京漂,再到西安,身体慢慢出现一些问题,写作环境越收越窄。你可以说确实就是失去。但这个失去本身,也意味着你可能还是把握了很多界限,你可能还是有对位置的确认,失去本身它是一种选择。至少码了一些字,有了一些成果。所以失本身也是得吧,在这过程当中我有所选择,有所拒斥,也有所确认。”
对于小人物的关注,就来自于对自身经验的体认。袁凌出生成长在农村黑煤窑的环境中,自小接触底层的平民,对这个人群的熟稔自然为他的写作提供了灵感和养料。袁凌曾经写过一篇颇有影响的序言《卑微的力量》:“我的一个读者说,卑微本身是没有力量的,但是如果一个卑微的人承担住了他卑微的身份,还能够追求生活价值,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那他的卑微就显出它的力量。他就比那些所谓不卑微的人可能更真实、更可靠。”相对于在很舒适的环境下生存的人,他认为那些在危机状态下的人是更值得记录的。
自认为不擅长社交的袁凌怀着一种普通人的心态去接近他们,相应的,也常常能够得到一份真诚敞开的对待。“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永远都是可能的。”
面对悲惨,他并不认为从一种晦暗的情绪中抽离,会构成一种负担。一方面,是小时候的环境使然;另一方面,他相信,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他黑暗的一面,尽管要正视黑暗,但尽量要在黑暗之下看到希望尚存的东西,人性里面还有温柔的、扬善的东西,能够相信人性是值得去交流和关心的。“在爱和恨之间,可能你在某个时间段会发现恨更有力量,但从更长远来看,爱还是会高于恨。”对于人性,需要的是平常心,就如同是把别人的兴趣和情感放在一个宽敞的容器里容纳,更广阔的群体生存在更广泛的意义上被记录。
这半年来,他把对小人物的观察和思考写入了小说,收入延河杂志的“君子豹变”专栏和《引镇人物录》(引镇隶属于西安市长安区)之中。他还在准备写一部有关汉水的非虚构作品,记录在南水北调工程之下的自然、人和社会。回顾自己的成果,他还有一些不满意,他自认为对关注点和想法的表达还太单薄。
自我批判和否定是作家的常态,它如同是蛀虫一般咬噬着一个人的意志和欲望。握在手里的不被发表的作品,时时提醒着他最基本的生存压力,让人不得不神经绷紧。写作,并非为了成功的选择,而是承受一种约束。“如果不写作,我可能活得很放纵,容易嚣张骄傲,这是我的潜质。”然而,一旦他选择了这样一条难走的路,他不得不沉下心来,更为专注和坚持,如同踽踽独行的壮士披荆斩棘。“这个身份给我带来限制,这种限制本身也是双刃剑。”
袁凌有时和妻子一起去位于西安南部的秦岭走走,感受山峦叠起和瀑布流泻之下所蕴藏的包容和力量,那是“生活之外”的所在。他们曾经走到山谷深处,在土屋里小住几天,和孤身修行的和尚聊聊天,和尚所栖居的周遭的山村几乎搬空了。在自然的空寂之中,禅意油然而生,他不无从中寻求到一种心灵的寄托。但他并没有准备好一番隐逸的心态,更多想融入人间烟火之中,关心这座城市和这座山里活生生的人和生活。他在引镇见到一位曾经深居山谷的老人,写下了她从深山搬迁到关中平原后无法适应而死去的故事。他心路的蜿蜒与芸芸众生的百态相交叠,擦出火花,留下一瞬间的意识之光,镌刻入铅字之间。
Q&A:
《生活》: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袁凌:我已经过了大规模、饥渴地去读很多思想和人文书籍的时候。但因为要写小说,我还是有意识地去读一些。中国当代的小说确实让我感觉是增加了很多情绪和细节,我觉得都是废话,有点虚。而我呢,可能又太实,所以这个平衡点在哪里,我其实一直在寻找。
班宇新出的《逍遥游》我也看了,在生活的一种真实度上,我觉得不如《冬泳》。我就感觉他的语感增加了,情绪也增多了,但是底下的真实减少了。双雪涛的《猎人》中,各种技巧增多了,想象增多了,但是他以前的优势就少了,可靠的原生社会经验少了,也卸掉了某种对人的抱负。这两天我在看萧红的书籍,虽然她不是那么新潮的一个作家,但她的语言很好,没有炫耀,也没有增加太多的东西,她就很准确地把事物传达出来,这是我想要寻求的。我还看亚里士多德,因为我想了解他这个作为西方伦理学鼻祖,到底是怎么看待各种各样的人生的议题的。比如说恐惧,道德,勇气,幸福。我就觉得还是很有意思,这个比一些当代的、转手了好多道的社会议题的、把问题越说越复杂的那种叙述不一样。我希望把问题还原一点,这是我的一个倾向。
《生活》:看你的创作,几种题材都有,诗歌、非虚构、虚构,每本作品的文风都有很大的变化,你是怎么考虑的?
