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马拉松D8 - 只会是网络作品的《坏小孩》
看完《坏小孩》,很不解这本书为何会火爆起来,或许影视作品的改编更胜一筹。但于我而言,这小说就是也只会是一部网络作品。不论是从主题上、情节上还是文风上,《坏小孩》都很难让我惊艳。
主题:深刻 or 猎奇
经典作品的深刻性往往体现在它能反映“真的人”,人性之复杂也是关于人性的探讨之所以有意义的原因。只要能够自洽,不正常乃至不善的人甚至比常人、善人、伟人更值得探索。这也是为什么在很多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中,一些非常规的“恶人”往往是点睛之笔乃至主角,比如汉尼拔、V、小丑、灭霸等等……在此范畴之内,“坏小孩”的题材其实并不常见。一方面是因为人们对孩童天真烂漫、善良无邪的固有认知很难被打破,另一方面是因为“人之初、性本恶”或许会给许多犯罪以道德与人性层面的借口。尽管有关于人性善恶的中外古老论断,但人们对孩童之恶的想象与接受程度极其之有限。
而《坏小孩》也并没有摆脱这样的藩篱。看上去朱朝阳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有着一种不同于寻常青少年的深沉、缜密乃至老练,但他的恶与狠,被很僵硬地进行拔高、被很明显地归咎于家庭教育,就连社会这一冷漠的帮凶都鲜有涉及。父亲的背叛与缺失、母亲的疏离与挑拨、父亲再组家庭的嫉妒与市井,都是朱朝阳成长过程中的镜子,折射着最丑陋的负面的能量。所以,与其说这本书讲述的是坏小孩,不如说是恶父母与其报应。
就像这个小说围绕的仍然是“恶有恶报”的古老命题:对上门女婿颇为苛刻的老两口被推下山、凶手张东升被拍下行凶视频、社会的冷漠与恶造成普普和耗子的逃跑、朱永平和其妻子仗势(钱)欺人之后暴死、娇纵小公主朱晶晶被羞辱后被推下楼、张东升被小孩子刺死、帮凶普普和耗子中毒而死……这一场大战(戏),最后的赢家看似是朱朝阳和其母。
但他们的“胜利”非但不正义,还会让人很困惑?从逻辑上来看,僵硬地塞给朱朝阳一个优等生的人设其实不是那么有必要,一如天降神兵严良的宽容与仁慈,一如阴险的张东升面对三个小孩的突然无能……问题的锁扣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越缠越紧。它提供了一种高度简化的“挣命”的方式,用暴力与诡计。以暴制暴、以恶制恶,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简单来说,《坏小孩》只是假借小孩这个外壳,讲述一个其实已然老生常谈的命题——社会与家庭的同化作用,或言原生家庭的罪恶。但哪怕如此,引起全民讨论的点(虽然是从影视作品中)再次以一个“头套”与“爬山”的梗而高度娱乐化了。这种围绕在核心人物身上的娱乐与戏谑不可避免地冲淡了这个小说本可以引起的那一丝丝深刻探讨,这是非常令人可惜的。很难判断现在的观众在娱乐化之外,是否还有别样的期待?
在恶的故事里,难能可贵的东西从来不是望不到边的黑暗与混沌,而是仍然闪烁着的、会给人启发、让人欣慰的微光。而在这个坏小孩的故事里,这种光亮被投射到了朱朝阳对普普的暧昧感情、严良看穿一切却犹豫不决的“仁慈”;同时,这种光又通过一种家庭之恶、社会冷漠来反射。这是一种很不高级的处理方式。朱朝阳的“恶”应该在徘徊摇摆之后不断升级,在面对法律与道德的困境时执法者所做的思考也不应那么肤浅且苍白。
相比像《伊甸湖》和《狗镇》这样以干净利落的方式呈现的彻底的人性之恶,可能和《坏小孩》更有可比性的是日剧《杀人鬼藤子》。藤子是极度残忍、无情、冷漠的,但全剧的核心绝不是对其残忍、暴力等“恶”之形式的开拓,而是对其“恶”的缘由及深化的剥茧抽丝式的、合情合理的探索。冷冽客观地揭开社会和家庭的温情脉脉的面纱,人性明显会更复杂、沉重、深刻,也更能引起人们的思考,而非简单的娱乐与猎奇。
语言:接地气or粗俗?
《坏小孩》的文风让人不敢苟同。它的语言口语化、网络化到了一种甚至粗俗的程度,没有了任何在文学上本应存在的美感与和谐。纵然文学表达的形式可以千变万化,或俗或雅,但“俗”也应是是有意义的俗,比如小波作品中很多口语化的、不那么高雅的表达方式。但在这小说中,过多与孩童不相称的谩骂语词,似乎是一种加持,似乎一种靠语言助力的恶的期望。然而,这样的“坏”是那么羸弱而没有力量。
叙事:线性or非线性?
非常简单的线性叙事是这个故事很大的败笔,完全没有悬疑的成分,会让人在开篇即索然无味,阅读的预期很快被满足。哪怕是参照东野圭吾《恶意》里日记模式的设定、《杀人鬼藤子》里的倒叙、插叙,把朱朝阳、张东升的故事线进行再加工,将其他重要角色的人格丰满化(比如母亲),在情节和阅读体验上都会更有吸引力。
写到这里,不禁想到,《坏小孩》的火爆,是否也是对文学审美、泛娱乐化的一次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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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景丰 赞了这篇日记 2020-09-13 13:1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