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的否定》
我在2020年学到的一切,可以称为——延迟的否定
夜色 我坐在亭子中间 看,城市里共享夜色的孩子 追逐远去 和雨水一样的,他们之间的友谊 而我等待 另一位朋友 蓝色夜晚下 我感受到夜色 覆盖约定的时间 我走在路上 用脚踢开路边石子 幻想和思考 躲开 伟大这种东西——的吸引力
救护车 有救护车的日子里 在窗外,有早晨和下午 我在听鸟叫 如果有一部分是格外多的 像空气,和树没有预料的生长 接下来 重复的,是 我只能想象我自己 2020年1月的记忆 回忆里 是因为一件小事出门 开始是,喝酒 寻找朋友,然后在马路上回家 在马路的中央停下自行车 在湖里游泳 我被困在 你住过的屋子 客厅的痕迹上 关于回忆 大地上传来某一个人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 两个男人 很自由 他们总是若有所思 要完成 沉默和知晓之间,那羞耻的事情 爱的时间 能让人平行的此刻 已经到了深夜 当我们有一些爱 维持了下去 像累积的疾病 时间和垃圾桶一样混乱的日子 眼泪成为印证 但愿我和你的痛苦 是真实地 被延伸
一首诗 不论是坐下来 还是谈话 吃饭 成为被囚禁的生命 没有任何一种动物有人这样的眼睛 开始看的 是一首人人都爱的诗 人人为它哭过 写诗的人已经获得了他的自由 并终于因为写诗的欲望 和他自身 无法结束 成为 不被证明过的生活 忽然闯进来的生命,带着它的目的 没有预兆
男人创造女人 黑夜的店铺关门 我悲哀地一直听下去,观察那些,已经走过 夜晚回到屋子里不再工作的女人 从透明中熄灭 逐一地,世界仿佛没有女人存在过
损坏 当我仍在窗前苦恼 相机和笔记本电脑堆在折叠沙发上 我已经厌倦如此与世界相处 用写到一半搁笔的小说 和我的个人偏爱 在上一部手机损坏的时候 我所丢失的东西让我如释重负 更多未能完成的荒诞想法 不会在记忆之外的地方出现 我只是开始用新的手机继续写诗 这甚至使我想到抽屉未冲洗的胶卷里 存在的未能重现的女孩 她站在高处,她和她的女伴 是离开旅行团队伍的人 那天正午的光线多么充足 人们聚集在大湖靠近市镇立有石碑的湖岸 忧郁 仍然有忧郁 但我已准备好书写,这一段时间 历史是无法吐露的 痛苦吗?被窥视 被鞭挞着行走 快大声说,此刻的事情 我自身返回却无法存留 怯弱的才华无处施展 对爱情的一种定义 我意识到 人们在工作之余追寻爱情 等待着爱情 像他们等待在黑夜中 来自毫无命运色彩的 未知的那个人,的爱 多么重要 没有命运在那里存在 可以轻易地被放弃 休息 我在百货商店的马桶上 开始接受整个城市在窗外的样子 工作日的下午 城市得以 停留在隐秘的休息中 我是被猜到的 在角落里的人 忘记人生目的,无所事事 想起童年的地图长江上的虚线 和完成建造的隧道 马路 我能否 像马路一样 承受所能承受的 人类是我所承受的 最轻松的部分
卡车 绿色卡车的队列 载满砂石驶过 神秘 和不忍靠近的死亡 卡车 已经开始享受 夜晚没有人类 它们 在灰尘中 并去往,它们的荒野
成长 在你众多二十岁的小说里 一个埋着头的酒鬼突破重围 你聆听教诲的时间 还剩下十年 平静的神就这样的展开 覆盖着雪山和他们的学校 当一个人拥有了她最美好的时刻 那已经是最美好的时刻 在你走向了你的空隙时 人们死亡 并在三十岁开始成长 赞美 我爱你的脚时 那里有未剪去的指甲 我爱你的身体 我们 都曾爱过漂亮的梦想 我吻你是牙齿的 羞于表达不安 你仍有大多数年轻的皮肤 作此刻的证明 在你混乱的房间 我们是随意丢弃的两件东西 我也像你,身上一枚失败的纹身 在公园散步 1 雨后偷竹笋的人 和另一个偷竹笋的人 是一对爱人 2 小孩捡起树枝鞭打树干 3 像那只鸟一样 如果我能飞行 我也能站在水面上 4 为什么我们种下花 为什么我们允许麻雀与我们同在 