袁凌:没办法,我有时候也觉得挺难的,我就好比是一个老式电视机要手揿变很多频道一样。因为我的写作不是那么一帆风顺,我写的东西不是很快能被人接受,恰恰其中很多是不被认可的,至少是当时不被认可的。所以逼得我不得不去找自己的缺点在哪里,我怎么样才写出更有意义的东西来,我坚持对自己的要求。
所以,你看我写那么多不同的题材,行文风格都不大一样,但是实际上落脚点都还是一样的,就是想寻求一种真切的、可靠的东西,而不是附加很多东西,我可能更喜欢做减法。所以我需要大量的积累,然后再去写。
我也想适应不同的文体,并且在不同的文体之间找到一种界限,在不同文体的边界上寻找真实。我最近要出一本非虚构的书,叫《生死课》,跟《我的九十九次死亡》很像,是关于小的人物生死攸关的故事。我发了几篇给北岛老师,他给我的推荐语就说到,“在寻找非虚构和虚构的边界”。北岛以前并没有看过别人给我的评论或者采访,我也没有跟他表达过这种意思,但是他自己说出来,看到了这层意思。但要做到是困难的,一方面是我自己的一种需求。
另一方面是我的写作道路促使我这么做,我在这个跨界的边缘上,还挺尴尬的,继续着挺困难的一种探索,这么做有可能是两边不讨好,你会被两边无法给你定义。但是我也不想放弃,因为我的立足点在于,寻找最可靠的东西。
《生活》:我看到你的书里,对于人物的生活,有很多琐碎的交代。这是不是你的一个意图,要让人物不是去服务于故事,不服从于情节,而是要去呈现它的一个真实状态?
袁凌:对,比起情节,我更希望把人物的人性安放在生活的环境里面去体现。我不希望把他抽出来之后,把他凭借想象推演到一个很远的地方,这看起来可能很精巧,很有故事性,很像小说,但是就是因为太小说了,你可能读到一个不错的故事,但是你对生活的感受力并没有被擦亮,上面蒙着浮尘。我们文学的一个任务就是重新恢复我们对生活的感受力,需要把人物放在他的日常生活状态下去写作。我们不应该去加很多东西,所以我总是会写一种状态,而不是情节主导,这个可能就是我跟一般小说家,或者甚至包括好多非虚构作家不同的地方。我对人性的探索也是在这个状态下点到为止,不是我自己分析很多,像深描一样。
《生活》:你的文风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袁凌:可能是我自己选择的一种路数。就中国来说,我喜欢古诗的那种语言,有一种含蓄性,是一种凝练的、极致的文风,用一个字去传达更多的意思,而不是用很多的字传达很少的意思。我还喜欢孙犁、沈从文、萧红。在这上面,我有一个主动的吸收和培养。而从国外文学来说,我比较喜欢福楼拜、哈代。从思想上来说,我还是喜欢有思想深度的,去探索一些不一定局限在小说里,而是精神性比较强的作品,比如保罗·策兰、曼德尔斯塔姆,我不太喜欢典型的现实主义作家,即情节性取胜的。语言上我肯定有发展谱系,我自己在做选择,慢慢的变成这个样子。
《生活》:你在一席演讲中讲到,要把情绪和情感分开,这个如何落实?
