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游8—西安四日

西安街头的店招赫然已经写“中国蘭州牛肉拉面”了，还冒出许多辣条店，各种“老某某家”的金招牌连锁店汗颜充京。

翌日到城西客运站乘长途车去彬县，客运站前发往法门寺的旅游车在招徕游客。8:30发车，走高速两个半小时到达彬县，汽车站门口就有3路公交直达大佛寺，公交车还是人工售票。大佛寺是“丝绸之路”的世遗点位（同批有克孜尔、麦积山、炳灵寺），游人不多，大佛窟像塑于初唐，免于后世重妆涂抹，目前不能入窟内，只能从“明月台”洞窥奇迹，窥一角而震浑身。千佛洞虽风化严重亦蔚蔚然快哉唐风。此外，景区只开放罗汉洞、丈八佛两窟。

原路返回京，西安的战疫登记措施是最频繁的。看时间还有余，去碑林。16:30进碑林棂星门，18:30被逐出门，佛像厅只看了一半。碑林的碑刻和造像皆瞻尔奇绝。颜庙碑前一男青年高，强勾搂女朋友的颈项，讲清臣讲得好，抪出来的都是自己慢火烹自己的熟开水，贬多宝塔居心是为了褒扬颜庙碑，大巧若拙，大爱若癫，他不搭着我的肩，我也爱听。他们走了，又意犹未尽地回来，再度走，我也没问他。可不从趋右军之逸风怎得迈清臣之雄鲁？雄风若鲁，要先锋芒毕露啊。魏晋秀骨清像，隋唐丰姿雍容，宋也有媚而不俗的。颜真卿的风骨还是逸少，上博展董其昌时，可是将自告贴墨迹东还海道得借来了。王维简得陶令之骨，李商隐的句子上都是丰腴的肌理细腻骨肉匀的肉。像颜庙碑这些碑刻，才是“活”字印刷，智永24年集圣教序，愈死于自己，愈活于天主。为了保护，这些丰碑却封碑了。

第三日镇日沐浴在陕博的历史长河中。陕博要预约，每日9000人，现场看肯定远远不止9000人，除开旅行社的9000人倒有可能。这是此行人流最密的一处地方。来西安的当晚才想起预约，无票可求，只有少量的唐壁画票，来陕博的本意就是去唐壁画馆。11点欣欣然进馆，闭馆时施施然离馆。

六朝古都，两潮浪尖，商周秦、周隋唐寄给西安的快递最多。陕博胜在均衡（商非陕博的强项），商周到高峰，汉到谷底，隋唐又到高峰，这些都是文明的融与滞，郁郁乎文哉，好大的浪啊。厚葬、灭佛、窖藏，这些快递，复归于自然于土于石于金，又云开见山。所谓什么镶金牛首玛瑙杯是镇馆之宝都是可悲的说法。唐墓壁画是陕博的明珠（晋博更雄浑），宦官墓里的伎乐图画出来委拉斯开兹的感觉。唐时女子衣着丝毫不检点，透露、男装、胡服哉。

游览碑林和陕博的讲解大约有三：博物馆官方、爱好者自愿、明星讲解组团。临闭馆时遇见明星讲解张翼带团讲兵马俑厅，讲得不油出彩，三大馆（珍宝馆、壁画馆、历史馆）从13点讲到18点。相比之下，推荐跟这些金牌导游，唯一的问题，讲完了自由参观的时间没有了。一个人也可以东听听西听听，听见颜庙碑前男青年抑扬的话真好，艺术是尖的。先知没有故乡，艺术家也没有故乡。要像万化的行云一样，两块云山庞然相撞回响，扬起浪子心声。欲就行云散锦遥啊。

第四日再去碑林，补完佛像厅的缺憾，又有一个金牌导游在颜庙碑前侃侃而谈，针砭时弊。碑林很值得去，碑林的碑拓不值得买。

西安四日，所见就是酒店、客运西站、碑林、陕博和回民街。只吃了一顿饭—所谓排名第一的羊肉泡馍，怎么能和兰州牛肉面比，在兰州顿顿都是牛肉面。回民街上有一处牛肉饼是美食，供我两晚一早。碑林、陕博附近的星巴克大家点的咖啡竟是40-50元一杯，真是上海的三倍有余。

搭高铁返沪，火车站、检票口都有送行的人，想起“不应回首，为我沾衣”，下一站洛阳龙门。