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行敦煌：一眼千年的美与自由
1600多年前（公元366年），乐僔和尚在三危山邂逅了佛光，开凿出了第一座洞窟。一千年来，世世代代的营造，莫高窟成了荒漠中生长出来的千年文明史。
1600多年后的公元2020年8月，机缘巧合，我来到了敦煌，参加了这次云水禅“觉行敦煌”的活动。一周的活动，望到了天际的戈壁沙漠，放空了自己，尝到了苦头，在大美的景色，声、光、
色美不胜收和交融观众与演员的演出中泪流满面，体悟到一刻灵魂的飞升和自在。
此次敦煌行缘起是2019年8月在兰州参加妇科学术会，抽空去了一趟甘肃博物馆，聆听了一位做历史研究，退休后在博物馆做志愿者的老先生，对石窟做了生动活泼的介绍，看到老先生眼中有光，心中有情，当时心中恍然悟道：原来敦煌因了石窟，因了丝绸之路，因了王道士和那个英国人，成为了一门学问，石窟和壁画，过往的人和事均渗透一种朦胧而深刻的美，深深地吸引了我，当下决定，2020年5月要到敦煌书画院做一个深度的参观学习。2020年疫情突如其来，作为经历过SARS，见过太多新生和死亡的医生，对疫情的反应可能和非医学经历的人不一样，到五月份时候，我甚至一直遗憾敦煌的不能成行，所以一旦得知觉行敦煌的活动时，突然眼中看到一片光明，于是便体会到佛家对困顿世界的安抚：随众生心，应所知量！我的愿望达成啦，并且是以一种更开放的形式。
行前进入了自在壹班的群，班主任周老师出发前发出灵魂拷问：你的梦想是啥？我看到这个题目有点发懵，我还有梦想吗？于是没有回答。
在去敦煌的飞机上读朱光潜先生的《谈美》一书，看到他说“人生乐趣一半得之于活动，也还有一半得之于感受”，他又说美的事物在科学家、工匠、艺术家的眼中呈现的是不同的趣味。在朱先生这里，所谓美无法定义，美只能去感受。到了敦煌，这个对于美的感受深刻了，具象了，无法言说了，无论是敦煌画院李艺老师介绍那个美如少女，笑胜蒙娜丽莎的石窟观音塑像，还是我们在石窟面前看到的早期飞天的美男形象，亦或是大漠落日和太阳蕴积薄发升起那一刻的静谧，又亦或是凌晨连滚带爬到鸣沙山回望如蜃楼一般的月牙泉，或是从汽车里一眼望去的摄人心魄的如军舰战队排列的丹霞地貌，自有对美的体会之不可言说。
在我此前的各种放空自己的出行中，最觉放松与有感悟的是此前参加的由医护和北京市佛协组成的一个医疗志愿者团队的年度慈善义诊活动，主要是去各大小寺庙给师傅们、居士们、义工们及寺庙周边村镇居民做义诊，并且在两到三天活动中和僧人或尼姑师傅们同吃同住同听课，白天和寺庙僧人或尼姑师傅们一起无声地吃两餐素食，义诊结束一起仔细聆听方丈大师讲课，并向大师提问并得到简练而直指人心的回答，到晚上再和僧人或尼姑师傅们一起诵念各类经文，然后就是很早熄灯睡觉和很早地起床。每每于此，从日常生活中抽离出来，放弃了24小时伴随的手机，随精神神游，我都有很深的感悟。心法老师在觉行活动之初说我们每次的出走都是为了从蝇营狗苟的生活中出来，从而找到自我。当觉行第三天，行走在戈壁沙漠中时，我告诉心法老师这样的结果：每次离开当下，梳理自己的精神状态时，朝阳落日，山川草木，一瞬间和一回眸，都能领悟到很多，然而这些领悟，一旦回归到现实当下时，则立马是一地鸡毛和狗血的生活，会把人瞬间打回原形。英文的出行翻译是“go on a long journey ”，中文的涵义更为深刻，出走是为了逃脱日常生活的藩篱，是对自我从身到心的一种或者一刻自由的追求，但是结果却是你出行领悟了很多，回来仍然是那个追求不到真正的心之自由，也仍然过不好这一生的俗人。
当最后一天徒步行走，戈壁沙漠的燥热觉得熬干了自己，心法老师让我和同行的徐教授从同行同修的小朋友手中接过两只大小不同的壁虎。徐教授那只壁虎略大，居然一直很安分地停在他手上，不动不行。而我手上的则很小只，它不安分地从我的手上，背上，脖子上来回爬行，十分活跃，我把他小心翼翼地从脖子上移到手上，最终放归回到它的沙漠家中，壁虎十分谨慎地慢慢脱离我的视线，终于消失在茫茫沙海里。然后我们这些人则坐下来，在烈日下，坐在沙漠里，围绕一丛沙漠的灌木丛，和心法老师一起，听他分享对事和物的认知，体悟这份烈日下的自在。那一刻，我突然不那么燥热了，突然悟到一个道理，所谓的自由是心逐渐脱离藩篱的过程，藩篱无处不在，逃无可逃，在沙漠中，在庙堂之上这些貌似空无之中，藩篱仍旧存在，如壁虎之在沙漠也被我困顿而寻找逃脱，要追求心之自由，必须是在藩篱中去追求，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一点一滴的行动和体悟，一点一点的出发和回归，一点一点的收和放，终有一日，一颗自由的心必将到来。这一刻的想法，突然链接到北京灵光寺演道大和尚一次课后回答我的问题时，提到禅宗的智慧，他说人不能脱离当下，在当下中积累，厚积薄发后，方能方生方死，向死而生，重获自由。
行程结束的当天，刚下飞机，打开手机是我们护士老师和门诊部的老师疯在疯狂call我，说我的病人挂了当天的号没能看病而心生怨气。我当时就发懵，心说果然是回归现实一地鸡毛来啦，最终终于搞清楚医院电脑因信息系统故障，把我停诊的信息给误删而发生了误会。我扶额同时真心感到对病人的歉疚，也采取了迅速的措施进行了纠正。回家一想，便觉欣喜，因为我发觉我自己处理这个突发事件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如若往常，我会责怪信息系统工作人员，我会觉得患者不能换位思考，觉得门诊部不作为，但是这次我则是耐心安抚患者，承诺加号看诊，对信息工作人员和门诊部同事表示同情和理解，并敦促他们积极纠错，改进工作。
夜晚坐在家中，在我新装修有些许中式韵味的书房，静静回想，敦煌的沙漠、戈壁、海市、蜃楼的自然之美，敦煌石窟、壁画、书卷的人文之美，敦煌一千年来的人和事铸就的历史之美，只有深入此地，看到此景，丈量过历史人物所行之路，体会此情，方能对那一千多年以来累积的美和自由而产生深深的渴望，产生梦想，即使今天虽远离那条道路，仍旧时时心向往之。
王清2020-09-06于北京望京鹿港嘉苑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