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牙记

上周末，女儿经历了第三颗乳牙的掉落，昨天回父母家吃晚饭，发现我爸也掉了颗门牙，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一张嘴都有个黑窟窿。一时有些感慨，小孩换牙，老人掉牙，切身感受到自己是承上启下的一代了。

小孩掉牙，牙齿疼，睡前喊疼，安慰她快点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吃饭的时候喊疼，不能啃硬一点的食物，吃个肉骨头，得把骨头边上的肉一点点撕下来给她放在碗里。

老人换牙，脾气大，去医院拔牙回来，麻药劲过了，开始一点点痛起来，大事小事都要让着点。

小孩掉牙，心理压力大，女儿在牙齿摇摇欲坠的一刻起，就担心这颗牙如果掉不下来怎么办？

小区里有个玩伴是牙齿掉不下来，直接去医院拔牙的，现在孩子牙齿的问题比我们小时候多得多，我怀疑是妈妈孕期吃的太好了，钙质摄入过多，又或者是孩子出生后依赖安抚奶嘴导致牙齿变形。常听说朋友的孩子多长了颗门牙或者少长了尖牙，还有门牙当中间隙过大，说话漏风，总之问题还不少。

女儿说清晰地记得，前两颗门牙掉落的过程，一颗是外公借口看一下，偷偷拔了的，我爸在我小时候就这么干，从此女儿对大人提出触碰一下她快掉落的牙齿时一直持有怀疑态度，另一颗牙是摔跤时候掉落的，她和我如数家珍这些的时候，我都恍如隔世，想不起来了，前两颗牙是去年她读中班时候发生的事了，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记得最清楚。

上周末这第三颗牙是她吃晚饭时候掉落的，一边啃着鸡翅，一边抬头对我们说，我的那颗牙齿的地方空掉了！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别把牙齿咽下去了，赶紧埋头在餐桌上找那颗掉落的牙齿，果然在桌上。细细小小的乳牙，感觉做耳钉或者项链吊坠都合适，在乳牙根部有一个小小的洞眼，是一条神秘的小径，食物的鲜美味道就是由它传递到感官的吧。

我把这颗牙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进首饰盒里，和另外两颗掉落的乳牙躺在一起。如有机会，希望能收齐她掉落的乳牙，在某宝上看到还有专门收集孩子掉落牙齿的乳牙盒，女儿之前曾和我分析，这颗牙掉在幼儿园的可能性巨大，因为她一天有8个小时待在幼儿园里，我说那你还有16个小时都在家里啊，她说在家的16个小时里有10个小时在睡觉，睡觉时候不可能掉牙的，在家醒着的6小时短于在幼儿园的8小时，因此在幼儿园掉牙的可能性更大。我说如果掉在幼儿园了怎么办呀？她说我要和老师说让我把牙齿带回家。她每天睡前还会认真刷那颗摇摇欲坠的牙齿，说，我要把它刷干净然后给你收起来。

比起女儿换牙我投入的关注度，对于老人换牙，显然是关心不够的，留意到我爸晚饭吃的少了，我妈说，你爸最近牙齿痛，六月黄都啃不动。留意到我爸最近不怎么讲话，我妈补充说，你爸最近牙齿痛，不要和你爸多啰嗦。反正我爸牙齿痛了，总要隐忍一阵子，忍不下去了才去医院，拍牙神经的片子，接着呢就是要去医院“烂牙神经“，拔牙，然后等一两个月去医院种下一颗牙齿。

我父母的牙齿都长得很好，整整齐齐，排列有序，但这两年渐渐不好了，开始老老实实地换用电动牙刷了，两个人还会为了用错彼此的牙刷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每次去医院看牙齿，两人都患得患失，种一颗牙齿，价格在一到两万之间，而且全部自费。前几年我爸干这些事情都是挺起劲的，惜命之人，但昨天他突然对我说，要么这颗门牙不种了吧。我说为什么？他说医院太远了，骑车过去很累。

我爸是第一个敦促我洗牙的人，在2008年的时候，不到24岁的我开始了第一次洗牙。而我对他的关注度仅仅是，提醒他别忍了，早点去看牙齿，如果去遥远的公立医院看牙觉得累的话，就去近一点的私立医院吧，贵一点也无所谓。

回想我自己的换牙期，发生在奶奶带我的时候，奶奶对于一切甜食有近乎严格的规定，小时候只有别人发喜糖我才能吃上糖，甚至喝可乐也有严格的规定，感谢这严格的教育，我长了一口好牙齿，小时候家里亲戚来奶奶家做客，碰到其他孩子夸他们皮肤白，眼睛大什么的，到了我，亲戚定睛一看，想了想说，你的牙齿长得真好。当时我有点不乐意，五官之中就没有其他值得夸赞的地方吗？而今我才深深觉得，五官之外长有一口好牙是多么可贵，毕竟，牙齿决定美貌。

至今晚上刷牙后如果喝了点小酒，还是有漱口的习惯，非常珍惜自己的一口好牙，就像人生拿到了一手好牌，更要学会好好去打一样。每年都会去医院洗牙，婚后会拉着丈夫和我一起去洗牙，每次洗牙都会得到医生的表扬，我是28颗牙齿全都长齐全的人，并且4颗智齿全部长得周正，牙医评价说很少看到智齿长得这么正的人。曾经碰到年轻的同事因为智齿疼，索性去医院拔掉，拔完说，两侧牙齿拔了脸能小一点，我都在心里感叹，牙齿可不要轻易拔，一旦牙床松动了，老了一颗颗牙齿从后面坏到前面，一张嘴慢慢憋下去了，感受不到食物的美味，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牙齿决定的不仅是美貌，还有生活质量。

俗话说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无法掩盖——咳嗽,贫穷和爱。我觉得这世上有两样东西难能可贵——一口好牙和一口好发音。这两件事都关乎教养，是每天父母在孩子身上花的时间的投射，在孩子5岁之前，帮助她刷牙，5岁之后，监督她认真刷牙，不随意给甜食吃，关注她每一颗乳牙的掉落和生长，甚至于提醒她，如果不小心绊倒了，记得闭紧嘴巴，保护牙齿。希望父母遗传给我的一口好牙能继续传承下去。 希望餐桌上的一家人，都能有一口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