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尔:对泰然让之的探讨 ——一次有关思的林中路交谈(1944/1945年)【Part 1】
研究员(F)
专家(G)
老师(L)
F:上一次您曾主张,对人的本质之追问并非是追问人。
L:我只是说,对本质的追问是否真的那么本质,这个思虑是无法回避的。
F:这没有什么不同,对我来说,一旦人们的目光远离了人,那该如何获得人的本质,不论采取什么方式,这简直是无法理解的。
L:对我来说也是无法理解的;因此我才试着对此加以澄清,看看在多大程度上这个问题是能澄清的,或许,甚至是必须加以澄清的。
F:在抛开人的情况下,洞悉人的本质!
L:是的。如果说思是指人的本质的话,那么,只有当我们的目光远离思时,我们才能真正地洞悉此一本质的质本处(das Wesenliche dieses Wesens),特别是思的本质的质本之处。
G:然而,在传统的方式中,思是作为表象来把握的,一种想(ein Wollen);就连康德也是这么理解的,当他把思界定为自发(Spontaneität)时,他就是这个意思。思是想,想是思。
F:如果说思的本质是某种不同于思的东西,那么这一主张的意思是,思是某种不同于想的东西。
L:对此,我也可以用这样一个问题来回答您,这个问题也是我们在思索思的本质时我本来就想指出的。这个问题是:我想非想(ich will das Nicht-Wollen)。
F:暂且看来,这个表述我们觉得模棱两可。
G:非想也还是一种想,尽管看上去这里面含有一种否定,甚至似乎这种否定是针对想自己的,并消解着想的。照此说来,非想意味着,刻意地消解想。接下来,非想这个表述还意味着,干脆游离于一切想的形式之外。
F:因此,通过想也就从来不能完成和达至任何货真价实的东西。
L:但是,也许通过刚才提到的非想这种方式的想,我们能靠近它一点。
G:这么说来,您是在一种彼此间相互确定的关系中看待这样一种非想和那样一种非想的。
L:我并非仅限于这样看待这种关系。我是被这种关系——倘若我可以这样宣称关系的话——所吁请(angesprochen),如果还不能说是被这种关系所召唤(angerufen)的话。从我有了尝试思索这种关系的念头始,它就一直在推动着我们的交谈(was unser Gespräch bewegt)。
F:如果我对非想与想的关系作出如下规定,不知我的推测可否正确?您是在消解想的意义上想一种非想,经此一转换可以潜入到我们极力寻索的并非是一种想的思的本质,或者至少此举会使我们为此一思的本质之出现做好准备。
L:您的推测不仅正确,而且我想说,如果众神还没有弃我们而去的话,众神可以作证,您觉察到了某种本质的东西。
G:如果说我们当中有谁可以给予赞美,并且这种赞美又不与我们交谈的风格相抵触的话,我们现在不妨试着这样说,您对模棱两可的非想这种谈法的阐释胜过我们,并且也超越了自己。
F:如果说我做到了这一点的话,功劳并不在我,要归功于夜不期而至的垂落,夜没有逼迫,但却在它的威临中聚集。
G:夜步伐沉缓,它让予给我们沉思的时间。
L: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远离人的作茧自缚的缘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