袁凌:情感是真实的,它是需要付出的,需要跟一个人的生活发生关系。只有真正的了解,才能建立情感。而情绪看起来好像色彩多样,都是泡沫,这些泡沫散了之后再下一堆泡沫。现在大家都是情绪淹没情感的,所以我希望还是能够回到更真实的情感上。比如你对一个人感到愤怒或同情,你是真的感到关心吗,还是调动了情绪就完事。如果你真的爱,真的关注,你需要长期的坚持。
我最近在西安的郊外蓝田县,参加了一个公益组织,去定向救助一个小孩。这小孩是一个弃婴,被捡回去收养的,听说他的父母都还是大学生,生了以后养不了。那小孩虽然住在山沟沟里,但是基因还蛮好的,挺聪明的。他现在很困难,没有人监护他,他的养父去世了,他的养母是一个傻子,他的奶奶已经88了,实际上他就是孤儿了。现在我们想定期探访他,辅导他的学习,给他一点人生的希望,让他看到,能够有往上走的一个可能。我明天还要去,定了扶持计划,每个月我会去一次,另外一个人也每个月去,每半个月都有一个人去辅导那个孩子。
所以我想情绪就没有用,如果你见到这孩子,觉得这个孩子好可爱,这是情绪。但是你要想真正地关心他,就要看长期的坚持了。真实的关心需要在现实中去体现。你如果就是一个口头上关心,或者心里波动一下,这不叫情感,那是情绪,它不会对现实有改变,不需要你跟他连结。我觉得这就是情绪和情感的区分。
《生活》:听说之前你是写了很多作品,有点难以被归类,然后非虚构这个概念出来了,等于是给了一个篮子放进去了。对于这样一种定性,你是怎么看的?
袁凌:非虚构这个概念作为一种体裁,它对我确实有很大的意义。但是我希望把它理解为追寻可靠性的一种精神,而不是纯粹作为文体的一个分类。我觉得它对我的意义就是,给我提供了一个被大家接受的基准。
我希望在非虚构精神下面去探索,但不是纯粹就体现在一个体裁上。它对我是双重的,既是一个可接受的契机,同时它又是一个立足点,很多写作者基于它去开拓它的可能性。非虚构不是一个跟某种文体对立起来的概念,它需要再造,我在这个路上。
无论写诗还是写小说,怎么写没关系,但是需要心里面有这样一种感觉,就是你知道你不是在搬弄现实,不是在生造,你还是从真实来的,有对生活的关心。
《生活》:国内的非虚构概念,好像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你怎么看?
袁凌:对。这个概念在它产生初期的时候,可能遭到一定的排斥,后来又泛滥,一直到这个概念本身变成消解掉了。真正用它来写作的人其实不多的,所以我觉得挺悲哀的。我自己的写作,希望能够给他一点点根基,至少能摸索到它有一种非虚构的精神,不希望他在一个无限扩大的外延中消散,但同时也不希望他被人排斥,意义被否定。期望这个概念走得稳一点,继续往下走。
《生活》:那你感觉自己会受到时代潮流的影响吗?
袁凌:我会受到影响。用我早期的话来说,我感觉我走在反潮流,总是磕磕绊绊不顺利。我有一个非虚构性比较强的小说作品,写了十几年了,叫《记忆之城》,投了无数个地方,杂志和出版社有两个意见,有一类觉得很敏感,发不出来,另一类觉得它写得不好,这种打击也挺挫败的。有一波人在虚假地追求形式,或者想象一些人性,会更容易发表,因为它也没有什么挑战性。反而是我这种想要去立足一些真实的东西,就发表不出来。
现实中的影响可能对我强行施加一种改造,但我的文学思想倾向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我还是在抵御它,然后自己去寻求,是这样一种塑型和反塑型的过程,但是它会带来现实中的很多困难。
(原载于2020年9月第178期《生活》月刊“精神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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