为什么我们需要一点甜如写作的愉悦…… 神圣 这世界已经不再神圣 对我来说 那天风吹到树的本来面部上 最开始,一切都只是树 我叫不出其他名字 没有解释在诗中延续 思念 我仍思念着死去的女诗人 想到脆弱纯净的生活 窘迫邋遢的一天 那些诗,被她的命运浪费 卡车飞驰,我老梦见,当我睡在城市 我们瘦弱的身体 将无端地肥胖还会接近死亡 现实对我们身体所做的一切 都与死无关 过去和未来,墓碑脆弱的年代 一个接着一个 宇宙的方式 我们不该继续紧张下去 灾难把生活撕碎 让我们不得不 以一种宇宙的方式交谈 两颗星球,一年中的探测器 还有失败的火箭 人们目睹着,依然用劳作 接受面对宇宙时弱小的平静 我们这样相处下去 我们漂浮不定的碎片 只是惭愧地旋转 火热的欲望一路向前 无谓的探索 或唤醒永恒的协定 无法改变,无法逃脱,无法肯定 请想想我们之间最神秘的时刻 回忆将地球赠予了我们 让我们同其他人一起 渴望着末日 与我们同在 毁灭无法被幻想,紧密停留
重新开始 不知道 要怎么说话 在感受风之外 不知道 如何活着 我说 我忘了 全都忘了 忘了的事情 和我无关 现在我叹息着 却有一些大道理 总要在脑子里出现 一天 黑夜中的一天 你我仍聚会不散 过去的那些年 已经度过 小心的生活 幼儿园里留着鼻涕 在走廊远眺出神 阳光如同崭新 而时间曾被看见 你我能记起 每一次喝酒 包括今天不得不在醉酒中 惶恐 被弃于悬置的欲望 从地板滚落一阵你我的拥抱 能是我们已经耗费的语言
灵魂出窍 有时你跃升在街头 当然保持了危险 缺乏一个俯视的条件 没有命令的运气 你消逝的身体像是死 深陷在街头操纵汽车的人群里 刚刚你才把午餐选择得毫不犹豫 又让今天度过得像头昏的缘由 走在无法闲逛的路上 苍白而凶险地看着 从门框中走来的人身上的衣服…… 我们在共同的舞台生活,在幕布拉开后的明亮里 一种光需要我们做出同样的行动 但我们能分开自己的时间 像某个瞬间分开我们的命运 仅剩的时间 我希望 仅剩的时间 能永远读诗 沉浸在一颗 平静中晕眩的心 憎恨 每天 每夜 我的朋友,你说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每天 每夜 写诗和哭泣 抚慰并消磨着我
眼泪的真谛 使我流泪的是 那一刻 同时 左眼和右眼 各自流泪
故事的终结 骑着一匹马 消失在原野 那很像故事的结束 但你有过头的想象力 想要死 想饥饿跟腐烂 想到雨水浸泡马骨 想到会失去同伴 肉和血会全部散去 你会徒步走向 终点的死亡 不再移动 拼命记忆一首 没有地方写下的诗 暑假 后来 我回到这里 有一阵子 总要出门,在 街头 等摩托远去 走进人群 闯红灯过马路 如练习自由式摔角 我精确地感受 渴,及炎热 去便利店买冰汽水 在期待中打嗝 终点是 百货大楼 万达广场一类 地下一层或顶楼 我坐下来 看着 电玩城有少女跳舞 在跳舞机 看着,看她们,身上挂着的 那些眼神 被她们用舞蹈抖落
无法生还的幻想 主唱 从报纸 剪裁下来 过去的乐队 而 天花板漏下水 仍在 倾斜的地板上排练 有关,那个 生活,穿过了 关上了的 旋转命运之门 是 波本威士忌的 荒野里 他看见 借助药物 来到这里的jim morrison 路过菜场 有时 必经之路去菜市场 没有买东西 并不过分观察 几条路中 我常嗅到 腥味来自畜牲们 已经透支的死亡,如 最后会躺下去 平坦和蒸发的雨 剩下来,我再也不能承载 寂寞时 无人对视 只被街角摄像头 看见
爱世界 爱这个世界 不主动避开名词 学会念 元音 信仰万物拥有起源 懂天文学 或者昆虫,像时间宽裕的人 但我已经二十二岁 是个白痴 书本里新认识的英雄 全在教训我
