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12

鲜黄的阳光一头扎进屋里，光辉溢出窗棱。楼下电影片头龙标的音效，遥远处飞机撕裂天空的轰鸣，四下花羽毛鸽子的咕咕声，狗吠。我凑到窗口，循着光的反方向去试探刺眼的斜阳，凉爽的空气钻过纱窗扑上我的脸，我意识到秋天。

上个秋天，穿上制服，套上黑色的针织衫，挎着制服包出了门。准考证错了，并没有发挥好。出来酩酊地找到公交车，下车走到上海马戏团站；路上也是这样鲜黄的斜阳。到徐家汇心血来潮，想着教堂能带给自己带来宁静和更新，走去教堂门口，那时日光已经往下坠了。天蓝到玫瑰色，最后归于沉寂的靛蓝。我为他画了一张素描，他留给我一张纸条。

一个星期之后被爱恋的火灼伤了，却再也忘不掉那醇美。收到过两张纸的信，三周后被命运掐断了。（曾经他也有想要快点见到我的心情！）我吵着要反抗命运，但那只是稚嫩和无知——反抗命运是命运的一部分，是不成立的，我们只在命运里挣扎漂流。冬天，我刻印下消瘦而绝望的他的名字。然后他活下来了，我也是。

他曾经需要过我。我把它认定为希望。但是时间会磨损冲动和埋藏于其下的观念，现在他完全返回到自己，并不再需要他人，至少是不需要恋人。

这留给我自由，在否定了选定的道路后，面对无穷可能性的自由。但即使面对的是无穷，他在我我身上留下的烙印是不可磨灭的，我甚至可以把与他的相遇作为生命的一个阶段。他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我心中的追求，关于人、事、物。

他为我带来这些影响，但他本身一无所知也不能理解。人与人就是如此奇妙！你永远不知道他人是如何对待和处置自己的所作所为的。一旦活到了他人心中，自己的形象就七零八落了。不过这正证明了可信的实体只有自己。

无穷的可能性使我害怕，让我自我设限，但这终究是虚妄的。我总要把自己丢到无穷的可能性里去，抛掉长远的妄想，按照可持续的原则继续生命和生活。

每一段情感的质地都是不一样的，没法衡量真假好坏，能感受的只有轻重深浅。能做的是，注入真实的，鲜活的情感。诚挚。

我感受到歉意。我爱情的狂热来源于对神性的错觉，而日常只能停留在日常，不可能被抛起来，注入超越性。我曾期待爱情能试验某些超越肉身，超越语言的沟通，但活到当下，我只觉得自己是个单向的神棍，目的被迫降级到心理的满足和稳定。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也许我要找的就藏在这里面，或者我要找的根本不存在呢？停留在日常又如何，至少有利于双方更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