我用过的思想 在世界的缺口回收 诗 是不是 为了 让别人爱你 你才开始写东西 可朋友说 "但是我感觉 我的诗歌只是写给自己的” 在乌鲁木齐被困住的时候 你有没有想起 我给你写的那首 不错的诗 如果我们活着只是为了写诗 为了被别人爱 我想偷懒,用诗这一个字 写满所有诗 一条河 ——给柯伟 你已经在窗户下拥有一条河 能沿着跑步的人流动 高级办公室 生活和计划 不是错觉 亚克力女孩享用午餐 享用陌生爱情 但你别忘了写诗 只要你拆开 句子 节奏在笔里和纸面 像椅子是可滑动的 把午后阳光转了起来 愿你 站在太阳下喘不过气 像道闪电被打开
中立 生命是中立的 我越来越欣赏你 我不被表达 我在发抖 昨晚的梦很刺激 但赶不上前一个晚上 还是这样 练习过说话吗 企图征服其他人的那种 抱歉,生命是中立的 电脑上写诗 手写没有啦,我的字,现在是键盘密码,现在 老手机卡顿,又一次无法打开网页 可我还想竭尽全力地活,联系缓慢的朋友 听摇滚乐,只有我和爱人,让每一根手指带着烟味 有一段日子失眠整夜 脑子它就要坏掉和呜咽,年轻人,他问我 一首规整的诗会让你感动和炫耀吗 即便与世界无缘,你还爱骑自行车,到角落 思想有苏打水的气泡那么持久 数三声,存在 糟糕的情绪和糟糕的人都是报应,准没错 我遭遇过了,洪水般的梦 谢谢城市和命运仍关照我,喂养我,让我延续希望 我幸运的父亲有一天想安静下来,但没有成功
一周的劳作 我爱你 今天是星期五 有突然打算去看的电影 我就去看了 像完成工作那样 我一口气把这一周的诗写完 然后睡到星期六 星期六喝酒 喝酒时,想起 香烟借给了同事 危机感 一具强壮的身体 还有机会 被毁掉 所以成功的人正在跑 半程马拉松 我继续活下去,没有爱的东西 只有恨的东西 有时候 我想起一个党委书记叫我小鬼 不是诗人 所以他们不明白 念出词语 就得付出牺牲
瘙痒的感觉 雨下完了,时间 今天不再吃更多东西了 你在等。而我,是等 在中国 在开玩笑的晚上 我告诉你,我为中国哭过 沙发 请和我坐在一块 在沙发上 我们是不是应该面对着 一台电视机 死亡举起水果刀 而地板没有动静 马景涛就像我们的时间 晚间播报了昨天 其实只是做爱和浴室的水声 你在想一个寓言 被拍成电影 关于孩子们,折断树枝的天性 和买糖果的习惯
面包车 凌晨面对一辆空荡的面包车 你只有 酒精和香烟 像一场无望的战争 司机没能带走任何一个我们 那天他学他父亲把整座大楼开走
持续闯入生活 后来 你也属于 那些高个子女孩中的一个 每一次从树上 摘走更高的果子 在海边念大学 吃古老的鱼 从电梯门,罗伯特.弗兰克看见你出来 你的手上总戴着 一只鸟,不确定的重 从海滩回到城市 把别的语言 留在另一个族群 你写诗
巨人 你有没有看过女子射箭比赛,在2008年 一个下午我期待着榨汁机的旋转 银色电视的臭氧味,空调保持26度 我把这些称作北京或汶川 巨人骑着马但他没想到星球上的未来 九年前和七岁的一道口子,手术在右耳的疤痕 在摔跤跌破膝盖 在五年前或者六年前 我的爷爷去世 没有触摸他的尸体这件事,我始终无法释怀 就像大脑居然从来没有流出眼泪 哀悼 你值得爱的 放弃了一切 所有的泪水都是愧疚的 毁灭的预感降临时,也捎带着未来 我们拥抱之后,也是末日 就是这样,世界简单,没有可能 让树上升 让自己腐烂 却让人类得到宽恕 让爱的决心逾越命运 我们头痛欲裂,也看够了真正的死 死亡从来不是错误而优美的描述 延迟的否定 我们曾像这样旅行 时刻,我们自身,被洗涤 留在汽车里飞驰过白日 一些风暴在远端 我们曾留在那里过 更多是困在那 我想,多一些人们结伴,像我们 再后来,不必再关心天气 而真实地,我爱我的城市里 夏天所有伟大的游泳者 他们起身避开乌云,避开雷电 我们曾就这样存活
世界 你当承认,这是世界之网 我不知道我们各自维持的幻觉是什么 每次,一辆车转弯 我并没有看见 就在学语言那会,我迟到了 我什么鸟也不认识 什么植物也不认识 好几回,我停在荒野,和我的家人 我无法找到你 像世界之网没有撕裂 七岁,我默念着地图册上的名字 像为了找到词语而盲目写诗 站在生命里而不是,迟钝 对世界没有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